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初遇
童亦雪没想到,她们昨日还在玩笑,说漠北狼突然跑来龙麟山,不会是来找他们的死对头叶锦的吧,结果今日她居然就真的撞到叶锦了。
怎么说好事的时候没有这般灵验呢。
况且遇到也就罢了,这老妖怎么还和自己动了手呢。
她不曾记得向来潜心清修的叶锦有过与人发生冲突的记录,更别说跟天师了。只是摔在地上的那一刻,身下传来的疼痛也让童亦雪明白过来,原来这记录,说破也就破了。
她现在很是后悔,明明眼看着叶锦连杀了五六个漠北狼,竟还选择自己留下观察情况,让辛如音独自去叫人。
不过叶锦没给她太多时间后悔,甚至没让她从地上爬起来,便又朝着她甩出一道红光。
只见那红光飞剑似的呼啸而来,童亦雪却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下意识抬起手臂,试图用缠绕在小臂上的法器红玉链抵挡一二。
可没承想那红光竟一个转弯越过了她的手臂,直直缠住了她的脖颈。
随着叶锦的手掌在半空中慢慢收拢,那红光竟也渐渐发力,硬生生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童亦雪的道行显然不足以抵挡这般攻击,哪怕红玉链已开始咯吱作响,可她却依旧无法卸下那道红光,只能任凭它力道渐增,自己的呼吸也愈发急促。
真不甘心,师父莫名死了,祖师的法器又突然失灵,自己本是为了弄清这些谜团才只身来到梁州的,怎么却落到也要客死他乡荒郊野岭的地步了?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的时候,童亦雪用最后一点力量解开背上的莲花杖飞了出去。
垂死挣扎一下吧,虽然不能耐叶锦何,至少不要死的那么难看。
结果下一刻脖颈上的束缚却突然消失了。
猛然顺畅地呼吸让她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进入了轮回,结果一阵剧烈的疼痛又让她清醒了过来。
叶锦不知为何松了手。
虽不明白缘由,但童亦雪还是不禁生出一些大难不死的庆幸,即便每次吐息都伴随着腰腹的一阵刺痛。
不过这刺痛也让她更快的回过神来,立刻又挣扎着朝叶锦看去。
此时她眼前事物还有些许模糊,但还是隐约看见叶锦好像正在端详定在他面前的莲花杖。
童亦雪心中升起一丝疑虑,怎么?这老东西也怕莲花杖?
只可惜她现下实在是爬不起来,只能喘着粗气趴在地上盯着叶锦。
片刻之后,那黛蓝色的身影慢悠悠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开口问道:“你可是齐月鸣的传人?”
童亦雪一愣,齐月鸣确实是她祖师,但这老妖问祖师做什么?难不成,他想找碎星阁的人寻仇?可听他这语气似乎并无怒意,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情绪,连先前的杀气都荡然无存,这又是在耍什么花样?
未等她回答,叶锦又自顾开口道:“看你这表情应当是了。我今日暂且饶过你,也希望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这话听得童亦雪一头雾水,她堪堪撑着地抬头向叶锦看去,却只见对方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让人摸不清他话中含义。
但不等她质疑,叶锦却一拂衣袖,转身上山了。
童亦雪原本想追,可她稍微一动身下便传来一阵剧痛,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叶锦消失。
努力调整一番气息后,她还是忍痛站了起来,却是踉跄走到莲花杖旁,小心地将其收起。
她没有同天羽阁透露过莲花杖的事,包括辛如音。所以时至今日,众人都以为她背着的只是她不想拿在手上的普通法器。
好在天师的法器五花八门,所以暂时没有人对此起疑。可这事能瞒多久,童亦雪也不知道,且先等着辛上师回来再说吧。
后来童亦雪一直翻来覆去地想叶锦那句“暂且饶过”是什么意思,可她不仅想不通,还觉得有点牙痒痒。
是在责怪自己没出手阻拦漠北狼的攻击?可她怎么不知天师还插手妖族之间的争斗呢?难不成这不是叶锦,自己认错了?虽说她童亦雪确实没见过叶锦,可是能被漠北狼不远万里跑来围堵的家伙,除了叶锦还会有谁?
天羽阁虽也认同了她的猜测,不过几位较年长的师兄师姐倒是没她这般随意。
在细细听了她的描述后,他们认为对方这以气化形的招式应是出自扬州玉浮山飞云顶的羽一真人谯初曼,而叶锦,恰好就是羽一真人门下。
但这么一来便更奇了,羽一真人隐世多年,算起来又是同道前辈,怎得她座下弟子倒是同天师动起手来了?
更别说童亦雪当时并未出手,只是躲在树后观察,竟不知何故被叶锦发现,还惹得一身伤。
不过这些事现下对童亦雪来说还不是最紧要的,毕竟面前这碗药可是比叶锦可怕多了。
她原本以为天羽阁的人在她房内吵闹半晌会让辛如音忘了这事,不曾想待众人散去,她竟立刻又将那药递了过来。
看着那黑乎乎的药,童亦雪只觉得一阵恶寒涌上心头。
虽说她现在身体还不错,但当年刚被师父捡回来时那叫一个体弱多病,黄毛丫头被捏着鼻子喂了好几年的药才痊愈。
这段经历一度让她十分讨厌喝药,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那么恐惧了,没曾想当真端一碗药过来时,她内心竟还是这般害怕。
看着辛如音眨巴着眼递过来的汤药,童亦雪犹疑半晌,最终还是接过来,视死如归地来了个底朝天。
要命的苦涩味毫不客气地冲到头顶,一瞬间让她连身上的疼痛也不顾了,翻身就要下床找水。
结果刚一掀被子就被辛如音拿住了,紧接着一个东西又被她眼疾手快地塞进了自己嘴里。
童亦雪一愣,下意识用苦涩的舌尖抵住了那物,感受到的却是一股甜意。她这才反应过来,是个蜜饯。
抬头看去,辛如音笑得眉眼弯弯:“没那么苦了吧。我每次喝完药,我爹都会给我吃个蜜饯,吃完就不苦了。”
童亦雪这下可是完全体会到什么叫做柔情蜜意了,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被叶锦掐过的喉咙还在隐隐作痛,但她还是拉起辛如音的手,哑着嗓子轻声道:“如音,谢谢你。”
辛如音撇撇嘴,娇嗔一句:“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啊。好啦,你好生休息,别胡思乱想,晚饭时我再来叫你。”
看着辛如音离开,童亦雪只觉得心里跟嘴里一样甜滋滋的。只是余味还没散尽,躺在那里睡不着的她,便守不住辛如音的嘱托,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今日的蹊跷之处了。
说起来倒是也怪不得她,毕竟这事确实怪异。
现下能肯定的是,漠北狼确实并非平白跑来的。可是以叶锦的修为,就连天羽阁都一直未曾发现他来了清化,这些漠北狼又是如何这么准确地找到他的?若是有人同他们通风报信,那谁会这么做呢?叶锦的其他仇人?可既然都已掌握了他的具体行踪,又为何要召集千里之外的漠北狼来围堵他呢?何况这漠北狼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童亦雪苦思冥想了半晌叶锦还有什么仇人,可除了漠北狼,她也就只记起了一个南海水妖。
但南海水妖这几百年间都不曾再与叶锦有过冲突,又怎会现在跑去勾结漠北狼来找他寻仇呢?
乱七八糟的问题越扯越多,也越扯越远,童亦雪渐渐开始打起了瞌睡。
虽说白日里险些丧了命,但天师毕竟不是常人,对这种事就算不是司空见惯,也谈不上过于担惊受怕。所以这些说到底与她童亦雪不大相关的事,比起担忧,更多的还是催眠。
不过当事妖却没有这般轻松了。
叶锦自是知道漠北狼一直对他紧追不舍,但他同样也难以相信这群土狼能凭自己的能力追踪到他。
是谁在从中作梗,他心中大约有数。可若是那家伙发现了自己的踪迹,按说应该早就杀过来了,怎么只有这群土狼呢?
还有那个天师,又是怎么回事?
叶锦记得莲花杖,碎星阁掌阁上师的法器,但如何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清化?这小姑娘瞧模样并非上师,又会是什么来头?难不成天师还能跟漠北狼有什么苟且之事?
他是不愿相信碎星阁的天师会堕落至此,或许那丫头的出现当真只是巧合,是自己多虑了。
只是无论怎么想,他还是隐隐觉得今日之事有哪里不太对劲。
从麟天溪出来,叶锦迎面看见一个白色身影。
“胡煊?你怎么上来了?”
“见你一直不下山,担心别是出了什么事,就上来看看。”
见叶锦无恙,被唤作胡煊的白衣男子放下心来,可片刻后,面色又凝重起来。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是自己衣摆上有道口子,叶锦也不打算隐瞒,便将今日之事和盘托出。
胡煊听完倒是没多大反应,只皱皱眉道:“找到你是早晚的事,只是那几只狼都已命丧你手,如今再想他们是如何寻到你的,怕是也晚了。总之,此地不宜久留了,你我还是早些动身吧。”
叶锦叹口气又点点头,同意了他的看法。只是这童亦雪的事,还是让他稍加犹豫了片刻,才复开口道:“其实,我今日还遇见一个天师,她……带着莲花杖。”
最后三个字终于让胡煊紧张起来,口中也变得有些结巴:“莲、莲花杖?!那,你同她交手了?没受伤吧?”
只听得叶锦笑道:“放心,没事。不过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那天师好像不会用莲花杖,我头一次见到有人把莲花杖像个普通铁棍一般朝我丢过来。”
胡煊闻言一愣,摸摸下巴思索一番后道:“难不成……是个小偷?”见对方不置可否,他倒吸口气,“不至于吧,莲花杖不是上师的法器么,能这么容易叫人偷了去。”
叶锦点头道:“我也没想通。当时情况紧急,我怕引来其他天师,没有多言便离开了。如今看来,可能需要再会会那人。她和那群土狼同时出现,实难让我安心。”
似是被这想法震撼到,胡煊张嘴愣了半晌才道:“可……那毕竟是莲花杖,你即便贵为妖尊,这么做,未免……也有些张狂吧?”
叶锦没有搭话,看着远处像是在思考。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语气中却带了几分戏谑:“也是,即便我了无胜算,那莲花杖也不见得能伤我太多。至于你嘛,自求多福吧。”
说罢,他轻提衣摆,抬腿就要下山。
而胡煊的脑子也在这一瞬间转过弯,立刻堆笑着追了上去:“我觉得安全起见,确实应当再会一会那人。叶大人,商量商量——”
叶锦被他这举动逗得笑出了声。这老狐狸,看来脑子还没有完全生锈。
“可以,不过你要听我的。”
“一切以妖尊大人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