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在看留影石时，温怜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七天的比赛留影里，就发现三次唐芊芊的身影，然而她并不是去看比赛，而是绕过比赛外围往中元峰而去。

温怜又仔细观察了几次唐芊芊的路径，发现她的目的地不是中元峰。

由于比赛是在中元峰的外围广场处举行，唐芊芊的方向看似中元峰，那条小路却不是通往中元峰，而是中元峰后的野峰。

唐芊芊往佳参峰去干什么？

温怜思索片刻，招来鹦鹉鸦，让其带着留影石继续在附近录制。

另一边，友谊大赛已经出了结果，前十的弟子都得到了不同等级的奖励，其中就有四位是问剑峰的弟子，三名名中元峰的，两名万相峰的，以及器物峰一名。

排行榜往太元宗入口的石碑上一公布，就有不少弟子想要转修剑道，纷纷跑去问剑峰旁观，然而看到了问剑峰的弟子如何训练后，又劝退了不少人。

今日陆陆续续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入内，因着防止魔修趁此机会浑水摸鱼，检验各门派弟子身份花去了不少时间，等到大比正式开始，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能参与门派大比的都是各个门派有实力有潜力的弟子，是以，这次大比要比友谊大赛还让人兴奋激动，不仅有太元宗的弟子摇旗呐喊助威，其他门派弟子也不甘示弱，见太元宗弟子拉着横幅举彩旗，当即跑去万物阁定制自家门派的，怎么着输人也不能输阵势！

郝仁拉着喻壬给问剑峰的师兄弟加油，看了一场又一场精彩的比赛后，才意犹未尽，只道：“从前我以为卓师兄已经是天才了，原来宗外还有那么多厉害的人！”

喻壬点头：“是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郝仁带着点兴奋：“这样一看，我更期待外出历练了！”

说完他一只手下意识往肩前一搭，落了空才反应过来，他的山河还是两截断裂的样子。

喻壬问：“你什么时候离开？”

郝仁叹了口气，说：“本来我还想再待几天，肖容英说还是早去早回好，就决定明天出发。”

喻壬顿了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望岳峰看到师尊的身影时，他视线不自觉偏移，喊了句“师尊好”后，不待师尊说话，便匆匆回了屋子。

温怜疑惑望了眼片刻就不见踪影的徒弟，从储物袋里拿出松灵果，歪了下头，然后坐下开始拨松灵果吃，心里道：“我可是准备叫你一起吃的，你自己不吃，那就别怪我吃独食了。”

回到屋子的喻壬心跳如擂鼓，震得他胸腔直疼，他抿抿唇，突觉耳朵有点烫，伸手不太自然摸了摸，又蛰到手般连忙放下，敛着眉眼，慌乱的情绪无处安放。

原本一月前他看了留影石，面对师尊时心虚得不行，又带着几分他都不明了的奇怪情绪，只觉得每次见到师尊，就想同她站在一起，即便什么都不说也好。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留影石事件不过三天，他梦到了师尊，还是红榅树下，云霞漫天里，师尊一人静立。

这些场景与留影石看到的一样，只是他突然喊了声。

“师尊！”

他的声音带着点低沉，还有些道不清的情绪在里面，可梦里的他却无知无觉。

“师尊！”已经少年模样的喻壬又唤了声。

铺天盖地红色下，师尊慢慢朝他望过来，在染着金边的云霞里朝他浅浅笑了下，那清淡的冷仿佛在热烈的红里荡开了道涟漪，从里缓慢地溢出道不明的情意来。

喻壬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越来越快，几乎飞奔起来，猛地抱住她，脸颊埋在微凉的脖颈里。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师尊牵着才能进入望岳峰的小孩了，如今身量长得比师尊还高，身影可以轻易罩住她，他长大了。

喻壬退后半步，站在浅笑女子面前，心里一片澄明，满心的开心如同噼里啪啦盛放的莲花，就要随着湖水即将溢出来般，喻壬眼里抑制不住的欢喜，捏着她雪白衣袖，满含期待望过去。

女子眼里满是温柔，如玉般手掌轻抚上他的脸。

喻壬脸颊轻轻蹭了下，忍不住轻轻叫了声：“衡仪。”

！！！

喻壬陡然惊醒，心脏剧烈跳动，那声“衡仪”仿佛在他耳边炸响，震得他心神不定。

他……他叫了师尊的名字！他竟然叫了师尊的名字？！！

为何……他会梦见师尊对他笑？

这个梦……怎么回事？

第二天红榅树下，他见到同梦中一般无二的师尊时，仿佛再度坠入梦境，重新体验那时的心情，一股悚然又让人沉溺的情绪席卷全身。

他跑了。

天天借口要同郝仁看比赛早出晚归，师尊也没有怀疑。

就在他快要调整好心态，像往常那样面对师尊时，他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准备门派大比到门派大比结束的一个月里，这个梦，他做了不下七次，每次都是惊慌失措醒来，又在观赛中逐渐平复。

深吸口气，他已经十天没再梦见这样的场景了，这件事就此为止了。

他努力恢复平静后，开始在床上打坐。

“小壬，你看看我。”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喻壬没有丝毫抵抗地望过去，熟悉的面容上不复清冷淡漠，却是笑靥如花，带着俏皮和一丝蛊惑人心的诱惑。

他有些茫然：“师尊？”

女子歪歪头奇怪：“师尊是谁？”

这问句一出，喻壬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忘了，迷茫片刻，道：“我也不知道。”

女子伸出两条纤长的胳膊搭在他两肩，眉眼笑意盈盈，一双含笑的眸子深深望进他的眼里，平日里淡红色的唇此时却红艳艳的，同头顶的红榅花一般。

“小壬，你喜欢我吗？”

声音带着清淡，可说出的话却让他浑身燥热起来，然而他身体却不自觉先给出答案。

他摇头了。

女子伸出一只手推了下他胳膊，皱眉不满：“你不喜欢我？”

喻壬迷惑，他又摇头了。

女子捂着嘴笑了下，几乎要晃进他的怀里：“那便是喜欢我的。”

喻壬抿抿唇不说话，随着女子的晃动，他身形也越来越僵硬，忍不住说道：“你……你别乱动。”

女子闻言身体贴近他，看他不自觉后退，觉得有意思，便越发贴得紧，声音仿佛蛊惑般：“你不喜欢？”

喻壬僵硬不说话。

女子捏着他的下巴，一寸寸逼近，带着女子香，唇角含着笑，轻轻道：“唤我名字。”

脑海里下意识就浮现两字，刚到了嘴巴又被他咽了回去。

女子温热的脸颊贴向他脖颈，在滚烫的皮肤上若有似无地轻轻蹭了下，对着脖颈上崩出的青筋吹了口气，然后不依不饶般道：“你唤唤我？”

喉结上下滚了滚，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被他死死咬在唇舌间。

“小壬，小壬，你唤我，你唤唤我，小壬……”

喻壬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熟悉的声音仿佛魔咒般一道道打入他脑海，脖颈的皮肤陡然感受到了温热湿滑，他一震，浑身寒意尽出。

无力虚弱感顿消，他发现自己竟躺在花瓣上，上衣不见，刚才得寸进尺的人被寒冰冻成冰块，喻壬只看了一眼，就收回冰块，女子白色衣袍凌乱不已。

喻壬唤出富贵剑，剑尖直指地上女子：“不许你用这张脸！”

女子坦然躺在地上，朝着他伸出双手：“小壬，你要杀我吗？”

喻壬胸中升腾起怒意：“你换张脸。”

女子端了端神情，神色清冷，眼里却含着情意，道：“你要杀了我？”

喻壬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富贵剑出，金光一闪，地上女子身形渐消，转而化成了一团黑气，逐渐消失不见。

幻术主人不见了，幻境逐渐坍塌。

红榅树花瓣零落，远处云霞如同破碎的瓷片散开，还有望岳峰的山水、树木、房舍一一散去，他站在原地静默许久，光线逐渐消失，四周只有无尽的黑。

身体的燥热散去，热汗逐渐冷却，幻境消失了，可他却如坠冰窖，心里黑洞洞的，可怕的念头一直盘旋在他脑海，却又被强行压制下来。

……

已经午时了，徒弟还未出来，温怜想了会儿，敲了敲门，房门打开后，她矜持地对着徒弟道：“未用早膳，不饿？”

意思是，我好饿啊，徒弟，说好的你做饭呢？

然而这次不知怎地，徒弟没有听懂她的暗示，只垂着脑袋盯着地面：“不饿。”

声音嘶哑成这样，该不会是身体不适吧。

这般想着，温怜往前一步，正欲伸手，却见小孩惊慌般往后退了两步，想了想，小孩也不小了，长得都比她高了，要面子也是正常。

于是就这样站着，温声传音问：“身体不适？”

喻壬仍旧是低垂眼睑，摇头不说话。

温怜有些头疼，总不会是叛逆期间歇性发作了吧。

她声音越发柔和，带着慈爱，传音问：“小壬，发生何事，同为师说说？”

这话一出，喻壬惊惧抬头，望向师尊的眼神惊疑不定，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滞了，惶恐的情绪逐渐蔓延至全身。

温怜见徒弟情况不对，皱眉片刻，还是没继续问下去。

她这徒弟，坦诚的时候能将心挖出来给她看，然而不打算说的话，却仿佛闭死的蚌，如何都不会说出口。

心里忍不住吐槽几句——

“这小孩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话说，还真的有点想念那个小哭包了！”

“唉，不知不觉这么大了，不过几年快要满十八了，真的是难搞啊！”

再次听到师尊心里话的喻壬突然就松了下，表情逐步恢复了自然，然而方才的心有余悸还在，他没法想象他害怕的事情真的发生他会如何。

喻壬神色十分恭敬：“师尊，我想同郝仁一起外出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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