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收网
蜀王府外。
宋怿默默提着二两精盐,一脸幽怨中带着三分恼怒,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因素,他觉没睡好或者说压根便没睡。
后头撇了眼身后的尾巴,喃喃自语道:“得速战速决啊,不然就成人赃并获了。”
言罢,孤身往酒楼走去。
没一会,他便来到了酒楼前。
打听一番,那张兴旺却是早到了。
“这么心急吗?”宋怿又是增添了几分把握。
推门而入,看见的却不是张兴旺,宋怿有些慌了神。
眼前这男子,看着又有些熟悉,还挺像张兴旺的。
张伯父!
宋怿有了些许诧异,但更多的是安心,不是锦衣卫就成,起码还有的谈。
“见过张伯父。”宋怿微微颔首道。
“莫跟我耍把戏,我今日来,只为讨债,其他免谈。”张伯父是一点不给好脸色,厉声道。
宋怿也不吃这一套,朗声道了句:“兴旺哥,你不来,我可走了啊,机会只有这一次。”
良久,无人回应,宋怿也不打算再谈,眼前这架势,看着像是鸿门宴。
刚起身,那张兴旺却是屁颠屁颠跑了进来。
气得张伯父又是一顿闪电五连鞭,打的张兴旺嗷嗷直叫。
“这叫策略,你懂不懂。”张伯父附在张兴旺耳边轻声说道。
宋怿看着眼前大声密谋的二人,有些不忍出声打断。
好一会,两人可算是达成了共识。
大抵还是张伯父做代表,“事情当然是可以谈的,但是要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好说好说,还是那句话,钱到位,管够。”宋怿言简意赅的回应道。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也不说话,都一个劲的绷着,场面顿时尬住了好一会。
“货?货呢。”张兴旺是绷不住了,这俩深情对视,也都不考虑他感受的。
宋怿一把将装盐的袋子甩上桌,正色道:“钱呢?”
张兴旺又是急忙开始掏钱,却被张伯父一把摁住,抢过话头道:“我们已经付出过一部分成本了,莫要得寸进尺。”
“那没得谈咯?”宋怿语气挑衅的说道。
张伯父却是突然语重心长的说道:“要钱没有,年轻人,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吃亏是福。”
这一句话,一下给宋怿血压整上来了。
脑子里回想起昔日领导的话语,是越想越气。
“那就免谈了。”宋怿提起东西,便准备离开。
张兴旺连忙说道:“别啊,爹,东西一眼没看呢。”
张伯父却是突然笑出了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傻孩子,你当真以为他能有好盐?也就忽悠忽悠你了。”
“今天就当给你涨涨教训。”张伯父伸手便要抢宋怿手里的盐。
宋怿一时没反应过来,拼命护着盐袋,却还是被拉扯下,开了个口子,撒出雪白的精盐。
“是好盐啊,青盐都少有的品相。”张兴旺感叹道。
张伯父露出一丝丝诧异,却又很快说服了自己,喃喃道:“那就是青盐,看那分量,也就二两。”
“恰好,今日咱张氏盐行卖出的青盐,不多不少,二两。”
宋怿心里暗暗吐槽了声猪队友,这大兄,竟然跑去人张氏盐行买青盐。
宋怿倒也不想谈了,随声附和道:“是又如何。”
张兴旺顿时恼怒,正色呵斥道:“你…你骗我?”
宋怿也不再出言辩解,只是躬身别过张兴旺,作势要离开。
刚回过头,便被人拦了去路,摁回了位上。
那张伯父也是不紧不慢的走近,“骗了我张家的银子,还想走?”
“你要如何?”宋怿冷然问道。
“有人花了大价钱,让我送你一程。正好也能弥补我们的损失,你觉得呢?”张伯父轻描淡写的说道。
没等宋怿回话,却是传来张兴旺的惊叹声。
不死心的张兴旺,仍旧打量着桌上的精盐,看着奇怪,便掂起几粒,嗦了一口。
顿时惊叹道:“天啊,这盐太好吃的,上好的青盐也比不得。”
张伯父闻言急忙冲了过来,掂起几粒,整个人眼睛瞪得巨大,两眼放光。
连忙打发了几人出去,讪笑着说道:“刚刚跟小兄弟开个玩笑,多有得罪,在这给您陪个不是了。”
宋怿却只是冷冷望着他,丝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目光像刀一样直刺过去。
“不是说,有人花了大价钱吗?”宋怿干脆利落的说道。
张伯父却是似笑非笑的说道:“商人嘛,唯利是图,不要见怪,现在嘛,我觉得不值得了。”
见宋怿沉默不语,张伯父招呼着外头几人,抬了两箱银锭,径直砸在了桌前。
“小兄弟,不就是钱吗,都有的商量。”
张父满面笑容的说道:“这两千两,够不够。”
看着宋怿诧异的眼神,张伯父得意的笑了笑。
可宋怿诧异的不是此,他很好奇,这张家不怕死吗?
明朝,一个普通的商人世家,如此随意的拿出两千两,明摆着就是有问题。
他原本只是想借着这贿赂科考行事,查查这张家跟受贿的官员。
但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张家可能在勾结官员,走私贩盐!
宋怿默默吞咽了口水,正色道:“这凤阳府,可不止你张家有盐引。”
张伯父挥了挥手,又招呼人,抬进一箱,甩在桌前。
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在,可以谈了吗?”
“可以。”宋怿平静的说道。
心里却是慌的一笔,再大些,可能收不住网了。
“我年长你些,便喊你声宋老弟,这三千两,算哥哥我的一份心意,老弟你替我引见一番可好。”张伯父开口说道。
宋怿倒是干脆利落回道,“不可能,老哥莫要得寸进尺了。”
“老弟啊,有些时候啊,要学会见好就收,那阶下囚的饭可不好吃。”张伯父意味深长的说道。
闻言,宋怿猛的转头,眼神死死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透着强行压制下去怒气。
便是张家通知的锦衣卫吗?那我也什么可留手的了。
见此,张伯父招呼着护卫又是一拥而上,围住了宋怿。
“别想着喊人,你莫不是觉得哥哥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老弟你说个数,我尽量满足。”张伯父微微颔首道。
宋怿“气得”直咬牙,沉声道:“一万两,现在就给我。”
“哈哈,我就知道老弟你是明事理的人。”张伯父大笑一声,招呼人有拿来些许银票,递了过去。
宋怿清点了一番,银票也就不过三千两,刚要说话。
那张伯父又是开口道:“出门在外哪带的了这么多银票呢,你体谅体谅老哥,改日我让兴旺给你送去。”
“好,我信老哥。”
宋怿倒也明白,钱是不可能拿的到了,这张伯父多半要虚报上去,自己克扣下来罢了。
缓缓将银票塞进怀里,准备拿过那三箱银锭。
张伯父又是笑着拦过:“这种事情怎么能麻烦老弟呢,我让让替你抬着。”
宋怿抬过头,死死的盯着他,眼中的恨厉一闪而过,似笑非笑的说道:“好啊,那就谢过老哥了。”
那就怪不得我了,张老哥,你胃口实在是太大了。
宋怿走出房间,缓缓说道:“别送了,别送了。”
接着慢慢与众人拉开了距离。
这才扬手,朗声喊道:“可以了,收网!”
霎时间,数十锦衣卫涌窜而入,瞬间羁押住了张家那一伙人。
看这张伯父诧异的眼神,宋怿缓缓说道:“张老哥,你莫不是觉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时间回到炼出盐的一刻钟后。
宋怿火急火燎的找到了朱椿,说白了,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自己单干。
朱椿的脸色从戏谑转而震惊呆住,说完后更是激动的扯住宋怿的双手道:
“你…你一个人就制出了盐?还是全大明最好的盐!”
宋怿讪笑着,挠挠头,“害,也就一般,不一定比得了陛下的特贡盐呢。”
朱椿默默嘟囔了句,特贡盐,我都没吃过几回呢。
角落默默自闭了十分钟,才算恢复了平静。
“咱家的精盐呢,拿上来看一看。”朱椿开口问道。
宋怿这才缓缓拿出个小袋子,也就一两精盐的样子。
朱椿急忙接过,打开,轻轻搓了搓。
“这品相,色泽,细腻程度,可不比贡盐差。”
朱椿掂起几粒,品了一口。
更是激动的高声道:“这味道,比起贡盐,还要好上几分。”
“错不了,这就是全大明最好的盐!”
“用这当诱饵,他们张家也配?”
宋怿倒是不以为然,语气平静的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放心吧,盐他们也拿不走。”
见宋怿要坚持,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力支持便是。
抬手便将蜀王府外的锦衣卫喊了进来,这每日进出王府,与这锦衣卫也算接触颇多。
朱椿也渐渐跟这锦衣卫熟络了起来。
那锦衣卫还没听宋怿说几句,便慌了神,不敢再听下去。
急忙联系了上级,顿时乌泱泱的一大片锦衣卫,落在了院子里。
锦衣卫是不怕事情闹大的,唯有这凤阳府越乱,线索才暴露的越多。
那人看着眼前的精盐,仍是有些发怵,他也怕搂不住啊。
宋怿倒是先客气了一番,“怎么称呼。”
“赵隆。”那人是言简意赅的回道。
宋怿也不自讨没趣,不紧不慢的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自己完善且详备的计划——《关于抓捕张兴旺父子的方案策划书》。
指导思想,《大明律》。
基本原则,保证宋怿人身安全,保证精盐不外露,保证利益最大化。
具体安排,大到每一步,每一个流程应该怎么做。
小到每一块应该安排几个人,几分钟巡查一回。
大致就是你写给老板的策划,生怕遗漏了任何一点,更怕老板提出死亡反问。
主旨便是,完全渗透进酒楼。
保证外围完全锁死,一只鸟也飞不出去。
保证里面,从每一位工作人员,到每一位食客,除了自己人,还是自己人。
赵隆是听楞了,中途默默拿出纸笔,做起了笔记。
听完后,第一想法是,赶紧把宋怿带回锦衣卫,连夜安排入职。
朱椿默默在一侧旁听,全程一句话都没说,他比较庆幸,宋怿是自己人。
不过他仍旧有些心疼,这么好的盐,产量肯定不高吧,可惜了这二两盐了。
在锦衣卫的目送下,宋怿慢慢走出酒楼。
他挺想顺点银子走的,可全给锦衣卫当赃物扣住了。
抬头看了眼酒楼,惋惜了一番,缓缓摸了摸怀里的银票。
谢谢你的银票了,好兄弟。
可惜对不起啊,我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