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聂惟真篇(三十四)
四十年前,当时的鹫山宗掌教衍正下山游历的时候,路过西北一小镇,在镇上捡到一个四岁半大的孤儿。他看这个孩子的面相与道宗有缘,便将他带回鹫山宗,收为门下弟子,取道号了觉。
了觉于道法上悟性极高,但是却怀一身反骨,专爱钻研偏门左道,因此经常被衍正掌教罚去鹫山宗的藏书楼打扫卫生。
二十三年前的某一天,了觉又被掌教罚去了藏书楼,就是在这一天,他破解了藏书楼墙壁内的阵法,见到了藏于《逍遥游》之中那四分之一的命戏图。
这副并不完整的图一下子吸引了他的兴趣,他想钻研此图,又怕被掌教发现,于是只好先将图放回原处,修好阵法。此后,他隔三差五故意犯错,借着被罚的机会来到藏书楼查看命戏图,并翻阅楼中典籍探询命戏图的来历。
他发现命戏图竟然有四份,四份合在一起则有颠倒乾坤倒悬阴阳的力量。了觉心动了,他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出剩下的三幅分别在其他三宗,于是他制定了周密的计划,用药物相克的原理让年事已高的鹫山宗掌教卧床不起,不久驾鹤西去,然后趁着鹫山宗治丧之时,用事先准备好的假图换出真图。
了觉在阵法一道上向来都是鹫山宗第一,就是匆匆继位的新任掌教大师兄也比不上,加之衍正先掌教是忽然卧床不起的,还没来得及将只有历代掌教才能知晓的,由掌教之间口口相传的命戏图的秘密告诉继任者,所以鹫山宗内根本无人发觉了觉盗了命戏图。
了觉从藏书楼内盗出图以后,将图藏在鹫山宗后山,而他自己则继续潜伏在鹫山宗内,此后三年,他利用鹫山宗衍正掌教嫡传弟子的身份,借着四宗之间日常往来打交道的机会,摸清了其余三幅命戏图的位置。
了觉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便使用调虎离山之计,在四宗中间的一个小城制造了一场灵异事件,引得四宗掌教不得不下山聚在这个小城一探究竟。
了觉趁此机会火速前往其它三宗盗取了剩下的命戏图。等到四宗掌教发现了不对劲时,了觉已经带着四份命戏图遁入茫茫人海。
聂惟真觉得这个故事不可思议,“了觉一个人,就将整个道门四宗玩弄于股掌之上?”
“可以这么说,不过不准确。”纪筠迟回道,“与其说是了觉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不如说是命戏图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话怎么解释?”
“千年以来,命戏图大部分时间都被镇压封印,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它又怎么甘心重新归于沉寂?当初倒月宗创出此图时,抱的便是颠倒乾坤改换天常的心思,这是倒月宗的宗制,也是命戏图的使命。它眼见自己被封印后世间万物秩序如常,怎么不急?”在纪筠迟的解释里,命戏图仿佛不是一张图,而是一个人,一个有着自己的思想的人。
聂惟真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明明正午阳光明媚,她却没由来地感到脊背发凉,“这图不会成精了吧?它被封印着,还能知道外面的事?”
“命戏图从出世以来不知吞噬了多少生灵的魂魄,只要这些魂魄在世间有牵扯,命戏图便能通过他们感知外面的变化。”纪筠迟怕聂惟真听不懂,便给她举了个例子,“比如,命戏图在武周时期曾经吞噬过不少李唐皇室的魂魄,这些魂魄生前有父母兄弟,有子嗣后裔,只要血脉不断,只要世上仍存有李唐皇室的后裔,命戏图就能通过他们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事。”
聂惟真听了以后由衷认为,这图太可怕了,“它吞了那么多的魂魄,他们同外界的血脉牵扯何其多,如果按照你说的来推论,命戏图岂不是尽知天下事?”
纪筠迟点头,似是认同了聂惟真的说法,“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它终究只是一张图,没办法化为人形,所以必须要借助人力才能增强自己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有两个问题。”聂惟真竖起两根手指,“第一,这个了觉,是不是你说的那个逆天而行的叛徒?”
“是。”
“第二个问题,”聂惟真凑近了问道,“纪老师,你怎么会对这个图的来历知道得那么清楚?”
纪筠迟早知道在自己讲完故事以后,聂惟真一定会这么问,他不慌不忙地说道,“命戏图每逆一次天常,就要消耗特别多的力量,因此它需要不断地吞噬魂魄才行。刚刚我告诉你,命戏图是一张图,它需要借助人力来壮大自己的力量,这个被命戏图挑中的人,被称为‘契主’。”
“了觉是契主吗?”聂惟真问道。
“他不是,他只是一个偏执于钻研旁门左道的疯子,”纪筠迟在“疯子”这两个字的读音上咬得极重,“不是命戏图挑中了他,还是他选择了命戏图,他们是合作关系,命戏图通过了觉寻找联络契主,了觉则用命戏图做他的研究。”
“所以呢?”聂惟真有一个猜测,“了觉不是契主,那你?”
纪筠迟闭了闭眼睛,“我是契主为同命戏图做交易而找的祭品,契主,是庄家的人。”
“可祭品不是被吞噬吗?你怎么?”聂惟真想不明白,祭品还能从命戏图手底下逃脱?
“因为有一个人,代替了我,”纪筠迟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是余师兄?!”聂惟真脱口而出,“那场大火不是意外?是了觉搞的鬼?”
“那天是血祭命戏图的日子,死的本该是我,但是他将我推出了火海……”纪筠迟感觉到心脏在抽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敢回想当日的情景。
聂惟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原来纪筠迟干了这么多神秘奇怪的事,是想找了觉报仇。
许久,还是纪筠迟先开了口,“祭品和契主身上都会被命戏图烙上红痕,就在心口的位置,不过祭品的红痕和契主不同,我会接近傅梓栩,是因为在他拿影帝的那一天,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蛇影,契主的红痕,就是一条九头蛇的形状。后来傅梓栩的衣衫被热水打湿,我才彻底确信,他就是现在的契主。”
聂惟真慢慢攥紧拳头,“他是契主,那么他给命戏图的祭品是什么?”她看向纪筠迟,颤抖着问道,“是阿锦吗?”
纪筠迟沉默不言,这是默认的意思。
“你怎么肯定自己不会猜错?就算是,你怎么确定阿锦就死了?”聂惟真明知此事已成定局,但是她还是异想天开,觉得万一纪筠迟猜错了呢。
纪筠迟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聂惟真,“其一,祭图需要以祭品的贴身之物为媒,傅梓栩手腕上的那个玉珠是方回锦从小戴着的,这是最合适不过的媒介;其二,傅梓栩心口的红痕完全成型,只有命戏图完全得到了祭品,才会如此,所以我才肯定,方回锦就是祭品,而且她已经死了,傅梓栩是公众人物,所以对待方回锦的尸首极有可能加倍谨慎,他恐怕是担心警方会从尸首上查到什么,所以才设计了一出坠崖,真正的尸首,可能已经被他处理了。”
聂惟真“哗”从沙发上站起来,纪筠迟连忙将她按住,“你要干什么?”
“报警啊!”聂惟真反抓住纪筠迟的手,“走,你跟我一起去!你什么都知道,你就是证人。”
纪筠迟挡住聂惟真的路,“要是有用,为什么了觉还带着命戏图兴风作浪?为什么我要一个人花费这么多年寻找报仇的方法?你觉得就算我们去了,会有人相信吗?无论是当年的火灾,还是滇省的坠崖,都是被警方盖棺定论的,没有足够的证据,不可能重启调查,还是你觉得我讲得如天方夜谭一般的故事可以成为证据?”
纪筠迟的话将聂惟真敲醒。
是啊,纪筠迟难道就没有尝试过通过正常的途径去制裁吗?他如今仍在跌跌撞撞缓慢摸索着其他方式,只能说明,正常的方式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冷静一点以后,聂惟真缓缓坐下。
正午的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飞舞,聂惟真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这空气中的尘埃,力量小得微不足道,即便再加上一个纪筠迟,怎么跟命戏图抗衡?
“我们要怎么做?”聂惟真抬起头,“你有办法吗?”
纪筠迟迟疑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我花了这么多年,一点一点地从史册中寻找只言片语,又走访了四宗,才弄清楚命戏图的来龙去脉。或许找到了觉,找到命戏图送回四宗,四宗会有办法吧,但是问题是,连四宗都找不到的人,我们怎么找得到?我原本想着从医学院后山入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结果并没有。”
聂惟真想起了那些人影光点,“那天的光点,没什么用吗?”
“我不确定,那些道宗弟子曾一起封印了命戏图,他们可能会知道比我们更多的东西,也可能有办法追溯到命戏图的下落,但是你也看见了,他们的状态极不稳定,连长久维持魂魄状态都做不到,我们怎么跟他们对话。”纪筠迟说得不无道理。
“不过,也是一条可以考虑的方法吧,”聂惟真皱眉,“纪老师,从傅梓栩入手呢?他既然是契主,就一定还和了觉有联系”
“我难道没有从他入手?”纪筠迟无奈地摇头,“他太警觉了,什么都查不到,而且,我觉得命戏图的力量比之前更强大了,了觉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能够隐藏他和图的气息,不然道门四宗不可能什么都查不到。“
聂惟真暗忖,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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