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都坐下,听我说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唠着。
宋怿时不时便能听见有人在议论着那《歌凤阳学府书》,心思也定了下来。
缓缓转过头,降下了音量,低声道,“大兄与吕兄见过了吗?”
“见了,还挺会来事,把那汤家的人忽悠够呛。”刘大同慢条斯理的说着,嘴里还不忘吃上两口。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吕兄说汤家可能也不太干净,我是没听懂。”
宋怿闻言却是沉默了下来,又给自己斟上一杯。
……
“兴尽至此,那我们的诗会便开始吧。”那李修明是缓缓上去,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微笑着,面向众人讪笑道,“大家即兴发挥便可,不用拘束,我便抛砖引玉,与诸位共勉之。”
众人还是一样的捧场,听闻又要作诗,登时便欢呼了起来。
李修明自然的起身,端起杯酒,一饮而尽,朗声道:
“梅经苦寒暗香至,剑自砺磨锋更利。
今朝饱尝耕案苦,来日贵名金榜题!”
一诗便赢得满堂喝彩。
虽说诗韵算不得上成,但抛砖哪来的这般讲究,气氛到了便可。
这李修明,文采倒还是有几分。
宋怿对这古代诗会是颇为向往,仔细听得那李修明作诗。
转头又见几位文人,举着酒杯,吟诗唱和起来,至于水准,倒有些许差强人意了。
没一会,宋怿便瞧见,正主登场了。
那汤昱不紧不慢的走上去,缓缓登台。
会场上,众人也齐齐停下了声响,静静待之,可唯有一人还搁那吧唧嘴,声音显得尤其大。
宋怿也听出些不对劲,这声音好像很近,回过头,才发现刘大同正一个劲的搁那胡吃海塞,吧唧着嘴。
赶忙伸手捅了捅刘大同,小声道:“别吃了别吃了。”
刘大同是满不在乎,一边大口的吃着香米饭,一边含混答道:“这饭不错,小宋你也吃啊。”
又是扒拉两口,抬头环顾一番,更是加大音量,像L向是对着众人道:“不用管我,继续啊,难不成还不让人吃饭啦?”
邻桌人,看着刘大同这般吃相,属实是忍无可忍了。
大家不都是早早赶来,天色从亮到黑,哪个不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只不过正听着作诗,自持身份,才没怎么动筷。
便见一花蓝景缎圆领袍的中年男子,猛的拍案桌,指着还没停筷的刘大同,冷喝道:“哪里混进来的饭桶,不知礼节,不知廉耻。”
临近几桌的也是纷纷望了过去,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中年男子同桌更是义愤填膺的呵斥道,呦喝着店家过来,将这混吃混喝,滥竽充数的穷酸家伙赶出去。
听得这般话语,宋怿着实有些忍不了,正要起身发作。
自己桌这几人却是拍桌站了起来,怒声道:“穷怎么了?招你惹你了?谁滥竽充数了,也没见你有多厉害,也没见你能吟诗作对啊。”
气氛逐渐不对劲,两方更是剑拔弩张了起来。
那李修明又是赶忙跑来救场。
宋怿顿时也冷静了下来,差点便坏事了。
“给吾一个面子,汤公子还在上头站着呢,都还没赋诗,若是都闹散了,我上哪说理去。”李修明开着玩笑,打趣道,不经意间递了个眼神。
中年男子倒是微微拱手,熄了火,“李案首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
眼下直接无视了宋怿同桌那几人,一人仍是气不过,想上前去。
不过被宋怿一把拉住,小声道:“不至于同这般人置气。”
时机未到,再看看他们到底如何。
况且,那一不起眼的旮沓里,还藏着个王永年呢。
几人也倒听劝,坐了下来。
见此,宋怿才长舒一口气,听劝便好。
不过汤昱却是看见了宋怿,但身旁的刘大同,让他有些诧异。
李修明也再次走上台,朗声笑道:“发生了一点点小插曲,不过没关系,作为同乡,我们应当团结起来,以兄弟称之,手足之情待之。”
一番波折下,几人也没得兴致再吃,宋怿无聊的打量起四周。
眼睛有意无意的看向那王永年。
台上这会又多了一人,貌似还有些名气的样子,惹得台下众人一起欢呼,那人讪笑着,朗声高吟道:
“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
草堂留今世,诗圣著千秋。”
宋怿听得前半句,已是准备起身喝彩,但下句一出,顿时皱起眉头。
格律竟然出错了,这是他没想到的。
在场众人也是脸色稍变,但没人提及。
只是微微有着几阵叹息。
汤昱微微躬身,向那人示意了一番。
便突然背向众人,又不知从哪抽出张宣纸,提笔写了起来。
貌似随手涂抹了一番,便转过身,朗声道:
“文星为粲在天涯,龙扈德星不可酬。
带月旧约风雨变,林虚郎宿似凝愁。”
……
“好!好诗哇。”
伴随着,也不知道谁带的头,场中爆发出了热烈的叫好声。
“好一个‘星为粲在天涯,龙扈德星不可酬’呐。”台下王老爷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激动的高声道:“哈哈,凤阳当兴啊,前有《歌凤阳学府书》,展我凤阳之风采,后有汤公子妙笔成诗,如若文曲星下凡。”
这番给宋怿整不会了,这也太能扯了,没等他吐槽出口,便听见身旁噗呲一声笑。
寻声而去,没错——又是刘大同。
惹得那王老爷是勃然大怒,冲上前质问道:“竖子,你笑甚?”
“没事,你们继续,我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而已。”刘大同敷衍着解释道。
那王老爷看这态度,顿时还要去理论一番,却是被汤昱拦了下来。
“诗会,意见相左很正常,有争议,才会有进步。”汤昱打着圆场,拉着王老爷一同下了台。
此时交恶了刘大同,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随后却又是接二连三的开始“斗诗”,大同小异的戏码上演了多次,但诗会的气氛却是逐渐高涨。
宋怿默默当着自己的看客,胸中却是有股抑制不住的愤懑之情。
转过头,瞥见那王永年貌似心满意足的要离开。
他才渐渐沉下脸色,他慢慢也摸清了开诗会的意图。
汤昱等人的想法很简单,要借着诗会造势,抬高自己,洗洗他那臭掉的名气,确保自己明日中秀才,显得顺理成章。
顺便也能抬高他王永年,落得一个慧眼识珠的名头。
若是再借着宋怿那番文书,指不定便能更上一层。
但是,这群人,在宋怿眼前用这种法子,多少有些班门弄斧了。
这般把握舆论,引导风向,宋怿曾经每天得在营销号上见识无数回。
良久,待到那王永年终于起身离去,宋怿才长舒一口气。
抑制不住的情绪,得发泄出来,才有益身心健康。
拉过刘大同交代了几句,指挥着他去当那“刺头”。
宋怿则是自如的涌窜在人群里,边社交,边收集着“证据。”
刘大同迈着自己那六亲不认的步伐,缓缓走上台前,震声道:“静一静,都听我说几句。”
看着众人一脸茫然的模样,刘大同讪笑着说道:“都坐下,坐下听。”
“对了,阿怿你先站起来。”刘大同不慌不忙的说道,转身又是拿起了台上那汤昱“写”过的手稿。
宋怿有些茫然,不对劲啊,剧本里没有这一段的。
却见他清了清嗓子,正声道:“就这首诗,我听的很认真,唯有两个字可以评价,垃圾!”
“哦对,还有你们那斗诗,不,那些垃圾,也好意思拿上台面?”
台下众人顿时便沉下了脸色,那登过台的更是气得涨红了脸。
宋怿听得脸黑了半截,这大兄不讲武德,抢自己台词。
刘大同看着众人变化的脸色。
却是歉然一笑,谦卑的解释道:“啊,不要误会,我并非针对你们,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