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078

是夜。

朱瞻基的梦中。

“瞻基,切不可让你皇爷爷恢复锦衣卫。”朱标万万没想到朱棣要恢复锦衣卫。

朱元璋站在一旁，沉着脸没有说话。

朱瞻基从朱标口中得知了锦衣卫以前做过的事情,心中大为震惊。

“大爷爷,皇祖母劝说皇爷爷不要恢复锦衣卫，但是皇爷爷心意已决，坚持要恢复锦衣卫。”

“瞻基,锦衣卫会祸国殃民，不能恢复。”朱标双手抓着朱瞻基的肩头,神色焦急又担忧地说道,“瞻基，你千万要劝阻你皇爷爷。”

“大爷爷，我劝阻不了的。”朱瞻基非常冷静地说道,“皇爷爷平日里是宠爱我，但是在政事上,他不会听我一个小孩子的话。”皇爷爷是宠爱他，他想要什么,皇爷爷都会给他什么，但是在政事上，皇爷爷绝不会听他的。再者，他一个小孩子如果干政,会惹皇爷爷不高兴的。

“你皇爷爷听你的话,你好好劝劝他。”

朱瞻基摇了摇头：“没用的。皇爷爷连皇祖母的话都不听。”

“瞻基,锦衣卫真的不能恢复，它会危害到大明的江山。”当年，朱元璋设立锦衣卫时，朱标就极力反对。朱元璋一开始并没有听朱标的话，继续让锦衣卫胡作非为,结果惹怒众臣，最后朱元璋还是不得不撤了锦衣卫。

“大爷爷，我不骗你，我劝说没用的。”别看皇爷爷在他面前慈眉善目，其实皇爷爷真实的性子冷酷的很。还有，皇爷爷认为他做的事情是对的，他是坚决不会更改的。“大爷爷，不如你托梦劝说皇爷爷吧。”

朱标觉得也只能这样了，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朱元璋。

“爹，我今晚去见老四吧。”

朱元璋看了一眼朱标，语气淡漠地说道：“你见了老四，老四也不会改变主意。”作为当年创立锦衣卫的人，朱元璋深知朱棣想要恢复锦衣卫的目的。

“爹，不试试怎么知道。”其实，朱标心里清楚朱棣一旦决定恢复锦衣卫，很难有人能劝得了他。

“老大，你我已是死人，不能再插手政事，你忘了吗？”这也是朱元璋迟迟不见朱棣的另一个原因，“你我存在瞻基梦中的职责是什么，你忘了吗？”

朱瞻基听到朱元璋最后一句话，漂亮的小脸露出疑惑的神色，曾祖父他们存在他梦中还有职责，什么职责？

朱元璋的两句话让朱标沉默了下来。过了半饷，他才说道：“我没忘。”

“老四想要做什么，那是他的事情，你我管不了，也不能管。”

“可是，爹，锦衣卫真的不能恢复。”

“锦衣卫恢不恢复也是老四的事情，你一个死人操什么心。”朱元璋面无表情地说道，“再说，锦衣卫又不是一无是处。”

朱标有些不敢相信朱元璋还说出锦衣卫并不是一无是处这句话，“爹，当时锦衣卫一事还没有让你悔悟吗？”

“老大，锦衣卫是一把双刃剑。”朱元璋沉声道，“用好它，它就是一把好剑。用不好它，它就是一把杀人刀的。就看老四怎么用了。”

“爹，你当年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你还不是没用好它，差点酿成大错。”一提起当年锦衣卫的事情，朱标就一脸愤怒，“你都用不好它，更何况是老四。”

朱元璋被大儿子说的哑口无言。他沉默了一会儿，干巴巴地说道：“你我不能插手政事，你就不要管这事了。”

“我不能看老四犯这么大的错。”朱标再次对朱瞻基说道：“瞻基，你把大爷爷的话转告你皇爷爷。”

“大爷爷，你的话，我会带给皇爷爷，但是皇爷爷肯定不会听的。”朱瞻基说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如果你皇爷爷真的不听，那也没办法了。”朱标说着，就一个冷眼看向朱元璋，“爹，都怪你，当初设立什么锦衣卫。”

被埋怨的朱元璋，神色非常无辜：“我当年不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么。”

朱标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什么。

“瞻基，如果你皇爷爷坚持要恢复锦衣卫，你要时常提醒你皇爷爷不要让锦衣卫的权势过大。”

“大爷爷，你放心，皇爷爷绝不会让锦衣卫权势太过强大。”他皇爷爷既然想恢复锦衣卫，肯定做足了准备。

“唉……”朱标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即没好气地说道，“爹，老四还真是像你。”

“儿子像老子天经地义。”朱元璋说这话时，语气有些小小的得意和骄傲。

“大爷爷，我觉得皇爷爷恢复锦衣卫，不仅仅是让锦衣卫做他的耳目，监督大臣这么简单。”以他皇爷爷的深谋远虑，恢复锦衣卫的目的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瞻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皇爷爷还有其他目的？”

朱瞻基抬头看向朱标，神色非常肃穆地说道：“权衡！”

权衡？！

朱标心头狠狠一震，旋即明白朱瞻基的意思。

“瞻基，你皇爷爷想要权衡什么？”

“权衡文臣和武将。”

朱元璋看着朱瞻基，眼底划过一抹欣慰。不过，他嘴上却问道：“瞻基，你皇爷爷权衡文臣和武将做什么？”

“曾祖父、大爷爷，你们也知道治国需要文臣，打仗需要武将。文臣和武臣一向都是对立的。”自古以来，文臣看不起武将，武将也瞧不上酸不拉几的文臣。“一直以来，历朝历代都是文臣胜过武将，对吗？”

朱标轻点了下头：“对。”

“可是，皇爷爷的朝堂并非如此。”朱瞻基客观理智地分析道，“皇爷爷是因为出兵才登基的。他之所以成功，主要是他手下的将士们。没有将士们为皇爷爷卖命拼搏，我皇爷爷是坐不上皇位的。也就是说，我皇爷爷是靠武将夺得江山的。”

朱元璋说道：“你这话说的没错。”

“武将们都是功臣，而文臣们却不是，他们在皇爷爷出兵过程中并没有什么作用。”皇爷爷即位后，就厚赏了武将们，而投靠的文臣们只是升职。“这就导致皇爷爷的朝堂，武将的权势压过文臣。”

朱标和朱元璋轻点了下头。

朱瞻基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武将们都是帮皇爷爷夺下江山的功臣，皇爷爷必须善待他们，不然会寒了将士们的心，皇爷爷还会被骂忘恩负义。”

朱元璋在心里默默说道，老四现在的情况和他当年登基时差不多。

“北元的势力还在，皇爷爷还需要武将帮他打仗，守护大明的江山。”皇爷爷一直忧心北元，朱瞻基觉得早晚还是得去打北元。“所以，武将们的权势暂时还会压过文臣。”

“瞻基，你的意思是你皇爷爷用锦衣卫来牵制武将？”

朱瞻基轻点了下头说：“牵制武将，也牵制文臣。”他想了想又说道，“皇爷爷是想用锦衣卫牵制武将们的权势，让他们不要仗着自己是功臣就可以为所欲为。但是，一旦武将的权势落了下沉，文臣们的权势就会上来，这时锦衣卫又能遏制文臣们的权势。锦衣卫就是权衡武将和文臣的工具。皇爷爷是想用锦衣卫来平衡朝堂的势力。”

他的话刚说完，小脑袋就被朱元璋用力地揉了揉。

朱元璋哈哈大笑道：“说得好。”

朱标也是满脸笑容，毫不吝啬地夸赞朱瞻基道：“瞻基，你能想到这点，大爷爷很高兴。”

一旁的朱雄英说道：“瞻基，你说的很对。”

被夸奖的朱瞻基嘿嘿地笑了两声，笑的非常得意。

”大爷爷，还是你教得好。”

朱标伸手摸了摸朱瞻基的小脸，满脸骄傲地说道：“大爷爷刚刚都没有想到这点，你却想到了，是你悟性好。”

“还是大爷爷教得好，不然我也想不到啊。”朱瞻基笑呵呵地说道，“那大爷爷，你还反对皇爷爷恢复锦衣卫吗？”

“瞻基，锦衣卫比你想象中可怕，大爷爷知道你皇爷爷用锦衣卫来权衡朝堂，但是这一招险棋啊，稍有不损，不仅满盘皆输，还会覆水难收。”朱标还是不赞成恢复锦衣卫。

“大爷爷，你相信皇爷爷一次。”朱瞻基对他皇爷爷充满信心。

朱标幽幽地叹了口气：“希望你皇爷爷不要乱来。”

“大爷爷，有你和曾祖父看着，皇爷爷不敢乱来的。”朱瞻基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再说，还有我呢。”

朱元璋抬脚轻轻地踹了下朱瞻基的屁股，打趣道：“你有什么用啊，你能劝得住你皇爷爷吗？”

“我可以给皇爷爷收拾烂摊子啊。”朱瞻基一脸自信地说道，“如果皇爷爷恢复锦衣卫真的酿成了大错，那我等长大了，我来帮皇爷爷纠正错误。”

朱元璋敲了下朱瞻基的小脑袋，没好气地说道：“你倒是孝顺你皇爷爷。”

“这不是应该的么。”朱瞻基眼珠子一转，又机灵地说道，“你们不是说我是祥瑞，能给大明带来好运么，那皇爷爷如果真的做错事，我也能修补过来。”

朱标好笑地捏了捏朱瞻基的小脸：“你倒是自信啊。”

“臭小子，你就这么确信你以后能给带大明江山带来好运？”

“不是你们说我是祥瑞么。”朱瞻基双手叉腰地说道，“是你们给我的自信啊。”

“瞻基，大爷爷跟你说的话，你还是要对你皇爷爷说，知道吗？”朱标知道自己不能插手政事，但是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的。

朱瞻基乖巧地点了点头：“大爷爷放心，我会跟皇爷爷说的。”大爷爷是真的不想让皇爷爷恢复锦衣卫啊。

“那就好。”

“大爷爷，我们可以去读书了吗？”

朱标笑道：“大爷爷带你去读书。”

过了一会儿，朱瞻基就被朱标赶去睡觉。

朱雄英见朱标一脸凝重，知晓他还是在担心恢复锦衣卫一事，便安慰道：“爹，我相信四叔会有分寸，不会让以前觉得事情再次发生。”

“你四叔让锦衣卫做他的耳目，那他有没有想过，锦衣卫也会欺骗他。”朱标深深地叹息一声，“他觉得大臣们欺瞒他，锦衣卫就不会吗？”

“瞻基不是说了么，四叔恢复锦衣卫的主要目的是权衡朝堂。”

“唉，让锦衣卫权衡朝堂并不是好主意。”

“爹，眼下四叔也只能用锦衣卫权衡朝堂了。”朱雄英看了一眼朱元璋，继续对朱标说道，“当然皇祖父创立锦衣卫不也是如此么。”

朱标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朱元璋说道：“老大，你都死了，还操这份心做什么。”

“爹，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你担心有用么，再说有什么好担心的。”朱元璋是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不是还有瞻基在吗。有他在，我们老朱家的江山就不会有事。你还是少操心老四的事情，多教教瞻基读书，这孩子悟性好。”瞻基这孩子聪明有悟性，还有一颗爱民的心。最重要的是这孩子该狠的时候，绝不心慈手软。

朱标点点头说：“我会好好教导瞻基。”老四，他是管不了了。但是，好在瞻基，他还能管。“我绝不会让瞻基像老四，像爹爹一样。”

朱元璋听到这话，游戏恩不高兴了，挑高眉头问道：“我怎么了？”

“爹爹，你什么德行，你自己不知道么。”朱标懒得再说朱元璋，带着朱雄英离开了。

“老大，你……”又不是他让老四恢复锦衣卫的，老大怪他做什么。

翌日，朱瞻基睡到巳时才醒。

“昨晚又梦到曾祖父和大爷爷他们呢？”徐皇后边给朱瞻基穿衣服，边问道。

朱瞻基一边揉双眼，一边软糯糯地说道：“嗯，昨晚曾祖父和大爷爷吵架了。”说完，他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

徐皇后惊愕地问道：“吵架，他们为何吵架？”

“因为皇爷爷要恢复锦衣卫，我跟曾祖父他们说了这事。”朱瞻基举起双手伸了一个懒腰，“大爷爷反对皇爷爷恢复锦衣卫一事，还怪曾祖父当年创立锦衣卫。”

“你曾祖父当年建立锦衣卫时，你大爷爷就极力反对。如今，你皇爷爷要恢复锦衣卫，他自然会反对。”徐皇后牵着朱瞻基前往隔壁耳房洗漱。

朱瞻基接过徐皇后递来的巾帕，擦了擦自己的小脸。

“皇祖母，你赞成皇爷爷恢复锦衣卫吗？”

“你皇爷爷心意已决，我赞不赞成不重要。”徐皇后从白桦手里接过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抠出一点白色膏状的东西擦在朱瞻基的脸上。

“大爷爷让我带话给皇爷爷。”

“你大爷爷是要劝阻你皇爷爷不要恢复锦衣卫吧。”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嗯，大爷爷反对皇爷爷恢复锦衣卫。”

“瞻基，你可以帮你大爷爷传话，但是你不许在这件事情多说，知道吗？”徐皇后不放心，又叮嘱道，“你不许多嘴，知道吗？”

朱瞻基明白徐皇后的意思，一脸乖顺地说道：“皇祖母放心，我不会多嘴的。”“乖，皇祖母带你去用早膳。”

“皇祖母，你用早膳了吗？”

“早就用过了，不过皇祖母现在有点饿了，皇祖母再和你一起用点。”

“好啊。”朱瞻基牵着徐皇后的手轻轻地摇了摇，“皇祖母，今天早膳有什么吃的啊？”

“有你喜欢吃的三鲜扁食，还有鸭血粉丝汤。”

朱瞻基本来不饿，现在听到徐皇后这么一说，肚子顿时饿了，也馋了：“皇祖母，我们走快点。”

徐皇后被朱瞻基扯得踉跄了一下，“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慢点。”

“皇祖母，我肚子饿了，等不及了。”

朱瞻基扯着徐皇后来到膳厅。白桦和陈芜他们早就布置好了早膳。

“你慢点吃，不要噎着了。”徐皇后担忧朱瞻基吃的太急会噎住。

朱瞻基听话慢了下来，一口一口地慢慢吃。

坤宁宫的小厨房的手艺越来越好，三鲜扁食极鲜，鲜得朱瞻基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吃了。

“殿下，这是皇后娘娘一早亲自包的扁食，娘娘还送一些给太子妃。”

“皇祖母，你太好了。”朱瞻基抬头在徐皇后的脸上用力地亲了下，还亲自夹起一个扁食喂进他皇祖母嘴里，“皇祖母，你也吃。”

吃了一碗扁食，朱瞻基又吃了一碗鸭血粉丝汤。

“皇祖母，我去找皇爷爷了……呃……”话还没有说完，朱瞻基打了一个饱嗝。

“不要多嘴，知道吗？”

“皇祖母放心，我绝对不会多嘴。”朱瞻基朝徐皇后挥了挥手，“皇祖母，我走了。“

“你慢点走，不许跑，小心肚子疼。”

正在跑的朱瞻基停下脚步，慢慢地走了起来。他刚吃饱饭，不能跑，不然会肚子疼。

走出坤宁宫，他就不老实了，蹦蹦跳跳地往乾清宫跑。

朱棣刚和杨士奇他们商议完政事，见朱瞻基来了，忙让他进来。

朱瞻基乖乖巧巧地向朱棣行了个礼：“见过皇爷爷。”

朱棣朝朱瞻基招了招手：“昨晚是不是梦到曾祖父他们呢？”

“是哒。”

“曾祖父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皇爷爷，大爷爷反对你恢复锦衣卫，让我转告你几句话。”

朱棣闻言，眉头一皱：“你大爷爷说了什么？”

“大爷爷说锦衣卫……”

朱瞻基把昨晚在梦里朱标对他说的那番话，原封不动说给朱棣听了。

朱棣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告诉你大爷爷，此事皇爷爷心里有数。”

朱瞻基耸了耸肩，颇为无奈地说道：“我也是这么跟大爷爷说的，但是大爷爷非要我把话带给你。”

朱棣听到宝贝孙子这么说，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跟大爷爷怎么说的？”

“我跟大爷爷说了皇爷爷你恢复锦衣卫是为了权衡朝堂。”

朱棣听到这话，眼中划过一抹震惊，旋神色有些激动地问道：“为什么你觉得皇爷爷恢复锦衣卫是为了权衡朝堂？”

“因为……”朱瞻基又把梦里跟朱标他们说的那番话，再次跟朱棣说了一遍。

朱棣听完后，又惊又喜地看着朱瞻基。

他没想到年幼的孙子竟然明白他恢复锦衣卫的目的。

“瞻基，谁告诉你啊？”

朱瞻基歪着小脑袋说：“我自己想的啊。皇爷爷，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朱棣一把抱起朱瞻基，让孙子坐在他的腿上。

“说的对，说的非常对。”瞻基这孩子总是能给他惊喜。“瞻基，你觉得皇爷爷恢复锦衣卫是对，还是错？”

朱瞻基表情忽然变得非常认真：“皇爷爷，你觉得对，那就是对的。我是支持你的！”在朱瞻基看来，锦衣卫不过就是一个“工具”，没必要这么惧怕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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