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再见,我的懦弱
“凯，凯撒陛下，您怎么在这里？”
为首的卫兵见到身穿漆黑铠甲的男子走来，立刻单膝跪地，低下头左手放在胸前行礼。
凯撒并没有回应这位卫兵的问好，他低头看向眼前虚弱的猫人少女，轻声说道：
“过去吧。”
少女努力抬起了头，向着对方被漆黑头盔所遮盖的脸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谢谢陛下......”
然后，她向着绞刑架一瘸一拐地走去了。
“死灵诅咒么......和那时候还真相似。”
没有人看见，凯撒被头盔遮挡下的脸露出了有些自嘲的表情。
“安妮.....？是你吗？”
绞刑架上站着的余光放下了手中的绳套，他本想就这么下去跑向安妮，但身旁的守卫立刻用长矛摆出了一个交叉的十字，阻止了他。
“陛下可没说让你下去。”
余光露出了焦急的表情，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虚弱的猫人少女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她用右手支撑着左手手臂，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从紧闭的左眼中流出的血液早已干涸凝结，就连那标志性的粉色刘海也已经被从额头流出的鲜血染成了暗红。
少女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到了绞刑台前，她抬起头，看着余光，然后从残破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两枚深紫色的宝石。
“对不起......我迟到了，但是......我找到了。”
余光激动地用被锁住的双手扶起少女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安妮？你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他注意到了少女的凹陷下去的眼窝，“你的眼睛......？”
“这个，能帮上你的忙么？”
安妮伸出她毛茸茸的小手，用被污泥和血水浸湿的爪子抓着两枚宝石递给了余光。
“这是......？”
“我从图书馆里的一本古籍上调查到......从城外西侧的森林一直走，在深处......”
也许是由于句子太长，安妮还没说完就剧烈咳嗽了几声，浓稠的血块喷了出来，在地上溅出了几个斑点。
“够了，别再说了。”余光扶起了安妮颤巍巍的身体，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宝石。
深紫色的宝石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握着它的余光甚至觉得自己依稀能听见其中传来的阵阵哀嚎声，在半透明的宝石内流动着像是液体一样的物质。
余光一手撑住安妮的后背，猛地转过头来寻找黑的身影，却发现此时黑就在他的身后。
“黑，这个能用上么？”
黑盯着余光手中的宝石，然后默默地走了上来，伸出右手触摸。
在黑的手指触碰到宝石的一瞬间，黑紫色的雾从宝石上散发了出来，但很快便消散成了蓝色的光点，融入到了黑的皮肤内。
“虽然是被诅咒的灵魂，但对我来说没有关系。”
黑看向余光，露出了肯定的眼神，然后，她将双手合拢包围着余光手上的宝石，散发出了猛烈的光芒。
黑银白色的短发像是被风吹起一番飘了起来，深黑色的裙子也贴紧了身体，像旗帜一样摆动着，她的眼睛再次燃起青蓝色的火焰，注视着眼前的余光。
“要出发了。”黑轻声说道。
余光左手抱着的少女不知不觉中已经昏迷了过去，他小心地将安妮平放在绞刑台的木制地板上，然后站起身来看向远处观察着这一切的漆黑男子。
“凯撒国王，我很快将会证明我自己，在此之前，我希望能替我照顾下她。”
凯撒并没有说话，他注视着余光所在的方向，一动不动。
“安妮，等我回来。”
向着地上的少女深深鞠了一躬，余光蹲下来用手拨开了她乱糟糟的刘海，简单地清理了下安妮脸上的泥块。
然后，从黑的双手迸发出越来越大的黑色漩涡，将余光卷入了进去。
一瞬之后，余光从绞刑台上凭空消失，留下一个空荡荡的绞架和一位躺在上面的猫人少女。
“喂！异端者呢？”
“这是什么黑魔法？”
四周的卫兵顿时嘈杂了起来，他们左顾右盼，寻找着余光的身影。
卫兵队长立刻从队伍中揪出了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龙人法师，恶狠狠地问道：
“你的反制魔法呢？”
被抓住衣领的魔法师也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样，露出了慌张的表情。
“他......没有施法过程，我感觉不到魔力流动！”
“这不可能！即使是皇家法师也不可能瞬间咏唱传送魔法！”卫兵队长看向四周，大喊道：“立刻通知城内的守卫，给我进行地毯式搜查！”
凯撒迈出了漆黑色的钢铁长靴，缓缓地向着绞刑台上走去。
“陛下！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把异端者找出来！”
卫兵队长跪倒在地上，他不敢看向凯撒，胆战心惊地祈祷着对方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不必了。”
凯撒并没有看向卫兵队长，而是径直走向了绞刑台。
“陛下......？”卫兵队长觉得自己可能是耳朵听错了，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看向凯撒。
“他会主动回来找我的。”
凯撒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他快步向前，走到了绞刑台上。
他轻松地抱起奄奄一息的少女，将她靠在臂甲上没有尖刺的地方。
然后，从头盔上的眼洞里，瞳孔内迸发出了纯正的金光。
他注视着少女，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像是要看穿灵魂一般。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
“人们总是会重复相似的悲剧。”
抱着不省人事的少女，凯撒消失在了阴影之中，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卫兵队长和一群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
余光甩了甩头，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线在他眼前逐渐清晰了起来。
“没成功么？”
看着一片黑暗的周围，余光此时似乎还身处在地下。
“小光？”
从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余光猛地转过了头。
一身纯白的黑发少女双腿向后跪坐在地上，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
余光环顾周围，发现四周高楼建筑已不再，只剩下一片荒郊野岭，看样子已经转换成功了。
“这次没有睡觉流程么......”他想起了之前的几次昼夜转换，似乎都是以睡眠作为缓冲期，也许是因为条件不允许的原因，黑这次选择了直接将他送回了白天的世界。
想到自己临走前曾看见的伤痕累累的安妮，余光心中又开始担忧起来，他在心中祈祷着安妮能挺过难关，重新变回那个不苟言笑，却又心思细腻的少女。
“安妮......等我回来，约好了要再去你家做客的。”
余光还没有完全从劫后余生的压迫感中解放出来，却发现白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气鼓鼓地盯着自己。
“小光！你怎么不理我！”
白双手叉着腰，脸颊鼓起一个小包，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啊，抱歉......我在想一些事。”
余光非常勉强地挤出了一个不像样的笑容，然后伸出手来想要像平常一样隔空抚摸白的头。
“遇到伤心的事了么？”似乎是察觉到了余光语气中隐藏的情感，白停下了生气的动作，漂浮了起来认真地观察着余光的眼睛。
“我......”
余光躲闪着白的目光，想要临时拼凑出一个可以安抚对方的借口，但当他想到奄奄一息的安妮，想到在牢房里陪伴了自己三天三夜的黑，想到她们差点牺牲自己，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余光最终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爆发出来的情感，用双手捂住脸庞更咽了起来。
“真废物啊我。”
从小到大，自己平凡的人生就像工厂里按部就班生产出来的工件一样毫无亮点。每当看见班上的同学拿到了各种竞赛的奖项，自己总是会用羡慕的眼神看向那些镶着金边的奖状和玻璃奖杯，心中幻想着假如自己能有这些该有多好，然后在放学后就将这些抛到了脑后，只剩下对今晚家里吃什么的期待。
自己的父母虽然并不算富有，文化水平也不高，但他们总会无私地爱着自己，在自己哭泣的时候温柔地安慰，在自己迷茫的时候尝试给出过来人的建议，在自己挑灯夜战的时候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醪糟煮蛋，虽然自己从未出人头地过，只是看着自己健康长大他们就已经心满意足。
而现在，即使到了另一个世界，身旁的人们也在关心着如此不堪的自己，在自己陷入危难的时刻，宁愿牺牲自己也要让自己活下去，余光开始怀疑自己，自己究竟有没有让别人付出这么多的价值。
回过神来，余光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一滴滴掉在了地面的泥土上。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
看见余光流泪，白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她看着余光，努力地酝酿着鼓励的话语：
“既然小光现在能站在这里，就说明一定还有补救的办法。”
余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愣在了原地。
白说的对，现在不是沉溺在悲伤的时候，无论是安妮，还是黑，或者是阿龙，甚至是凯撒都在等待着自己的行动，若是一直在此停滞不前，又和过去的自己有什么区别？当初黑从暗黑城的小巷救出自己的窝囊相还要再重复多少次？伤痕累累的安妮难道是为了一个废物而在冒险？
没能杀死自己的痛苦，只会让自己变的更强大。
余光抹掉了脸上最后一滴泪珠，长呼了一口气，然后，他看向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谢谢你，白。”
见余光不再悲伤，白安静地走到了余光身旁，她抬头看向余光，回应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光果然还是笑起来最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