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谤神离火

月如青碧，悬空万里。夜风婉转，荡尽千万里山峦。

劫宁离开村长的茅屋，屋外星河灿烂，就连远山也清晰可见。他长叹口气，打起精神来到自己的住处。

在这个小茅屋里，劫宁度过了数十个春秋，可能活的并不是很快乐很安逸。但这里却是自己的家，大荒中唯一的安身之所。这个四面漏风的小茅屋可能并不是很温暖。但是在劫宁心中，这里是唯一的心安之地。他在这里躲避寒风，躲避冬雪。在这里能吃到唯一热乎乎的饭食。老叫花会教育他做人的道理。以及觉醒他唯一的信仰|—蛮族之神！

蛮族之神？劫宁仰望星空。传说蛮族之神为蛮族寻求通天之路踏空而去。您什么时候回来啊？

劫宁想了许多，甚至想到了老叫花看着自己那恐惧的眼神。突然他有些心痛。

我要告诉老叫花爷爷，他应该为我活着而感到自豪与骄傲。

劫宁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他似乎在获得传承以后再一次寻找到了活着的目标。

为了亲人的笑容幸福而活着。他不想去金乌部落了。他要守护自己的亲人。

他满怀微笑，心中有着孩子的调皮心思。老叫花爷爷看到如今的自己一定很自豪吧？

他快步走到房门前，甚至不需要酝酿措辞。他轻轻地推开了破旧的屋门。

但他的笑容紧紧维持了一瞬间，紧接着就被惊慌与悲伤所取代。

幽暗的茅屋，似乎连月光也不愿意进入。如同暗夜中沉沦的梦魇之口等待着迷失了自我的旅人。

黑暗中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角落里老叫花奄奄一息。他的左手紧紧握着，猩红的血液自指缝间滴答滴答的掉落在茅草之上。

他痛苦的几乎在忍不住颤抖，但也仅仅是在那里呜咽。

劫宁跑过去，将老叫花抱在怀里。他失声喊道：“爷爷？您怎么了？爷爷？”

老叫花苍白的脸上，眼皮塌陷，血泪沾满了脸颊。他痛苦的低低悲鸣，但却压抑着不去哭喊。

似乎是因为劫宁的到来，老人突然有了气力，他抬起枯槁的右手，冰凉的手轻轻抚摸着劫宁的脸颊，虽然他痛的全身发抖。但却极为轻柔。

老叫花悲伤的说道：“孩子别怕，爷爷回来以后，才发现爷爷犯了错误。爷爷不应该与你相认的，爷爷糊涂啊。哎爷爷真的没想到你能回来。”老人说着说着，气力渐渐不济似乎要睡去。

劫宁紧紧地抱着老叫花哭喊道：“爷爷不该的，不该的，宁儿还没来的及，还没想好，啊.....爷爷，不该的！”他一遍遍的说不应该这样，甚至想去解释，但却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

老人身体似乎有些冷，他蜷缩在劫宁的怀里“大荒里的人太坏了，逼得我们没有出路。但他们也太强大了，强大到我们只能仰望。我怕他们认出来你，甚至因为我而怀疑你。但是我想到那些上神大人们怎么会相信一个瘸子，一个瞎子的话，甚至是一个死人的话。我真的好怕。”老人说到这里，终于气力不济的呐呐自语。

劫宁惭愧悔恨，但无济于事，他紧紧地抱着老人，甚至不敢哭喊。因为老人最后说道：“好好活下去，保护好这个秘密。你是有天命的人，不应该在这里死去，在你强大到无可匹敌的时候，万一你还能记得老汉，回来看看我，我只要你活着。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劫宁啊.....”到最后老人不知道是叹息还是遗憾。他的左手慢慢松开，

是两颗破碎的眼珠轻轻滚落。

乌云遮挡了明月，遮挡了世间，似乎连上天也不愿看到这悲凉一幕。

狂风呼啸，如鬼魂哭泣，如来自远古的悲伤之神燃起的图腾烈焰。他在召唤那些迷失了自我的灵魂，告慰那些早已故去的孤魂野鬼在世间的亲人。

霹雳划过长空，在乌云之中游荡。他交织成网，将漫天乌云四分五裂。

暴雨倾盆，掩盖了小小茅屋中的呜咽。但却遮盖不了那漫天的怨恨。

第二天，天空依然阴沉。一夜的暴雨。难以洗刷这个世界的罪恶。那翻滚的乌云似乎预示着未来将会遇到的激烈碰撞。

劫宁将老叫花的遗体从茅屋里抱了出来，所有的人都惊疑的看着他。

老叫花昨天的无礼，所有人都历历在目。

而今天，老叫花惨死于劫宁之手。

很多的人都长呼口气，昨天老叫花的言语太过惊人，甚至连他们在回到自己的茅屋里也会隐隐觉得，会不会是那个孩子回来了。

事实证明，老叫花错了，他死在了这个羽族少年的手上。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老叫花深陷的眼窝和满脸的污血。所有的人都知道。老家花的眼睛。被挖了出来。这个羽族少年心太狠了。连老人也不能放过。一些与老叫花交好的老人。在心头怒骂。

劫宁将老叫花的遗体放置在高台。他的背后是金乌部落的图腾之神，金乌族敕令辖下村落供奉他们的图腾。图腾之上，沐浴在炎阳之中的金乌神高高在上。

劫宁转过身，看着那高高在上的木雕图腾神祇。

他轻蔑的笑了，他将老叫花放置在图腾之前。左手离火之力涌动！

“滚出来…”劫宁怒喝，离火如鞭抽打图腾。

“妄你为部落神祇，受人供奉却不思护佑之事。你受蛮神之托，护佑部族村落，但如今妖神于蛮荒虎视眈眈，百族流离失所。你有何作为？你枉费蛮神之托。你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贪得无厌的收取万族香火。你为这些人做了什么？”劫宁以离火之鞭鞭挞图腾。鞭痕在图腾之上燃烧。

劫宁疯狂的咒骂着，他怒斥这个不公的世界，以及不作为的神祇。

广场之中慢慢聚集了人群。老人们恐惧的看着劫宁发疯。

没有人比这些老人更熟知谤神之罪的严酷，就算是天界羽族也不可能幸免于难。

图腾之神是大荒的守护者，但同时也是监察者。他们拥有各自的形态，能力，以及来历。但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秉承大地意志。从某种程度上说，图腾之神与蛮族之神平起平坐。

乌云翻滚，如龙腾挪。那沐浴在炎阳中的金乌神缓缓舒展着身体。伫立在高台祭坛上的图腾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在西天山上，劫宁见过万丈魔尊，接触过如神祇般的凤尊。

金乌神苏醒并不能动摇劫宁的内心。

他疯狂的汲取体内离火之精，鞭挞着往日的精神寄托。

小荒村上空传来牛角号的响声，如同兵戈渐起的压抑氛围冲击着小荒村众人。而如墨的乌云之上，似乎有擂鼓之声传来。烘托的小荒村如同置于两军对垒的战场之上。

金乌神所在的图腾，缓缓升起，带着祭坛凌空而立。劫宁右拳击出，背后火焰羽翼拍打，不依不饶的继续鞭挞图腾。

劫宁呵斥：“你有何脸面来此释放神威？你有何功德敢现于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