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乔尚章脸色一变：“什么？”

裴思云似乎终于攒够了勇气，一点不拖泥带水，将银枝巷的所见所闻一口气说给乔尚章听了，

“我与田大哥出门办事，路过前头银枝巷的时候，瞧见路边马车上下来两个人，田大哥说看着身形有些眼熟，走近了发现那带帷帽的像是咱们夫人。”

“田大哥见那俩人进了别人宅子后院，说要凑近去瞧个究竟，我想着这时候夫人应当还在三公子书院才是，拉着他要走的，可拗不过还是去瞧了一眼……”

“这一瞧，就发现那院子里头站着的，确是夫人身边的海嬷嬷……”

田方被乔鹤渊提点着，不曾告诉过裴思云那钱老五是何许人也，裴思云也全当其是一个陌生男子说给了乔尚章听。

乔尚章此刻脸色十分难看，缓了好一会儿，才张开抿成了一条线的嘴问道：“那她呢？”

裴思云默了默，似乎在掂量言语的分量，道：“我扒着门缝瞧了一眼，瞧着夫人跟一男子上了楼，脑子一热，便连忙跑回来了，也不知道后面……”

“行了！你不用说了！”

乔尚章铁青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这才进府的小护卫，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来栽赃主母，如此说来……

不等乔尚章拿出决断，裴思云这边又将问题抛到了他面前。

“田大哥此刻应当还在银枝巷没走呢，大人看……”

乔尚章被这句话一激，连官服都想不起来换了，抬脚就往府外去。

丢人现眼的东西！他是万万没想到啊，高氏竟会背着他干出这样的事来！

方才送他回来的马车还未来得及卸套，乔尚章两步蹬上车，沉声道：“走，去银枝巷！”

后面半程，裴思云就不曾搅和进去了，只听得田方绘声绘色讲起来，也能窥见当时场面的精彩。

乔尚章的马车，不过一刻钟时间就赶到了银枝巷外头，正百无聊赖等着裴思云回信的田方，万万没想到把乔尚章盼来了。

眼见着乔尚章的脸黑得同那锅底一般，田方估摸着今日怕是有一场腥风血雨，可谁叫他总是点儿背呢，也不能装死遁走，只好硬着头皮凑上前去听候差遣。

“人呢？！”乔尚章厉声问道。

田方老老实实垂着头，抬手一指，“那、那间院子。”

乔尚章虽说还穿着官服，可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高氏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他倒是从未发现过她有这般的心思，还敢借着去看焕儿的名头在外头遮遮掩掩私会外男，不知羞耻！可恶至极！

乔尚章抬手推了推松松垮垮的外门，没想到里头竟还反锁了，当即气血上涌，撩起官服哐当就是一脚！

“老爷当心啊！”

田方一边急急上去扶正受力趔趄的乔尚章，一边拨浪鼓似的左右摇头留意巷子里的动静，他们堂堂分司属的主事大人，青天白日的跑来踹人家后门，这要传出去了还得了！

院子里头传来一声极为不满的声音，被乔尚章踹了一脚有些歪斜的木门也应声而开。

“谁啊！”

乔尚章哪还管什么礼数，横冲直撞进了院，院中的桂嬷嬷瞧清楚了来人，惊得都忘记了反应。

老爷，老爷怎么来了！

看院的小厮还说是哪处不知好歹的宵小来闹事，一看到乔尚章身上的官服，吓得连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乔尚章怒视着桂嬷嬷，厉声问道：“高氏何在？！”

桂嬷嬷心道完了完了，可也不敢瞒着不说，顶着乔尚章几乎要把她看穿的怒火，将人引到了二层小楼上。

这门竟然还是关着的！

娼妇！不要脸的娼妇！

“给我把门砸开！”

跟在后头的田方默默念了一声天爷啊，这夫人来见钱老五，到底是做了多出格的事情，竟惹得老爷这般生气！

他咬咬牙闭着眼，学着方才乔尚章的样子，一脚踹向薄薄的木门。

这次门里面没有落锁，甚至都没有格挡，田方铆足了劲儿踹出去的一脚，落到了一推就开的门上，霎时就失了方向！

他踹空一脚，以极为不雅的姿态滚进了房间内，又生怕自己往后被乔尚章的怒火波及，干脆趁势一不做二不休躲到了床底。

啊不对，是桌子底。

高氏今日来见钱老五，本想着把上笔从郡主府里挪腾倒卖的产业早日换成现银填回账上去，可谁知这钱老五咬死了自己的规矩，说是几日就是几日，若要提前，就得另讲一笔生意才行，她这来回拉扯颇费了好些口舌上的功夫，眼瞧着生意就要谈成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间本该在分司属里头公务的乔尚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钱老五和高氏在里，乔尚章在外，三个人隔着一道垮掉的门面面相觑。

乔尚章没看到他设想中腌臜场景，本应感到庆幸，可对上钱老五那张脸，他也庆幸不到哪去！

偷人的事没有，偷家的事情还说不准呢！

钱老五当然认得乔尚章，生意场上混迹了这么多年的人精，他在高氏和乔尚章身上来回瞧了两眼，就已经才出了大概。

“这不是咱们乔主事么，跟府内合作这么些时日，总听说您忙，今日可算见着了！”

他这一句话不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手递了一把投名状，把乔尚章想问的东西交代清楚了——高氏是以郡主府的名义同他做的生意，还不止一回。

高氏在一旁咬牙切齿，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从未见过乔尚章以这种眼神看她。

她嗫嚅着，上前两步：“老爷，我……”

“回家！”

乔尚章一甩袖子，极快地呵了一句，转身气冲冲下了楼，高氏攥着帕子，迈着小碎步紧随其后。

“老爷……”

高氏立在郡主府制式的马车旁，抬着一双含情目可怜巴巴望向乔尚章，几欲上前辩白。

乔尚章看也不看她，一松手放下马车帘子，呵道：“驾车！”

“老爷！”

高氏眼见一点不留情面的乔尚章，心下是极大的忐忑，脱力般踉跄了两步，无措地望向桂嬷嬷。

“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桂嬷嬷稳住高氏的心神，把人扶到马车上，思忖片刻道：“老爷今日来得蹊跷，夫人先别慌，眼下您自己要先稳住了，才能说从长计议的话啊。”

高氏手里的帕子搅成一团又被放开，反反复复几次后都皱得不成样子了。

她如何能不慌，这，这私下倒卖郡主府的私产，就是说破天去也是她理亏！

高氏咬着嘴唇，一张脸惨白，眼神随着马车前进来回飘忽。

“您想想焕哥儿！夫人！”

“对，我还有焕哥儿，我不能连累他！”高氏终于聚起了恍惚的神思，喃喃道，“老爷他向来是个不管账的，只要不去叫老郑来一切都好说，我就咬死了只最近两次！”

“到时候关起门来，我服个软认个错哭一哭求一求，老爷看在焕哥儿面上，应当就能过去了吧……”

高氏嘴上信誓旦旦说着，可心下实在没底，抬眼寻着桂嬷嬷，企图从她那儿得到一丝虚无缥缈的肯定。

桂嬷嬷拧着眉，忧心忡忡看了一看愈来愈近的郡主府宅院，道：“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夫人切记，不可一揽子全招了！”

高氏心下惶惶，她现下倒是想全招也招不出来！

这么些年她东一棒槌西一榔头从郡主府的家产上挪腾过的东西，流水一般从眼前过了，她起先还谨小慎微做假账填补着，后来见乔尚章完全放手给她，便大胆糊弄起来，账册上缺的窟窿没有百八十个也是双手数不过来的，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焦心思忖间，高氏身子一顿，马车停落的动静如同审判一般，宣告着暴风雨的来临。

高氏一张脸惨白，下车的时候脚下一软，还好桂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不至于失了体面。

“夫人，下人们都瞧着呢！”

是了，下人们都看着呢，这大半院子的下人都还是郡主从前留下来的，她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

乔尚章在前怒气冲冲，高氏跟在后头，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虚，勉强绷出一个万事如常的样子。

可府里的下人哪个是好糊弄的，主子在的时候安分低头干活，等宁福堂的大门一落，全都有意无意聚到一旁听墙角去了。

宁福堂正厅，上首一对黄花梨的圈椅，现下只坐了一个铁青着脸的乔尚章。

高氏垂手立在堂下，不敢抬眼看他。

“跪下！”

高氏一愣，不敢争辩，噙着泪委委屈屈矮下身去。

享了这么些年主母的威风又如何，说到底终究是个妾，夫君让跪，她不敢不从。

“还要我问你么！自己如实招来！”

高氏咬了咬牙，先柔柔切切叫了一声“老爷”，剩下的话还不曾续上，就已经未语泪先流，细腮带泪楚楚可怜，饶得是一副让人不敢直视的心疼模样。

“老爷，妾身知道错了。”

乔尚章是很吃这一套的。

他前半生有个无比耀眼自强的妻子，叱咤沙场保家卫国的平宁郡主，不需要他这般儿女情长的呵护与庇佑，转头换了高氏这样一个事事以他为天的小女子，小意温柔最解男人心。

“你既知道错了，就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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