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小学
1989年春天,我6岁的时候上了小学,也许今天你们看来6岁上小学很正常,但是在当时,我可是全班、全年级、乃至全校最小的学生啊。好吧,不吹牛了。因为小学一个班就是一个年级,当时在皖北农村入学一年级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在7-8岁的了,还有9岁以上的。为了能在6岁上学据爷爷说,还是爷爷专门去拜访了他的老师才破格允许的。
开学前是兴奋的,因为可以和很多孩子们玩了,且是大孩子们,也许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和大一点的孩子玩。我是幸福且幸运的,因为我的父亲是读过书的,是村里少有的高中生,家里也很关注学习与教育的,在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书本的。现在想起来那本应该是一个对联书,方便过年的时候爷爷给别人写毛笔字对联用的。扯远了哈,记得,那年奶奶给爸爸用土黄色的布做了一个书包,书包很漂亮,是奶奶亲手缝制的,奶奶的手工活很好,她有我们庄里唯一的一台缝纫机(在老家你们应该也是见过的),然后用滚热的锅铲给熨烫的很整齐。我还有一个学习算术的文具,很实用也很美观。是爷爷用小黍黍(shu发2音,是五谷的一种)的秸秆裁成拇指大小的小棍子,用绳子给串起来,在用荆条杆子做成“弓”的形状,弦上就是我的“秸秆棍”,用来计算加减法的。羡慕吧,爸爸小时候每天就是背着“算术弓”,挎着我的“小书包”,一蹦一跳的走进了我的小学。上学第一天见到老师,也是尴尬的,胡登第先生见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那里是来上学的呢,你爸是让我们给他带孩子的,不要在学校尿裤子啊”。我记得当时的脸应该是红的赛过猴屁股了,但是声音很大的回复先生“是,不在学校尿裤子”。这样,我的小学就在“不在学校尿裤子”承诺里开始了。
你们应是见过我小学的学校的,红砖灰瓦,占地面积不过1亩左右,一年级的教室是凸凹不平的墙上黑色油漆做出的黑板,因为常年粉笔字的书写,加上墙体受到风吹雨打的缘故,也是脱落的如斑点狗的颜色。老师写字后,我需要用力的去辨识是什么字。课桌,想什么呢?只有三年级才有课桌椅子1-2年级的孩子,因为比较小,是不会有课桌的,坐下后也是够不着桌子的。桌子还是有的,就是用大木头,从中间破开的“大宽木条子”,放在石头或者红砖堆上,后面有一个木制的小凳子。1-2年级是没有晚自习的,所以在我小学的前两年是没有电的,多是蜡烛。好吧,其实后面的3年供电也是断断续续的。在乌**雪天里,天色阴沉,教室里是很黑的,我们就会从书包里点上蜡烛(蜡烛是自备的)。小朋友也很调皮,富有活力与野性,农村里到处是有“坷垃的”实际上泥土疙瘩,所以窗户经常是破的。老师们会有意识的让调皮捣蛋的且身体高大的孩子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我当时就想,嗯,“他们很适合遮风挡雨的”。老师和孩子们用心守护着蜡烛,认真的读书、学习,识的字也是越来越多。
那个时候家长是对孩子没有什么更多要求的,主要是“多识点字”,“能认识男女茅厕”,“不要被人骗了”这几个要求吧。实际上我们并没有什么理想与志向,只是因为家里和老师让我们来读书,是的,读书不是很累人的,比一天天的薅草、铡草、打场、放牛羊与喂猪,要好多了,要轻松多了,毕竟是有很多小朋友一起玩,就是张张嘴,喊几句而已。(下次回乡我是需要找几张学校、教室、课桌椅、铃铛、铡草刀等照片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努力的辨识黑白斑驳的字体,听着老师用力期以超越雷声、雨声的讲课声,大多数孩子们都是认真的听讲。我们教室里处理扫把,还是要有水盆,因为木制的房梁经常会漏水,灰瓦也有孩子们“掏鸟窝”自己破坏的。这个时候掏鸟蛋的孩子会经常反省自己的行为是不是真的给学校带来了损失,会很自责的。当然也有很多不会改正的,比如你们的叔叔从1年级一直掏到5年级的教室,没有那一间教室没有遭遇他的毒手的(教师办公室除外)。
学校虽小但是功能齐全,分布有序的,从后往前,第一间是是一年级,接着是二年级,是四年级,五年级,前一排是三年级,加上一个储藏室,隔壁是教师办公室和室内运动室,室内运动里有一张乒乓球桌加上会议室,乒乓球桌上的网子是可以随时取下来的,就变成了会议桌。三年级以上的孩子才能打乒乓球的,那个桌子真是一个噩梦啊,罚站和罚抄作业的学生都会在那个房间里。学校外面是一个池塘,雨水的时候是会漫到校门口的,路不是水泥和石砖路,都是泥巴路,卷着裤脚,一脚泥水走进教室是常有的事情,教室门口一个个脚印就像一幅画。胶鞋我好像是4年级后才有的。雨伞不多见的,主要是用麻包袋,或者塑料薄膜,或者用大一点的荷叶,树叶顶着跑进教室的,那个时候大家的“挡雨工具”也是花样很多的。小时候感觉池塘很大,最近回去到学校感觉很小,也许人长大了,看到以前很大的事情就感觉小了,当然也有很小的事情也容易看大了。池塘里是有水的,无雨的天气里,来早的孩子,课间的时候就会去“打水漂”,先比谁打的多,再比谁打的远,所以那时候的爸爸走在路边都会盯着地面,寻找合适打水漂的石块或者瓦片,攒着,放在书包里。
除了打水漂,斗鸡和“打皮刚”也是最喜欢的游戏,贯穿了我全部的学生时代。爸爸“斗鸡”可是一把好手,同班级无敌手,下课铃声响起来后,1-5年级的都会聚集到一个院子里,可有意思了,有寻找弟弟妹妹的,有叫叔叔伯伯的,有堂弟表弟的,称呼不一;有弟弟受到欺负,哥哥来班级帮衬的,也有向老师打小报告的,我们都不太喜欢向老师打小报告的人,有一个“狗腿子”是专门指这样的同学的。男孩子的游戏大都是打水漂、斗鸡、打皮刚。嗯呢,说到斗鸡,这个是有技巧的,脚步要稳,但是只是稳不太行的,还要灵活,“巧劲”最关键,我在2年级时候就掌握了这个技巧,所以很多个子比我大的孩子都“斗”不过我的,当时我总结出来几个技巧分享给贝棒啊。
1.是要有坚持,很多孩子斗鸡,主要输在“站不稳,站不住”。
2.是要观察地势,农村学校地面很多坑坑洼洼,要懂得诱敌深入。
3.是用劲:和打个子斗,只要有耐心,多后撤会“闪”大个子一般都是个输;对付小个子,一击必中,砸他们腿拐,一定要斜着砸,这样他们就立不住了。这个游戏不能和女孩子玩,不然老师和妈妈会揍你的。打皮刚,我也没有搞清pigang是这两个字吗,我们没有皮球,没有网球、羽毛球、宝剑、兔兔等,皮刚这个是用纸对折,然后交叉叠在一起的,有纸大小,所以皮刚也是有大小的,把皮刚从正面“打”到反面就是胜利了,一般能“以小博大”那是大胜利了,下课期间,啪啪声响,还是很有意思,因为地面的不平整,所以皮刚也是有打法的,地面平,直砸能弹起;斜着打,从拐角打别人的皮刚下面,借助惯性翻转的;也有斜砸,跳起的。我曾经赢过一大纸箱子皮刚,被你叔叔给败坏了,后来我又赢回来了,因为三年级后重视学习了,你们的爷爷把一大盒子皮刚当成柴火给烧锅了。童年的玩法主要是这些。
夕阳下,炊烟起,乡村旁,小路边,红砖房,孩子们一起打皮刚,啪啪的响,等着妈妈催促回家吃饭的声音。
二.家访
90年代初的皖北农村小学也是有家访的,应该说家访自古就有。但是爸爸小时候老师的家访主要目的是“劝孩子们返校”。
我们小学虽然很小,还是有完全建制的,5个班,5个年级,一个年级一个班,5年读完就要参加升学考试,考过了就去4公里之外的镇上读初中。
在小学是随着年级越高,学生是越来越少的。因为农村的家务活很多,很多家里都是要养牛,而且牛不是一个户能养的起的,应该是一个大家庭养一口牛的,牛很宝贵的。除了牛,还有养、猪等,那个时候是没有猪饲料的……所以大一点的孩子就需要去帮衬家务了,下地、薅草、铡草、放牛、放羊等就是孩子们的基本家务,大人们会去忙种田耕地、化肥农药、打场晒麦子等重的,需要“劳力”的活,轻一点的农活就落在家里的孩子身上了。
那个时候男人不叫男人,叫“劳力”,有劳动能力的人意思,谈话中是“你家里有几口劳力”,劳力的称呼单位是论“口”的,常说的是“你家里有几口人?”这个表达现在理解起来,是很有时代与地域属性的,几口人吃几口饭,又有几口干活的。当然在当时劳力多的家里,富足一点,也横一点。
学校里的老师并不多的,我们小学就语文老师,算术老师,基本没有其他老师了。老师是全能的,除了既能教语文,还能教算术,还会木匠修理桌椅,还要化身电工能搭电线、拧灯泡。老师的待遇不高,我们的小学只有一个是正式教师,其他的都是民办教师,村里为了补贴教师家用,一般一个教师会多赠送一亩地。
老师干农活是很一般的,不如自己的学问,所以很多学生都会利用周末时间去帮老师去“割麦子,收庄稼”,那个时候成群成队的孩子们欢快的给老师做活,家长不但不反对,反而支持,有的还会带着瓜或桃过去,都是自己家种的。
对的,爸爸又跑题了,还好,我要绕回来了,还是说家访吧。
随着孩子们年龄增大,能干的动家务了,加上一些孩子们顽皮,-耐心不足,成绩一般,所以高年级的孩子辍学就越来越多了,尤其是女孩子辍学比例最高,1年级的时候我记得我应该还有十几个女同学,2年级的时候就应该有不到10个了,三年级6、7个左右,爸爸印象中的4-5年级的女同学的影响应该在3个吧。
为了让学生们在假期后尽快返校,每年的寒暑假前两个星期应该是老师们最忙的时间了,因为要一个村庄的做家访,做孩子们的工作,老师们是有分工的,如胡老师负责东庄三队,孙老师负责赵庄,蒋庄等等,庄子的名字很好记,以姓为庄,庄里最多的人家就是这个庄。以后爸爸有时间了准备写一篇《乡土皖北》专门介绍“庄名”的,一个村里有“胡大庄、胡小庄、胡前庄……”,还有“大李庄、小李庄、李瓦房……还有谷堆李家……”实在太随意了,也有自己的乡土气息。
家访也不是随便安排的,现在看那个时候家访也是有计划的:哪几个学生可能不上学,大致什么原因?哪个老师和这个庄有亲戚,或者认识这个庄的生产队干部,或者要规避老师本身所在的庄子和家访庄子最近关系怎么样,那个时候干旱较多,有时候村庄之间有时候会抢水,有时候关系一般,且家长里短,邻里之间总有矛盾的,老师们考虑的很周到。
为了做好家访工作,老师会找本庄表现不错的孩子,陪同家访:1.是路线熟悉;
2.是有个榜样示范参考;
3.人也熟悉。
就这样,让我记忆深刻的家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