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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议定淮扬

华盖殿内。

咸临帝在乌木雕龙祥云大椅上端坐,暗红衮龙朝服还未换下,眉眼凌冽,神情凝重。

这义忠亲王余孽之事,于十二年前便命人四方巡察了,原以为是逃至北原,不料其竟择路南下,隐迹淮扬。

想必以往有出海之意,只是落草江南,未被发现,故而就地生根,隐忍至此。

如今胆敢异动,想必是有所恃的。既然已有截杀之举,那么慢慢的便会传出动静。

咸临帝默默回想往事,叹息连连。

不一会,殿外有戴权趋步而来,轻声道:“陛下,高原、董满二位阁老来了。”

咸临帝开口道:“请进来。”

高原、董满两位阁臣皆是朱红圆领袍,胸背两膀皆补仙鹤,气势沉稳,步入殿中,当先行过礼,笼袖侍立一旁。

咸临帝沉吟片刻,开口道:“朕方得了消息,今淮扬一带,有义忠亲王余孽显露踪影,恐怕又起波澜啊。”

高原、董满二人都是一惊,这义忠亲王余孽,怕有十年不曾听闻过了,怎的今日却冒了出来?

董满拱手询问:“这义忠亲王余孽已有十二年流落不显,不知陛下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可能确信?”

咸临帝道:“两位爱卿可还记得高陵侯李謇?今有李謇之子李瑜南下扬州,于客舟之上,遭贼行刺。

贼势汹汹,幸而李瑜武勇,乃制擒匪徒。察其所用之弩正是兴武年间神机营专配。

因而呈书上报,禀明此事。故知淮扬之地,暗流涌动,诡谲不安。”

高原、董满皆是心头一凛。

军中兵器管制甚严,兴武年间唯有义忠亲王领神机营等作乱之时,方流落遗失过许多手铳、军刀和特制手弩。

为此,靖乱之后,乃重又新制样式,以作区分,责令民间严查军兵,虽收缴了一些,却仍有许多不知踪迹的。

只是如此仍不能确认必是义忠亲王余孽,可皇帝如此肯定,想必是另有其他消息,确信非常了。

二人都是久经宦海的老臣,既然咸临帝提了李瑜,想必是从他口中知晓了确切消息,并且尤为信任。

李瑜此人他们也知,其父李謇,以往也是军中翘楚,位高权重,因战殁了,留下遗孤。

却不想这李瑜同陛下的关系倒是颇为亲近。

只是武勋的事情先不必多想,现今之要乃是义忠亲王余孽一事。如若逆贼在淮扬兴风作浪,则江南不宁。倘若波及盐事,则经济必然受挫,恐至国朝不安。

董满道:“陛下,若果是义忠亲王余孽,为保江南安定,需寻机剿灭,以绝后患。”

咸临帝问道:“两位阁老可有主意?”

高原迈出一步,拱手说道:“陛下,淮扬重镇,有淮安、扬州、镇江、泰州、高邮五卫拱立。另有应天府在西比邻。淮扬金陵一带,驻军八万。

义忠亲王余孽隐匿此处,难成大势,倘若暗中谋乱,实乃自取灭亡。

以臣之见,可令扬州、淮安两府遣派衙役卫士,入山林湖泊、港寨渔村、州界边镇巡视摸查。

若得敌踪,探明匪穴,则集两府卫军,封锁河运,往来剿捕,定然一举平靖。”

咸临帝皱眉思索,问道:“敌情不明,如此遍布侦查,岂不打草惊蛇?”

高原接着说道:“陛下,余孽作乱,不得民心,不成大患,而为藓疥之疾。

彼暗我明,若只静待敌动,终究防不胜防。

正当敲山震虎,

引蛇出洞,待其异动,查明匪首,寻机一举擒拿,则其群龙无首,自然溃散。”

咸临帝想了想,也无他法,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之理?

若等暗处贼子行动,不知要守到几时。既已明其行动范围,自然先手出击,攻其不备。

咸临帝道:“既如此,由内阁票选商议,拟旨交呈,令淮安、扬州两府合力督办,扬州淮安下辖卫所,倾力配合。务擒逆首,不得懈怠!”

高、董二人即领命退出,往武英殿处置去了。

荣国府,宁荣街。

范二领着两个锦衣卫到了街口一家茶社,自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回身笑道:“两位军爷且先在此略等一等小的,吃杯茶、用两块点心歇歇脚。

这点银子便作茶钱,待我回府交代些事情,片刻即回,绝不耽搁。”

说罢,将银子塞给其中一个手中。

那两个锦衣卫见他如此客气,笑道:“既如此,我们便在此处等你。你速去速回,可耽误不得百户大人的命令。”

范二点头应了,便折身往荣府跑去。

至荣府门口,有两个门子正在那里闲谈,见一人径直来至门前。

仔细去看,乃是瑜大爷院里的范二,便打招呼道:

“范二哥怎的在此,不是听说随瑜大爷出了远门了,怎的这便回来了么?”

范二同那两个门子熟识,知其皆是长年在府上做事的,定不是自家大爷所说的眼线。

乃上前小声叮嘱道:“这番我回来,乃有要事,不叫人知道的。你等不可胡乱说去,若坏了瑜大爷的事,定叫你们没好果子吃!”

那俩门子见他说得吓人,忙说不敢,只当不曾见过他。

范二拿过一顶覆耳大帽戴了,由西角门进,见四下无人,即沿游廊行至西院。

到了西院,只见郝伯在院里扫地,乃上前去招呼他。

郝能乍见了范二,也是惊诧不已,还道李瑜回了,便问他大爷在哪。

范二拉了郝能在一旁,悄声将李瑜遇刺之事说了,便问他荣府内可有个名叫张强的仆从,专事劈柴洒扫的?

郝能甫一听说李瑜遇刺,惊呼得跳起来,待听说小主人无事,方平复了情绪,只是仍暗暗心惊。

郝能道:“你在院中呆着,我去府里问一问。”

说罢,三两步跨出院子,装了一副平常的样子,寻人问话了。

范二往来奔波了半月,此时也是疲累不堪,即在院子里凉亭中随意躺了歇脚,取下帽子盖在脸上遮光,几乎要睡着了。

正逢晴雯从屋里出来,见亭中躺了个人,大帽遮了脸,分不清是谁。

还道是府上哪里跑来的不懂事的小厮在此偷懒,便上去掀了他脸上帽子,正要训他。

却见眼前之人乃是范二,不由娇呼一声,问道:“诶呀!范二哥在此,可是大爷回来了?”

范二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却感觉眼前一阵光亮,耳旁传来惊呼,睁眼看去,乃是晴雯。

晴雯站在一旁又问他,范二也怕说了实情叫她与怜月害怕。

故而只说是李瑜命他回来给老太太送东西,如今送罢了,不久便回。

晴雯见他风尘仆仆,脸色也不好,像是一两日不曾合过眼的,哪里信他的话,说道:

“你这才去几日,哪里有这样重要的事偏要如此火急火燎的回来?

定不是给老太太送什么东西。你且老实交代了,究竟是什么事情?”

怜月本在屋里,听了外面晴雯的呼喊,便出来寻她,正见了范二在凉亭之中。

几步上前,也问他如何回来了,李瑜又在何处。

范二拿话去哄,偏他又是个不会撒谎的,如何瞒得过这两个慧心的丫头?

实在无奈,便老老实实地说了。

怜月晴雯听了,都惊吓住了,怜月更是急出了泪来,泣道:“不过是去求学,哪里惹得这样的事来?

就说是都带了我们去,在一旁看顾着,不说起不了祸事,好歹能给他挡一刀子!”

说罢,只在那里哀泣。

晴雯瞪了眼训范二道:“叫你侍奉大爷,怎的一点忙也帮不了的!

当初是如何仔细地交代你了?倘若真出了什么事,便拿你抵了命,又哪里够偿的?”

范二自知理亏,只得任她们说骂,见她们一个哭一个闹,忙道:“诶哟,两位姐姐,莫要再说了。我也知有失职的过,只是到底是贼人心坏,哪怕一日防住了,也另外有别的诡计暗算。

这番回来,禀明了皇帝陛下,特派了锦衣卫去扬州保护大爷,待除了逆贼,便再无碍了。”

晴雯叹道:“怎就如此多灾多难的,便是千人万人守着,也难防有人起了坏心。”

几人正说着,郝能正进了院子过来。

范二舍下二女,即上前问郝能查得如何了。

郝能道:“原是有一个砍柴的,叫做张强,去年签了身契进府。只是这一月却走失不见了,也不知是跑了还是死了。

这层层禀报上去,说是报了官府去查,只是再查不到消息。”

范二恨道:“定是这贼子暗害过了,现今跑了逃命去了!”

郝能乃正色道:“如今大爷在扬州也不得帮手,既已查明,你当速速返回,只是切记要更谨慎小心,不可再使贼子有机可趁!”

范二点了点头,即要同几人辞行。

怜月叫住他,抹了脸上的泪水,道:“范二哥,大爷一向倚重你的,以往你也算是救过他的性命。如今生了这事,想来之后定然尽心尽职,多的也不再嘱托你了。

你且等我片刻,将春季的衣服再带上几件回去,另也不要提家里担心他的事,免叫他分心。”

说罢,即领着晴雯进屋收拾包袱。片刻出来,将行李交给他,便催促他早点返回。

范二别过众人,出了荣府西角门,寻到吃茶的两个锦衣卫,便匆匆往城东渡口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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