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我只带了手机和钱包，学生证不在身上……都说了刚刚只是低血糖进去休息了会，谁离家出走会只带这些啊？”

玩家一阵头痛。

无论她摆出什么样的证据，自称“目暮十三”的中年警官笑容和善却就是油盐不进，甚至还更加确信不疑的样子。

“钱和通讯工具都提前准备了，”目暮警部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看来是早有预谋啊。”

原本目暮十三是带队来追炸弹犯的，不过没想到路过这里时，看到了似乎在电话亭中失去意识的少女。

救人要紧，他指挥其他手下继续追踪，停下来强行破开门把人喊醒了。

本来以为就是一起叛逆少女离家出走的事件，但是就在他询问情况的时候，意外又找到了昏迷在绿化带里的炸弹犯之一，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况，目暮警部开车带着追踪目标和一个不省心的未成年率先回警视厅。

玩家叹了口气。

她真的应该一开始就先溜，而不是为了回收当时留下的定位器、暗自引导这个警官去发现绿化带里的炸弹犯，以至于丧失了最佳跑路时机。

“你的父母是谁，”目暮警官还在锲而不舍地试图跟这个叛逆期未成年沟通，“如果跟他们闹别扭了，直接把联系方式告诉我来打就行。”

父母啊……

“抱歉啦警官，你没法联系他们的，六年前两个人就全都去世了。”缓慢地眨了眨眼，玩家回忆着之前看过的身份资料，无奈摊手。

“我现在的年纪即使独自居住也没关系吧，所以都说了不是离家出走么。”

“噢，原来是这样……”

对面的警官似乎被这句话震住了，扶着帽子想了想，才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肩：“但是如果他们在的话，也一定希望你好好地生活下去啊。”

“无论如何，在电话亭睡觉还是太危险了……说起来，你现在的监护人是谁，可以联系得上吗？”

被问住了，玩家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目暮警官，既然我不是离家出走，这个不说出来也没关系吧。”

“虽然如此……”具有责任心的目暮警部有些犹豫。

“对了，我本来就要去找一位认识的警官的，”眼看警视厅马上就到，玩家当机立断转移话题，“所以之后就不跟你们一起了哦。”

车刚停稳，她一把拉开门，率先跳下了车跑开。

这种被当成心理脆弱未成年关照的感觉太诡异了，她宁可去找22岁的烦人松田呢，啊对了，还得问问跟踪犯的后续。

片刻之前，总算收到爆处组传来拆弹结束的通知，松本清长长长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解除管制、组织撤离，根据犯人逃离轨迹追踪的事也已经分派了经验老到的目暮警部和优秀新人分别带队，接下来现场的事情其他下属就可以接手。

因此稍作吩咐，他匆匆离开了人群中心，开车回警视厅。

但想起事先被送回局里暂且拘禁的那个疑犯，这口气紧接着再次提起。

他也是从一线刑警中升上来的，多年来面对穷凶极恶的犯人不知凡几，听说自己有仇人这件事根本不值得惊讶。

但当这个心怀仇恨的人将报复目标对准了自己的女儿，即使工作中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分心，松本清长还是感到汹涌的怒火一阵阵冲上心头。

趁着交通管制，他只用了比来时短数倍的时间，就回到了警视厅。

下车后，第一时间朝着嫌犯被关押的地方奔去，连脚步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出乎意料的是，见他拉开门走进，被拷在桌边的年轻的疑犯居然率先露出了恼火憎恶的神色：“你这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正义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这种辱骂对于老刑警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松本清长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在对面落座，开门见山凌厉逼问：“你是谁？接近我的女儿到底想做什么？”

“你根本不记得我了吗？”面对他的怒火，高杉俊彦反倒从失落中终于挣脱，流露毫不掩饰的快意。

反正不知道先前被做了什么手脚，既然被拷住手、无法再掩饰内心的想法，此刻面对着自己的仇人，他干脆抛开顾虑一吐为快。

再说了，现在他根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算说出来，对方又能将他如何呢。

“当年你开车追得犯人无路可逃，他的车突然冲出、直直朝正路过的我母亲撞过来……我眼睁睁看着她倒在血泊之中……而且之后，你就冷漠地无视我们、连帮忙打给医院都不肯就那样离开了。”

“我母亲就这样死亡了，而我成为了无家可归的孤儿被人收养，倒是你，这些年一路升职、到现在还成为了搜查一课的长官，想必过得很是快活吧。”

高杉俊彦前倾身子，恶狠狠地盯紧了他，一字一顿：“你那张无情的脸，这些年来我可是从没有一天忘记过啊！”

“你是那个孩子……”随着他的讲述，松本清长确实想起了一些印象。

“我当年急着追犯人，根本没注意到车下有人，”他恳切解释道，“后来听说发生了事故，我还特意回去找你们，没想到你们已经搬走了……”

“哼，这样狡辩只是为了自欺欺人吧？”高杉俊彦毫不为之所动。

他这样咄咄逼人的态度，松本清长并不介意，只是坚持问起另一个问题：“如果你真的那么恨我，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而是跟踪我的女儿？”

“你到底……”他有些痛苦地握紧了衣襟，还是咬牙问了出来，“你恨我我都理解，但是小百合她从来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啊？”

“她是你的女儿——这还不够吗？”

高杉俊彦知道自己此刻最好停下来、也该停了，但他之前正说得兴起，即使现在用力晃动着链铐自己捂嘴，还是没来得及阻止那句话脱口而出。

“我要让你感受跟我当年一样的痛苦，失去挚爱亲人的悲哀和无力……你也该尝尝那究竟是何种滋味！”

松本清长瞠目结舌，几乎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意思，从听到对方身世后、一直占据他面容的、几乎称得上软弱谦卑的神色，终于从这位饱经风霜的刑警脸上消失了。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流露出老警察特有的那种犀利与强硬来。

站起身，松本清长在年轻人燃烧着仇恨火焰的目光下走近几步，沉沉叹了声气：“如果你想要复仇，无论怎样的手段都可以对着我来……用这件事向警视厅告发我、或者更直接点向社会公众揭露都可以。”

“如果想要杀了我，我可以接受，或者其他想要出气的方式都可以告诉我，我只请求你，将仇恨发泄给我一个人就够了，不要再牵连无辜的人。”

“趁现在还没真的做出什么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你还这么年轻，没必要为我赔上剩下的人生……但如果，你真的违背了法律伤害别人——”

“无论对象是小百合还是其他人，我决不会姑息！”

能说的话也就这些，松本清长没有再去看对方的脸色，只是转身大踏步走向门口。

但在他离开之前，那个沉默了半晌的年轻人终于再次开了口。

他并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松本清长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未多想，下一刻就被对方的话再次震惊到了。

“我要求现在对自己做一次毒物检测和精神状态测试……我怀疑，森泽有纪，那个女人可能对我用了毒品或者催眠手段……这也是违法的吧，正直的松本警长？”

对另一边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玩家现在正在爆处组队长办公室等待着。

来都来了，现在任务结束，副本所剩时间不多，她也就顺路过来想找松田阵平问一下跟踪犯的后续是什么。

要说去问松本小百合的父亲更直接点，但玩家跟他可彻底不熟。

没想到，一听说她是来找人的，仅有留守的那位小哥很爽快让她在这里稍作等待。

说是爆炸现场还有一些后续要处理……想起今天爆处组也是在帮忙守护住自己的财产，玩家毫无异议，心平气和地听凭安排。

但直到她已经无聊到在手机上第三次打开俄罗斯方块的时候，才总算听到了半开的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任由最后一个方块自由落下、挨上了屏幕顶部触发游戏结束的音效，玩家轻松地跳下椅子，回头看去：“松田……”

即使下午的黑西装已经换成爆处组的蓝衬衫黑马甲制服，还戴上了墨镜，那头辨识度极高的卷毛还是被她一眼认了出来。

不过，玩家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吹出的愉快口哨声打断了。

“哟，这位热心市民终于来投案了么？”

虽然刚从紧张的拆弹中脱身、还教训了一顿某个萩原姓的欠揍家伙，此刻看到下午从自己手中溜走的叛逆少女自投罗网，松田阵平还是顿感疲惫一扫而空，情不自禁流露出微妙笑容。

他甚至饶有兴致地凑过去瞄了眼对方的手机屏幕：“这不是输得很惨嘛，啧啧。”

“……”

他可真烦人……好想把这一幕拍下来回去给28岁的松田阵平看看，让他见识下自己当年到底有多么幼稚！

默默攥紧手指，玩家对他扬起一个毫无情绪的微笑：“松田警官，你莫非真觉得我的拳头打人不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