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君子如玉
不去管地上痛不欲生的刑彬，张自行紧紧盯着那逐渐蔓延过来的触须，不敢有丝毫大意。
身侧，唐傲捂着断臂，不住地喘气，口中喃喃：“都是为了帮你，若不是动用了蕴藏浩然之气的古筝。。。，都怪你！。。。。。。”
张自行耳边嗡嗡作响，已经完全感知不到任何东西。
他精神恍惚，只能攥住拳头，方能感受到雁翎刀的重量。
就仿佛是黑夜中的一束光，
——一束刀光。
张自行有些吃力的举起刀身，晦涩的光泽在刀面流连。
大圆满真气好似狂风般呼啸着，却也无法媲美自身内心心湖的翻滚。
张自行从未觉得挥刀竟是如此困难重重的事情。
都怪你。
都怪你！
唐傲的话语比手中的雁翎刀更加锋利。
张自行缓缓闭上眼睛，任凭手中的刀落下，溅起无匹刀气！
昆虫般的嘶吼在耳边炸响，伴随而来的是迸溅温热的血花。
再度睁开眼睛，那纱幔连带着后边的唐小蝶统统被劈成了两半。
腥臭泛黑的鲜血洒落满地，好似在房间中铺上了一层红地毯。
唐傲披头散发的跑出去，时而面部抽搐，时而疯狂大笑，最后倒在地上，眼眶中满是泪水。
张自行沉默着拉着失魂落魄的刑彬走出房门，随后将房门关上，然后顺着房门直直砸下，眼神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倒在他的面前，在他脖颈处架着一把刀。
张自行瞳孔逐渐对焦，瞧着那人模样，忍不住面露愤怒。
是那个仵作！
“范达，”刑彬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抓你过来吗？”
仵作抬起头来，没有任何的胆怯：“我不知道。”
“你是素月派的耳目，那些失踪的少女都是因为你。”
“他们并非失踪，”仵作摇头：“他们是得到机会能够成为仙人，是素月派给了她们这个机会。”
“仙人？”刑彬冷笑：“还是怪物？”
“这都是必要的过程，”范达道：“是长生久视必然的考验。”
“你放屁！”张自行忽的暴起，恶狠狠揪住范达的衣领。
范达神情平静，看着愤怒的张自行倒仿佛是在看着一个调皮的孩子：“既然纳长生气入体，这是必然的结果，你以为那些诈尸，污染是怎么来的。”
说着，他一字一句道：“并非长生气脆弱，让外物有机可乘，而是长生气中天生就带着污染，这是长生的原罪，长生和污染扭曲本就是同根同源！”
“唐小蝶可以走的路比你们这些武人还要更加宏大，却也困难重重，自然也要付出代价，只要她能化解体内污染，就可以踏入一个新的境界。”
范达眼中流露出一丝痴迷：“这是仙人的境界，我曾在小时候见过，远比武人还要来的高明。”
“这些东西是谁告诉你的？”
“我们身为仵作，对长生气了解的并不比你们少，”范达道：“至于接引一事，乃是万掌门亲口所说，怎么可能有假？！”
“万掌门？”刑彬眼中掠过杀意：“他也不过是个【人仙】，没有你说的什么高明之处。”
“他是仙人门派在凡间的接引使者，帮助那些有资质的少女成为新的仙人。”
“你就没有想过，他为何只要女子？”
“这有什么奇怪，那个仙人门派本就是只收女子，
若不是这样，你以为我会不把握机会，在凡间做一个卑微的仵作？”
“你也疯了，”张自行语气冰冷：“唐小蝶被污染了，她变成了怪物，是我杀了她，为了结束她的痛苦。”
范达看着紧闭的大门，耸了耸肩：“那是你的问题，她本来可以成为仙人，你毁掉了她的成仙长生之路。”
“清醒一点，”刑彬开口：“万心远哄骗了你，根本就没有仙人门派，他给你的是被污染的天材地宝，是要用‘种血’之法，将污染留在少女体内，他再剖开尸体，就能取出干净的血珠！”
“你胡说，”范达摇头：“万掌门不会骗我，这些年来，我已经帮助他替仙人门派找到了许多天纵之才，她们都在仙家洞天修行。”
“所谓血珠，便是纯净的天材地宝，你应该可以想象，用这种方式取得的天材地宝，其成本远远低于其他，”刑彬自顾自道：“白云湖梅家，也是用的这种方式，以获得天材地宝。”
“难道梅家也是你所谓的接引使者？”冷笑声中，刑彬将范达的头重重砸在地面：“你帮助万心远害了多少人，你自己心里真的没有数吗？！”
说到最后，地面已经是一片血迹，范达痛苦嘶吼，不住地挣扎。
“你就从来不觉得奇怪吗？”张自行道：“那些被接引走的少女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仙路坎坷，她们当然不会被这些俗事所困扰。”范达依旧不死心道。
“告诉我，唐小蝶的事情你有没有通知万心远？”张自行支撑着背后的门，站起身子。
“万掌门正在闭关，”范达道：“但我已经通知了素月派。”
“唐傲是我朋友，我是为了让小蝶能够活着！”
“都怪你，若不是你出手，等素月派来接她，小蝶就是仙人了！”
“闭嘴！”
张自行憎恶的喝骂，体内长生气好似巨浪般翻滚。
“你手上还有多少被污染的天材地宝？”刑彬道。
范达摇头：“那不是被污染的东西，是我从梅玉彦身上得到的，是他的骨髓！也是蕴含长生气的宝物！”
“你。。。，你把梅玉彦的骨髓喂给小蝶？”
“你让她吃人！”
唐傲的声音忽的响起，他依旧是披头散发的疯魔样子，此时双目圆瞪，渗着血丝。
“我。。。，我也是为了她好。”范达扯着嗓子喊道。
张自行叹息一声，将手中的雁翎刀递给唐傲。
唐傲接过那把沾着血迹的刀，在满脸的崩溃中砍下了范达的头颅，随后发疯似的大笑，扯断了头顶一根根的头发。
唐傲彻底的疯了。
他的夫人在小蝶变成怪物的那天，便死了。
现在，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
当所有的期望被打破时，他成了活着的死人。
儒家第三境的玉扳指闪烁光泽，随后被他吼叫着奋力甩出，扔给了张自行。
攥住玉扳指，微弱的浩然正气不断冲刷，让张自行面色惨白，口中满是血腥的味道。
但他要记住这种感觉。
他知道唐傲的意思，他要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就如同刑彬一样。
静静的戴上玉扳指，脑海中忽的有念诵声炸响。
长生气被彻底封锁，他一下子成为凡人。
与此同时，他也成了玉扳指的主人。
某种来自儒家道路的玄妙，灌注在张自行身上，很快便有玉色光辉在他眼中掠过，更有清朗之气蔓延至脑海，化作一片清明。
玉石所化的眼眸眨动，刹那间，张自行看着这片天地，格外明朗清晰。
脑袋里那些繁琐神秘的外道阵法，在这玉色的作用下，竟开始慢慢掀开自己神秘的面纱。
戴上玉扳指，他便有了儒家第三境的智慧。
此境名为——“君子如玉”。
眼眸微眯，在这清朗的天地之间，张自行看见唐傲奋力撞向一旁的石柱，溅起红白相间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