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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牢房

我坐直身子,“轮回转世只是天神评判凡人业障的一种手段。下一世,该去何处,该做何人,皆是因为前生才有了定数的,故此,我绝不能说轮回前后的两人毫无关系。一样的脸面,一样的身姿,可记忆不同,情感不同,又有多少人能知道自己的前生后世呢?于凡人而言,一世便是一世,一生只此一生。”

付观南点点头,“我说呢,我怎么不及安平止聪明。”

“你就为了这个问我?”

“是呀。”

他将我揽住,衣裳披在我的脖颈间,道:“我一直在想,那么温文尔雅的气质怎么能出现在和我一样的脸上呢?”

我叹口气。

这样也好。

毕竟,傻人有傻福嘛。

寒风瑟瑟,我与付观南亦瑟瑟,熬过这场初冬夜,天色终是明亮了起来。

我正待下一场幻境,却见手脚逐渐透明,心下一惊,便见尚未睁眼的付观南也逐渐透明。金光一寸寸贴近,打在我与他的脸上,顷刻间,一切皆蒙上了一层金光,我于这金光之中遮挡了视线,手中触觉不见,仿若身边只余我一人孤单,下一刻,我便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

耳有些鸣。

我扭动脖子,遂转醒而来。

面前一切极是熟悉,却非安府之中,而是福伯的小屋内。我趴在地上,头低下靠着墙面,姿势属实不雅。我爬起身,张望一圈,便看见蹲在角落的付观南,他亦是昏昏沉沉,不见睁眼。

我走过去。

拍拍他的脸。

付观南闷哼一声,伸伸胳膊伸伸腿,似在梦中。我恐他仍留在那法阵之中,遂手中凝力,直指他睛明穴位置,只是可惜,未有什么变化。我大吃一惊,脱了那阵法,居然仍被压制着。

我心一急,上了手。

褪去付观南袖口衣裳,我抬手搭在他手腕上,探查脉象。

无碍,惊吓而已。

得知他只是昏睡时间久些,我悬着的心松了下来,便开始打量这间房间。原本幻境入口的墙面此刻开了一丝缝隙,我使力去推,半截墙体猛然旋转,侧着,竟开出了一条通道。

朝里看,幽黑昏暗。

那是一条长长过道,两边竟然摆满了各类铁器。

我走近去看,却见这些铁器各不相同,形状奇特,附着的气息多是煞气怨念,再去细看,便能看见血迹,不只是暗红色的血痕,还有那稀有的蓝色血痕。

蓝色?

便不是凡人了。

这究竟是何处,仅仅只看着,便竟觉恐怖如斯。

我走近过道,脚踏在道上,扬起尘灰,空中似乎有一股腥臭腐朽的味道,我捂住袖口,踌躇不前。如今,我内息被抑,法力全失,这种诡异之处切不可贸贸然冲去,徒惹事端。我说服自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待薛俨归来自要好好商量一番,而后再进去一探究竟。

我退出,回到付观南身旁,扶起他的身子。

付观南的呼吸比刚刚平稳了许多,眉间也舒展开来,倒是像一个酣睡的少年。我轻慌他的手臂,他便稍稍转动一下眼珠,片刻后,终于费力挣开双眼,许是思绪仍旧朦朦胧胧,他于我怀中

眨眨眼,问:“李阅秋?”

“嗯。”我应道。

“我们出来了?”

“出来了。”

付观南神色怡然,轻轻道:“刚才一阵金光,我突然感觉你不在我身边了,我、我有些心慌,我以为见不着你了。”他说这话时,我能清晰地看见他红透了的耳垂,尽管他故作深沉,仍旧是我们过于熟悉了,我怎会不知他压抑的感情。

我撑着他的头。

晌午,日头也出来了。

一层淡淡金光打下,我便在这金光里握住他的手,道:“放心吧,我岂会丢下你一人。”

抒情正抒得畅快。

俄而一阵虚弱的呼救声自墙内传来,生生打断了这份浓情蜜意。

我与付观南对视一眼,皆起了身,我悄声靠近那条过道,自道口处细细辨别。付观南也终究见了些世面,这样的情景下居然没再犹豫,急急起身跟在我身后,稳住呼吸,与我一同死死盯着这过道的蛛丝马迹。

呼救声又传来。

这次声音稍大。

呼喊的是“救我出去”。

我心道,声音愈发大了,那发出声音的便也离得近了,不消片刻,过道里终于出现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细细看去,此物巨大无比,仿若有三头六臂,整个身子将过道塞得满满当当。

付观南也看清了。

他道:“什么鬼东西?”

我眯紧眼睛,趁着洞口的光线再去细细瞧,终于窥见此物真身。兽首,鱼身鱼尾,有鳞片,有二前爪,应是海中异兽。

我道:“押鱼。”

这两个字还未落地,洞口里倏尔一阵风吹过,尘土扬在半空中,我只能看见押鱼前前后后围了不少黑影,而后便听见铁器摩擦声音,押鱼更加凄厉的呼喊。

我咬紧牙,握握拳头。

押鱼是为兴云作雨,灭火防灾的神兽,如今这般,我若是不出手,不敢位居仙位。

我拉开付观南的衣裳。

我知他在练习符箓之术,胸口处的衣裳里便时常塞些黄纸,正巧我习过道家术法,遂抽出几张,咬破食指,于上写下一个火诀,而后抬首叮嘱道:“我去,你躲起来。”

他迟疑地点点头。

我甩袖冲进过道,便听付观南在我身后着急忙慌地道:“你、你黄纸够用么?”

我大喊:“躲起来。”

顷刻之间,我已与黑影一步之遥,对方将铁钩戳向我,我一个转身躲过,弓步上前,将手中符箓贴在黑影身上,霎时间,他引火上身,倒地不起。可如此,黑影却未出任何声音。

来不及多想。

我与其他几个黑影交手。

索性这些年来,我手上功夫没落下,交手半炷香时间,已然撂下了所有黑影。

我有些得意,却未曾想到这黑影真如影子一般来无影去无踪,自地面、自墙面、自空中皆能生出许多来,像是无孔不入的暗流。我体力渐渐不支,手中符箓也已不剩,如今这般便是任人宰割,我心道完了,而后便被一击重击,眩晕跌倒。

我只剩下一个想法。

最近可真是犯太岁呀。

——

耳边是滴水的声音。

我伸伸手指,有黏腻潮湿之感,忽得转醒,我睁开眼睛,所处之地昏暗无光,阴冷潮湿,三面围墙,一面用铁栅栏拦着,根根的铁栏竟有一颗人头那么粗,比牢房还活像个牢房。我起身,衣裳上沾了不少脏物,湿湿哒哒地接触我的肌肤,向右一望,牢房里还有一人,面朝下被扔在角落,我速速走去,将人翻了个面,拨开脸上的泥土。

虽面上不干净,可一看,我便知是付观南。看来我晕后,他也没能幸免于难。

不过幸好保住了性命。

见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我将他拖拽至墙角,让他倚靠着墙面,想了想,保险起见又从地上捡了把湿稻草,稀稀拉拉地盖在他身上。而后走近铁栏杆,转头四望,牢房一间挨着一间,只是光线太弱,我看不清里面关的究竟是什么,是人还是鬼。

我寄希望于法力恢复。

一弹指,仍无变化。

我紧皱眉头,这形势于我们实在不利,既不知道对方是谁,目的是何,又陡然失去法力,孤军作战,难哉难哉。

我看着这粗铁栏。

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

以凡人之力实在无法突破,可这空无一物的牢房里又无可用之物,我急得发慌,却倏忽想起付观南塞于胸口处的黄纸还余几张,遂连忙去翻。

翻出来三张。

我攥紧在手里,数量不多,便要张张精打细算。

我抽出其中一张,看着仍未愈合的指伤,又咬了上去,鲜血涌出,我在黄纸上写了一个形变术法,而后将另外两张黄纸叠好塞进腰间。

这可是保命的东西了。

可得留好。

做完这些,我去叫醒付观南。他面上露出痛苦色彩,呓语了几句疼,我方才发现他胳膊与大腿上的衣裳皆被划破,渗出不少血痕。

我扒开他衣裳的撕破处。

一瞬间,我竟有些不敢去看。

昏暗里,我视线不清晰,只看见他的大腿似是被铁钩扎进去两寸,然后钩子拔出,整块肉被连带着翻出,□□裸地暴露在我面前,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而这样的伤,不止一处。

我摸摸付观南的头。

他的额头渗出了许多汗,顺着面部轮廓一直滴到前襟处。

我眼鼻酸涩,已经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抬头,我盯着天花板上那唯一钻出的小眼儿,透出的那一丝丝光亮,自腰间拿出一张黄纸,再次狠狠咬了手指,在上面写了一个术诀,轻轻地,放在了付观南身上。

片刻,他呼吸声稳下来。

我轻轻唤他:“付观南,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他眯起眼睛。

扯开嘴角,“我当然、当然听见了,你叫得那么伤心。”

我伸手拍他,斥道:“还打玩笑,你心情真是好哇。”

“别打别打。”

“我疼。”

我看着他的眼睛,便不再动手了,只是默默抓紧他的袖口,半晌,道了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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