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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寡母三合一

“嘀,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阮素娘的怨恨。”

“主线任务完成奖励10000积分,请查收。”

意识从上一世的纷杂中醒转回来,阮柔缓缓呼出一口气。

“开启下一个任务。”

“嘀,  任务世界即将传输,请宿主做好准备。”

阮柔睁眼,  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并不急着探索四周,  她停留在原地,接收原主的记忆。

原主阮贞娘,今岁二十有六,  乃田家村田荣家的儿媳,年纪轻轻,  守寡却已有八年,膝下育有一儿一女。

六年前丈夫病故之时,一双儿女尚小,原主不舍,兼之夫家田氏一门俱不同意,  无奈留在田家守寡。

守寡的头两年,  原主处于伤心之中,  养育一双儿女,  并未想改嫁之事。

然而,孤儿寡母,  夫家嫌弃,日子何其艰难,娘家爹娘鼓动之下,  有意改嫁,却仍没能成事。

一切概因当下对女子尤为严苛,女子丧夫后改嫁千难万难,  官方鼓励守节,田氏族规更是苛刻,严令禁止族内女儿、媳妇改嫁,甚至因此在十里八村经营出一个好名声,闻者莫不夸赞,却不知多少女子因此吃尽了苦头。

便说原主,阮柔于黑暗中睁开眼睛,循着记忆一一捡起地上的铜板。

待数过足足一百枚整,她如原主一般,放回存钱的罐子。

屋内没有点灯,只靠着窗外浅淡的月光,不至于磕到碰到,阮柔摸回床上,微微叹气。

就如原主这般,守寡八年,白日里劳作,夜间无事可做,甚至连家门都不被允许出去,就只能在屋子内洒满一百枚铜板,再花费一个时辰捡起来,方能入眠。

这一招,还是她从同村一个老寡妇那里听来的,那人比她更苦,她起码还有两个孩子,对方却一个孩子都无,就为了田氏一族的好名声。

越回忆原主的生平,阮柔越是生气。

她也登临过高位,自然知晓上层的心思,大义上扯些诸如以礼治国的鬼话,不过为着男人的那点心思,实则框着女子改嫁算什么礼仪规矩,正相反,鼓励女子再嫁,扩充国家人口,方是治国利民之良策。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层的不鼓励改嫁,到了田家村这般地方,就直接成了不得改嫁。

奈何如今她就一个老百姓,对上层的决定无能为力,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原主的心愿。

守寡一生,原主阮贞娘却没能得到一个善终,唯一的儿子被夫家惯成一个小混混,成日在村里偷鸡摸狗。十五岁时滥赌赌输了十两银,田家不仅没帮着出钱,甚至把原主唯一的女儿卖掉还债。

再之后,唯一贴心的女儿被卖,儿子不争气,原主一生真就如被泡在水里的黄连,没过一天好日子。

改嫁,必须改嫁!

阮柔内心只有这一个念头,田家她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然而,现实摆在眼前,原主二十六岁,干惯了农活,面容干枯,皮肤粗糙,在乡下就是最寻常不过的农妇,更别提田氏一族的难缠,顶着这样一副局面,她该怎么再嫁?

但再难也得离开,她继续思考着对策。

原主的娘家阮家虽说不如田家这般,却同样支持女儿守寡,无他,争一个会教女儿的名声罢了,如此,阮家也靠不上。

眉头缓缓攒起,阮柔盯着漆黑的头顶老半天,依旧没能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一夜难眠,翌日,阮柔打着哈欠起身。

原主虽是寡妇,可身在田家这个大家庭,每日里要做的也不少。

田家人口众多,枝繁叶茂,上一代田父下面另有个弟弟,分别为田荣、田华、田富、田贵,四兄弟分别在小田村开枝散叶。

田父田母同样生了四个儿子,分别为田满山、田满川、田满仓、田满囤,原主所嫁就是老田满仓,于六年前因一场风寒就此病逝。

人多,事情也多。

阮柔进来灶房,跟老四媳妇卢氏一起做好早饭,大部分饭菜被端到堂厅,余下小部分,是家中几个媳妇和女孩们的饭食。

是的,田家男女分桌,说好听点是分桌,实则就是女人们不配上桌,只除了为田家立下大功的田老太太,在公婆死后终于得以上桌。

就着咸菜,阮柔极有胃口地灌下一碗水比米还要多的糙米粥。

恰在此时,田老太从前面过来,一张枯瘦干柴面容挂着极其刻薄的笑容,颐指气使道,“老大家的,你今天忙院子里这一摊子,老二老家的,你们还是跟着下地,老四家的后面菜地交给你,顺带看好几个孩子。丫你带着妹妹们去打筐猪草回来。”

“是。”几个儿媳和孙女纷纷低头应是。

别看小小农家,田家有着严格的等级,田老头与田老太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加下来就是田老大等四个男丁。

作为长子,田老大承担起了家中最大的劳作,最受田家二老重视,其他个儿子在时倒都差不多。

如阮柔这般的儿媳,作为外人,甚至还要排在几个孙子之后。

就是四个儿媳间,也有着地位的区别,田大嫂为田家生了子,位置自然最高,平素也能在田老太跟前说上几句话。

而田四媳妇作为田老太的娘家内侄女,在田家经常偷懒耍滑,也不会受什么责骂。

田老二、老皆不受爹娘重视,连带着媳妇儿地位不高,不过,在田满仓去世后,原主就沦落为田家地位最低的存在,比被厌恶的田家女孩儿们好不了多少。

就连田老太安排活计也是如此,最辛苦的下地活计一直都是安排田二嫂和原主一起。

田老太施施然离开,田大嫂嘴角带笑,动作利索地收拾起灶房上下,田四媳妇一副匆匆忙忙的模样离去。

若说一开始,田二嫂还会不甘愤懑,可这么多年过去,她再没了多思多想的精力,每天脑子里唯一会想的就是怎么把活干完。

很快,丫摸了摸嘴巴,舔干净碗筷,领着几个妹妹去打猪草。

原主的女儿五丫乖巧跟在身后,不声不响。

阮柔摸了摸五丫的头,逗得小姑娘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这才放人离开。

“贞娘,走吧。”田二嫂扛起角落的担架,阮柔按照原主的记忆,轻巧提起锄头扛在肩上。

可真重啊,感受着肩膀传来的压力,阮柔不是很舒服的扭了扭。

两人都为女子,即使出门干活,也是不能随意和外人说话的,遇到女子还好,遇到男人,更是要低着头远远避过,总给阮柔一种她是过街老鼠的感觉。

来到田地,一个挑担,一个浇水锄地,忙得不可开交。

田家拢共十五亩上等水田,八亩下等水田,七亩旱地,别看田地不少,可田家人口多,交去赋税后仅能混个肚饱,勉强存上几个银钱,日子照样过得紧巴巴。

当下并非农忙,田家哥兄弟结伴去镇上打零工,一天也能赚回几十个铜板,地里的事情就全部交给田二嫂和原主,偶尔田老头和田老太会过来帮把手,说是帮忙,其实看管更多。

太阳渐渐上了枝头,两人额头俱都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阮柔一股脑坐在了田埂一丛青草上,再顾不得脏不脏。

田二嫂见状也歇了,妯娌俩一同干活多年,同是田家的小可怜,关系倒还不错。

干坐无趣,阮柔便捡起个话题,“二嫂,丫的亲事相看得怎么样了。”

田二嫂闻言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差不多了,等确定下来我再跟你说。”

阮柔侧头去看她,显然是真的很高兴,略显浑浊的眼中绽着亮亮的光彩,“别的不说,咱们田家女儿的名声在十里八村谁不知道,连县太爷都夸过的,&039;柔顺恭谨,勤劳俭约&039;。”

她一字一句,虽然并不识字,却吐字清晰,概因田老头田老太请人写了一副字特意挂在家中,恨不得日日吃饭睡觉都给人念一遍。

“你还记得兰花吗?”阮柔没忍住开口问。

“嗯,那是个苦命的,不过,好歹对得起咱们田家女孩儿的名声。”

兰花是她们同一辈的一个堂妹,是田氏的姑娘,十岁的时候定下与隔壁村李家的一门婚事,眼看着十五即将嫁过去,男方却突然染病去世,就此守了望门寡。

田家姑娘不二嫁,即便还没出门子也一样,兰花爹娘如期将兰花嫁去对方家,出嫁的当日,兰花就一根绳子吊死,跟着新郎一起下了棺材。

田家人都说兰花是自己随之殉节而死,不过隔壁村那边却有消息说,是李家将人生生缢死,既全了地下的儿子,也为家中省了粮食,不过小田村的人从来都当做外人嫉妒故意使坏。

也是由此,才会有县太爷对田氏教女有芳的一番夸赞。

不知是不是被触动了心思,田二嫂没再闲聊,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干活。

阮柔歇够了,也起身跟着忙活。

如此一直到太阳正当头,两人才收拾回家。

干的都是力气活,田家中午也有一顿午饭,只不过都是粗粮,勉强囫囵了肚子,阮柔精疲力竭。

回屋休息前,阮柔将五丫叫上,其实她本来还想把原主的儿子叫过来看看,是否还有拯救的余地,但被田老太阻止了。

原主儿子田小元,今年八岁,正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使亲母子也不允许单独在一起,阮柔无奈只得作罢。

五丫是原主成婚次年生下的,今年满十岁,因为平时伙食不好,长得一副干干瘦瘦的模样,尤其一双眸子,看人的时候怯生生,充满对外面的警惕与戒备,只在面对她这个娘亲时略有放松。

“娘。”五丫难得轻松,微微绽放出少年时期的活泼。

“嗯,今天干活累吗?”阮柔帮忙理顺她额前的碎发,连头发也干枯发黄得厉害。

“不累,姐一直在帮我们。”五丫对姐很有好感。

阮家这一代一共六个女孩,上头的大丫、二丫已经嫁出去,丫便是最大的,丫性子和善,经常护着下面的妹妹们。

“要谢谢你丫姐,知道吗?”也就只有口头上的谢了,物质上她暂时没这个能力。

“知道的。”五丫乖乖巧巧回。

“五丫,你喜欢家里吗?”关心了几句,阮柔方才问出自己真正想要说的话。

在得知女儿被富商虐死在后院,原主的心头就只有护好这个女儿的念头,是的,她后悔了,自己一生任人安排也就罢了,为什么她的女儿也要如此,故而,她的怨气是对着田家的,而对女儿,只有满腔的疼惜。

“我不知道。”五丫低头,瑟缩着回答。这么一个家,除去娘亲和姐,没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人,又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

“那娘如果带你离开这里,你愿意跟娘亲一起走吗?”

“啊?”五丫惊慌看过来,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害怕,“你会跟燕子的阿娘一样吗?”

燕子是跟五丫差不多大小的姑娘,她的娘亲同样嫁给田氏族中的男人呢,只不过她嫁了个吃喝嫖赌俱全的,醉酒后就爱打媳妇孩子。

打得燕子娘好几次受不了,跑回娘家,却都被送了回来,最后实在受不住,干脆投了村中那口河,一了百了,只留下燕子一个女儿孤零零的,承受醉鬼赌棍父亲的殴打和辱骂。

“不,我会带着你离开田家。”轻柔的话语带着无比坚定的语气,莫名给了五丫一股子安定之感。

“只要跟娘在一起,哪里都没关系的。”她再次强调了一遍。

阮柔摸摸她的头,替她盖好被子,“好好睡一觉吧。”

五丫上午打猪草,跑了不少地方,不一会就阖眼睡去。

阮柔取出原主的储钱罐,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坛子,里面放着原主全部的家当。

钱财并不多,一块估摸二两中的碎银子,另有吊铜板,合计二两百文。

看着钱,阮柔忍不住唉声叹气,不是为着钱少,而是为着她压根没有出门的机会。

她回忆了下,遥想原主上一次出门,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跟着田老太她们一起去街上置办年货,才有的机会。

“唉。”午后宁静的屋内,传来女子无奈的叹息。

不拘如何,日子还得继续。

接下来,阮柔如同原主一般,如一块安静的垫脚石,在田家毫无存在感的活着,活计却一点没少干。

半个月后,去镇上做工的男人们终于歇了下来,有空打理家中的田地。

这时候,家中安排又颠了个个儿,原主作为寡妇,显然不合适跟着大伯子小叔子一起下地,故而,她被安排去菜地,这里生长着田家一家人日常吃用的瓜果蔬菜,位置就在田家后院。

阮柔也不拒绝,做好自己的活儿,同时寻摸着机会。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日家中的盐没有了,盐糖这样的精贵物,想来没有存货,田母便使唤着田大嫂次日去镇上买一袋回来。

这算不得一个好差事,小田村距离镇上有十来里的距离,光靠走得花上一个多时辰,来回能把人双脚走的起泡,偏田老太从不给坐牛车的钱。

田大嫂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利,接过一看,果然没有牛车的那份钱,瘪了瘪嘴,得,又要自己倒贴。

无人注意到的时候,阮柔眼角轻轻扫过,心下有了主意。

晚上,她趁着没人主意,从院子外悄悄拔了两根野草,细细碾出汁来,悄悄加在田大嫂与田四弟妹的饭菜中。

是夜,两人跑了一晚上茅房,拉了个虚脱,镇上自然去不得。

然而,家中男女干的都是力气活,一点缺不得盐,早上,吃着寡淡无味的清水煮菜,田老头不满得蹙一蹙眉头,田老太立即跟着心提到嗓子眼。

“家里这么多人,总不至于连个买盐的都没有吧。”

田老太闻言立即在几个儿媳间逡巡。

老大和老四媳妇一起吃坏了肚子,她倒不稀奇,这两人一向精明,吃的比其他人好些,拉肚子正常,她只恨两人贪吃误了正事。

叫男人们跑镇上就为买袋子盐的事,她自然干不出来,可让她自己颠簸费钱,她也不乐意,故而人选就定在了老二和老媳妇上。

老媳妇是肯定不行的,一个寡妇出门别被人勾得野了心,至于老二媳妇,倒是个老实性子,只是,她也不放心,老二媳妇相貌长得好,一大把年纪还有点姿色。

这也是她一向使唤大儿媳出门的原因,老大媳妇今年十多岁,够当人祖母的年纪,别说好相貌,就连嗓子都熏哑了,根本勾引不了人。

“老二家的,你待会去一趟镇上,老大家的,你把钱给她。”

田大嫂心下暗喜省下两个铜板,当即痛快的把二十文钱递过来。

田二嫂接了钱,还有些发愣,“娘,我一个人不行的。”

田老太有些不耐烦,“这么大人去镇上怎么就不行了,又不是没去过。”

田二嫂讷讷,“我没有一个人去过。”

这也是真话,在娘家时,有娘亲嫂子陪伴,到了田家,更没有独自出门的机会。

田老太难得被噎住,没好气嘟嘟囔囔半晌,其他人谁也没听清。

田老头听得不耐烦,当即直接吩咐道,“那就老二老媳妇一起去,两人做个伴。”

田老太想了想,没什么问题,这才跟着道,“就是,跑一趟还能累死你们,我和你爹还没老,就指望不上,老了恐怕要被你们饿死。”

一众儿孙慌忙道不敢。

田二哥偷偷拽了拽田二嫂,对方这才诚惶诚恐的应下。

阮柔亦是乖顺表示自己愿意去,实则内心对自己什么也没做,却凭空招来一阵指责很是无语。

事情已定,吃过早饭,田二嫂便准备出发。

阮柔回屋,确定身上衣物没有问题,又带上原身全部的银钱,这才跟田二嫂汇合,一起走出家门。

待离开一段距离,田二嫂方才开口问,“贞娘,你带了坐车的钱吗?”

“带了。”她不欲人误会自己占便宜,痛快回了。

田二嫂闻言松口气,来回的四文钱她不是拿不出来,可怎么算都觉得自己亏,偏偏弟妹还是被自己连累一起的,这钱真真是掏也不是、不掏也不是。

因着小田村严苛的男女之别,牛车约定俗成,一般只有女子和七岁以下的孩童可以坐,若男子想坐,就得单独出钱另外雇牛车跑一趟。

交了去时的一文钱,两人上了马车,上面已经有几个人了,都是本村人,略打过招呼,估计前面的车夫,几个女人并不敢大声喧哗,唯恐被安个不贞静的名头,故而只几个熟悉的互相贴耳说些私密话。

两人一路安静下了牛车,来到镇上,只见得街道人来人往,行人穿梭如织。

田二嫂见状顿时慌了,左看看,右看看,愣是不敢迈开步子。

阮柔心内叹息,拽住她慌乱的手脚,从原主记忆里找出杂货铺所在,朝左前方示意,“往那边。”

田二嫂这才似有了主心骨,连忙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阮柔安然自若,田二嫂则小心翼翼,唯恐冲撞了谁,左闪右避。

好容易来到铺子前,里面却是有男客,田二嫂踌躇不已,“贞娘,咱们等会儿吧。”

“为什么?”阮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好笑不已,“这大街上不也人来人往的,有什么要紧。”

说着,率先往里去。

田二嫂心内惴惴,不得不一起。

进来一看,角落里还有几个女客,她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否则,与陌生男子同处一室,她怕是不行的。

寻了买盐的地方,田二嫂掏出二十文,当下卖的是粗盐,杂质去的并不干净,卖价五文一斤,田老太给的二十文也只够买四斤的。

店家收了钱,拿出一块油纸,包了一大包,称量过后,确定四斤略多点,田二嫂方才收了盐,匆忙跑出店外。

“二嫂,没事的。”阮柔安慰。

田二嫂纳闷道,“贞娘,你不怕吗?”

怕什么?自然是男女有别、人言可畏。

可是,阮柔指了指外面街道,“二嫂,你看看街上。”

田二嫂顺着看过去,只见热热闹闹的街道上,女子身影并不少,甚至有少数女子在摆摊卖东西,言谈可亲,笑容亲切,没有一点畏缩。

“她们,她们怎么能?”田二嫂震惊不已,随即一股厌恶涌上心头,女子抛头露面,像什么话。

“活都活不下去,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就田家自封了个什么书香世家,成天弄这些。”阮柔对此十分不屑。

田二嫂顿时觉得贞娘这弟妹今日表现的,比大街上摆摊的女人还要让她震惊。

“你怎么敢这么说。”

“当着二嫂你的面,我才敢说的啊,你回去不会告诉爹娘吧?”阮柔清凌凌的眼睛直视着她,旋即笑道,“当然,你说了,我也是不承认的。”

田二嫂慌忙解释,“我不会说的,谁也不说。”

阮柔没有跟她犟的意思,转而问,“二嫂,你要在镇上逛逛吗?”

“逛什么。”田二嫂只觉心中慌乱不已,一股事态不在预料中的惊恐让她心神不宁。

“给孩子们买点东西啊,五丫太瘦了,小六也贪嘴。”

用孩子做牵扯,田二嫂很快忘了那些,诧异开口,“我想给丫买块红盖头,你说能行吗?”

“有钱就行。”阮柔轻松接话。

田二嫂顿时获得了无数勇气,“丫这孩子懂事,平常不知道帮了我们多少,眼看着要出嫁,我这个当娘的也给不了什么,就买一块红盖头,希望她以后日子红红火火。”

阮柔十分肯定的赞同了她的想法,“买盖头得去布庄,咱们往那边去吧。”

她指着更远处布庄的方向。

田二嫂不再犹豫,步伐坚定的往布庄而去,换成阮柔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路上,遇见一个小小的巷子,门口系着一朵大红花,阮柔脚下停顿片刻,立时脚下一柺,绕了进去。

不识字的可能认不出来,她却是看见,方才那大红花下面,两个小小的官媒二字。

正所谓“媒氏掌万民之判”,媒人便是要替适龄男女作配,成就姻缘的职业,而《管子入国篇》有云,“凡国皆有掌媒。丈夫无妻曰鳏,妇人无夫曰寡。取鳏寡而合和之,予田宅而家室之,此之谓合独。”

由此可见,即使是鳏夫、寡妇,也在官媒的做媒范围内,如此,她这个寡妇找上门,也合情合理嘛。

入得内去,只见的一个小小的厅堂,屋内放置一张长桌,桌上一妇人正酣睡,呼噜声震天响。

阮柔上前,力道不轻不重的敲击了几下桌子,妇人一个惊醒,慌张道,“谁?”

仔细揉了揉眼睛,见是一个女子,妇人微放心,“可是有何事,为家中儿女请媒人?”

她猜测,实则也不需要猜,找到她这里来的,也没其他事了。

阮柔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摇头道,“不是。”

妇人这下纳罕了,“那你找我做什么?”

“给我自己请媒人。”

妇人瞪大双眼,问道,“妹子,你多大岁数了。”

“二十六。”

“二十六了啊,那肯定是守寡再嫁,有儿女吗,多大了,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一堆问题连珠带炮般砸过来,问得阮柔七荤八素。

“你不奇怪?”

“奇怪什么,不就是再嫁,这世上有鳏夫再娶,就有寡妇再嫁。”妇人撇撇嘴,对官方反对寡妇再嫁,间接导致自己生意减少很有些怨念。

“我是嫁进小田村的媳妇。”阮柔见她果真不担心,立刻补充了句。

“小田村!”妇人喊的声音都快破音了,“小田村我可不敢接。”

小田村那都是群疯子,去他们手里抢媳妇、姑娘,那就是要命的活儿,为了点媒钱,不值当。

阮柔掏掏自己的荷包,直接给出二两银锭。

妇人的眼睛顿时直了,什么小田村都被她甩在脑后,只余下一个念头,银子真好看。

不客气的咬了一口,顾虑全无,她继续开口刚才那一套问题。

阮柔全都老实回了,听得妇人直直摇头,可惜道,“耽误了。”

“不耽误,起码一双儿女我给田家养大了。”阮柔浅笑,不管内心怎么想,既然忍了许多年,她就不会给原主添一点儿污名。

“那倒是,可怜慈母心啊。”妇人想起家中的一双儿女,颇有同感,大气道,“放心,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给你好好寻摸。”

“要求么,不要超过十岁,人不坏,不打老婆孩子,不吃喝嫖赌,没有不良嗜好,要能接受我带女儿过去。”

“你这要求可不少。”妇人啧啧,这要求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一百个里最少九十九个符合,可放在男人里,一百个里不定有十个满足要求。

“您看着找吧,若找个差的,我倒不如留在田家呢。”

“那倒是。”妇人点头,不舍地递回银子。

阮柔没接,“您先收着吧,往后还要劳烦您操心。”

妇人也不推拒,拍着胸口打包票,“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两人这头刚说定,阮柔刚出了巷口,迎面撞上满脸慌张的田二嫂,“哎呦,贞娘,你怎么在这儿,刚才去哪儿了。”

阮柔指指不远处的公厕,那是官方设立的公厕,有专人看守,一次一文钱,倒不必担心被人偷看。

田二嫂一时不知是该指责她乱跑,还是指责她又乱花钱,最后,索性一句指责都没说。

“我刚才进了布庄没找到你,可给我吓坏了,这条街来回半天,都没找到你,还以为你丢了呢。”

瞧见她满头的汗,阮柔略有些歉疚,“对不住了,二嫂,方才我着急,就忘记跟你打招呼。”

田二嫂这人不是个性子厉害的,见人服软,她顿时没了说辞,结结巴巴回,“没事,下次主意点就是了。”

耽误了不少时间,田二嫂有些急着回去,遂拉着人匆匆去布庄,挑了一块厚实的大红色布料,付过钱,又急急要往回赶。

阮柔跟在后面无奈劝,“二嫂,不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晚了娘要生气了。”

“娘没给坐牛车的钱。”阮柔幽幽道。

“咳咳。”涉及长辈的小心思,田二嫂不好直说什么,委婉道,“还是早些回去吧。”

事情办了,阮柔自然没有不乐意的,一路快到镇口,路过一间包子铺,阮柔脚下不由得停下,“二嫂,你等等,我买两个包子回去。”

田二嫂有些不赞同,“买包子多不划算,添几个钱都够买一斤肉了。”

阮柔手下不停,趁热拿了四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多了她也塞不下。

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她支支吾吾道,“买了肉,也吃不到我们和五丫嘴里。”

这倒是,田家饭菜的分配掌握在田老太手里,那厮向来把女儿当草,就说丫,一年估计也就过年能沾沾荤腥。

一想,她也忍不住掏出钱,买了两个。她是舍不得自己吃的,当即同样塞进篮子里。

阮柔忍不住指点,“篮子回去娘肯定要看,你还是塞衣襟里吧。”

田二嫂讪讪照做,妯娌俩相顾无言。

阮柔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两下啃完一个包子,确认口气消散,这才同样为另外个包子寻了藏身地。

确认一切妥当,两人齐齐来到牛车处,略等一会,牛车驶动,往附近的几个乡村而去。

熟悉的小田村口,马车停下,两人下车,田二嫂还有些不自在,藏了东西,她总觉得跟做贼了一般。

阮柔按住她作乱的手,道,“包子才几个钱,你操心这个,还不如操心那块红布。”

包子只要藏过眼前,入了肚子就没了,给丫的红盖头却不一样,早晚要露在人前,瞒是瞒不过去的。

“丫马上要出门子了,应当没事的吧。”她忐忑问,买的时候想着女儿,压根忘记田老太这一出。

见人的注意力被转移,阮柔庆幸。

这一犹疑,田二嫂的脚步也跟着慢下来,磨磨蹭蹭回来家中,果不其然,田老太早已在院中虎视眈眈。

“怎么耽误这么长时间?”她不满抱怨。

田二嫂依旧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心内却不由得想到方才弟妹说的,婆婆压根没给牛车的钱,要是来回走路,这个点儿指不定还在镇上呢,可惜,她不敢。

田老太自认火眼如炬,当即看出来不对劲,“是不是又乱花钱了。”

说着直接抢过篮子,见着上头红火的布料,当即怒上心头,“好啊,钱多烧的是吧,老娘是缺你们吃还是缺你们穿了,要你花钱去买布。”

田二嫂讷讷道,“娘,这是我给丫准备的红盖头。”

“什么盖头不盖头,婚事还没定,就想着成婚,小丫头别不是思春,这样的姑娘,我们田家可要不起。”

老虔婆说话越说越难听,丝毫不顾及那是自己亲孙女。

田二嫂急的眼泪都要留下来,只能一个劲哀求,“娘,娘,你小声点。”

田老太哪里顾得许多,瞧着红布越发不顺眼,嘴里依旧脏话连篇,骂个不停。

好在这时,田老头从屋里出来,阮柔瞥见,赶紧跟在田二嫂后面劝了一句,“娘,您再骂,丫就只能留在家里了。”

“我呸,一个丫头片子,还想吃娘家喝娘家的,不如一根绳子吊死。”

话虽这么说,却不再继续骂了,否则,孙女嫁不出去,不还得自家白养着。

田老头也听见这番话,不满道,“你说话也注意点,丫正在议亲,红盖头多喜庆啊。坏了家里姑娘的名声,你看族长会不会找你。”

想起那个满口仁义道德、闺阁女戒的老族长,田老太顿时歇了。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别看她嫁到田家一辈子,自认为劳苦功高,熬死了公婆,再没人能对她指手画脚,可老族长除外,那可真不是个东西,逮着人一点错,恨不得把人直接沉塘。

跟老族长比起来,田老太认为自己都是心善的了。

“好了,拿下去吧,以后买东西不能自作主张了。”

“是,娘,我知道了,这次就是突然想到了。”

田老太瞥她一眼,忍住了反驳,要是突然想到,怎么会带钱,明明早有预谋,也就她懒得计较。

“行了,把这盐放去灶房吧。”说着,她径自拿上包盐回房,只余下一包。

田二嫂得了吩咐,如蒙大赦,颠颠去了。

果然,她赌对了。

见无事,阮柔自在回了屋,全程没有一点心虚忐忑。

将个包子取出,摸了摸,尚带点余温,她索性放在被子下面,肉包子,冷了可不能吃。

随后,她又掏出身上仅剩的几串铜板,思量起官媒那边来。

其实她开始只是试一试,没想到对方那么痛快应了,想来,官方对改嫁不鼓励,可起码也是不禁止的,否则,绝不至于官媒还敢给寡妇牵线。

二两的媒钱绝对不少,想必对方应该会尽心尽力,如此,她也只需要等消息就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

但能做的都做了,余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中午,一家子终于吃上带盐的饭菜,田老头口味重,顿时眉眼舒展,屋子内紧张的氛围不复存在,田老太见状便也跟着安心许多。

吃过午饭,阮柔照旧带着五丫回屋休息。

这阵子母女俩都是如此,田老太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来,只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两人回了屋,阮柔从窗户往外张望了眼,没人偷看,这才拿出肉包子。

“喏,刚才没吃饱吧,娘从镇上带回来的肉包子,快趁热吃一个。”

五丫摸摸肚子,很想说自己吃饱了,可肉包子的香气铺面而言,顿时席卷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迷迷糊糊点了头,何止是中午没吃饱,基本上每一顿都吃不饱。

包子如醉,面粉的清香诱人,配合肉包子浓郁的汤汁,堪称极致的享受。

不知不觉间,一个肉包子下肚,饱腹感传来,五丫回神,惊觉自己吃了整整一个大肉包,强烈的悔意涌上心头,自责道,“娘,对不起,我,我把包子吃光了。”

阮柔又是好气,又是心酸,“没事,就是买给你吃的,要是没吃饱的话,娘这里还有。”

五丫连连摇头,身子往后退了退,生怕自己再次忍不住诱惑。

“娘,你吃吧,还有小六。”

田家男女单独排辈分,小六便是阮柔的儿子,五丫的亲弟弟。

“不用,都是给你的,小六饭桌上能吃饱。”

五丫一想也是,却依旧坚持,“娘,你吃。”

“好,那剩下两个,就五丫和娘一人一个,好不好呀。”

五丫呆呆的点了点头,好是好,肉包子那么好吃,可是,总觉得对不起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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