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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女道

我放下铜镜,“咚”的一声,在黑暗之中传开。

付观南惊呼一声“谁?”

“我呀……”我摸索着点开烛火,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大半夜的,你怎么摸过来了?”

付观南摸摸头,愤愤不平地坐下,道:“是谁惦记人家,半夜给人家送吃的还要被打?是我!是我!”他将怀中的物什放置在桌上,是大大小小三四个用纸包着的小团。

我伸手打开,里面竟全是一些外形精致的糕点。

“你来给我的?”

“废话,薛俨爱吃甜么?”付观南占了理,便与我说话的音量都大了不少。

我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哎呀呀,打疼了吧,我瞧瞧。”

他眯眯眼,状似大力打掉我的手,起身将我摁在桌前,道:“快吃,尝尝够不够填你那无底洞似的肚子。”

我自然不客气,遂伸手捞了一块咬下一口,不得不说宫里的糕点确实是外面比不得的,口感细腻,层次分明,我再咽下一口,倏尔想起一件事,问道:“付观南,这是谁给你的?”

他眨眨眼,“宫女。”

“呸,一定是那贵妃娘娘吩咐的,”我哼了一口气,绕着他左右转了转,又盯着他的脸,道,“难不成,贵妃娘娘真的红杏出墙,饥不择食,看上你个小白脸了?”

付观南脸青了。

他道:“你且放心,便是贵妃娘娘真看上了我,我也誓死不从,死里逃生与你私奔去,况且,这种事情我们又不是没有做过……”

我嘴里含着糕点,囫囵道:“贵妃娘娘多漂亮,你不动心?”

他一听这话,忽而想到什么,来了兴致,与我靠近些,烛光打在他的脸上,光影分明,睫毛轻颤,我瞪大眼睛,囫囵的动作也慢下来。

“贵妃娘娘忒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我与她素不相识,可她待我极好,甚至有些,”他琢磨了一番,骤然眉目疏朗,“恭敬,对、有些恭敬,按理来说得是我这个平民去巴结她才对,而且,我还在她宫里还遇见了一个更奇怪的女子……”

我打趣,“女子哟。”

他敲我的额头,“是个女道,和薛俨一样,不食人间烟火,不能谈情说爱的那种懂不懂,她说何贵妃经常、咳咳、经常放她的血呢。”

放血?

我的动作停下。

一条线似乎穿起来了。

付观南倒吸口冷气,“嘶,你说这贵妃娘娘是不是变态?”

半晌,他未听到我的回应,更靠近我几分,戳戳我的脸颊,“李阅秋,你怎么了?”

我放下糕点。

“付观南。”

“嗯?”

“带我去见那女道。”

他见我严肃神情,不疑有他,道了声好。

我去寻隔壁的薛俨,没来得及与他解释说清楚,一路跟着付观南,我们三人行至一间屋前,推开屋门,四下无人,我问付观南,“她在何处?”

付观南攥攥拳,道:“做好惊讶的准备。”说罢,他行至一处铜镜前,将手中的烛火靠近些,烛光下,那面铜镜中竟恍惚间飘过一道白影。

我靠近。

是个背影。

付观南瞧瞧镜面,小声道:“姑娘,你转过身来。”

听闻此话,那背影动了动,从地上爬起来,回过身,只是她显得太小,竟看不清五官,只能隐约见她张口大喊,只是这喊声传不到镜外,我与薛俨面面相觑,皆皱眉无言。

付观南面对铜镜,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能救你,不过这里有个道士,和你一样,说不定他有办法,你等等。”

我道:“你听得见她说话?”

付观南点头。

我与薛俨再次面面相觑。

“你们听不到么?”他挠挠头,“声音还不小呢。”

我看那人影在镜中虚晃,顾不得付观南的异处,给薛俨让了步子,让他去看这究竟是何术法。他低头去敲那镜面,半晌后,自袖口取出一道白符,弹指为上,直指镜面。

须臾,镜面破裂。

一道白光自镜中闪出,我抬袖遮眼,再放下手时,便出现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她扑在地面上。

薛俨低身要去扶她。

她的眼睛圆圆的,很大很水灵,盯着薛俨那一双手,盯着盯着倏尔嘴一撇,嚎啕大哭,豆大的泪从水灵灵的眼里涌出,划过脸颊,砸在地面上。

薛俨手僵住。

小姑娘扒住她的胳膊,他便整个身子都不敢动了。

我上前去,朝她比了个嘘声,“别哭,莫让人听着,又把你塞回镜子里了。”小姑娘虽被吓着了,可脑子仍是机灵的,点点头,把嘴闭得紧紧的,皱着眉生怕自己再啜泣出声。

薛俨将她扶起。

她没甚力气,半个身子皆要靠着薛俨。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说是小孩也大了,说是大人却也小了,故而薛俨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整张脸憋得通红。

我装作看不见,弯腰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被我困在铜镜之中的?”

小姑娘抬眸,眼睛红得与薛俨的脸皮一般,声音微乎其微,道:“我叫、叫复尔尔,是贵妃娘娘,她把我扔在镜子里,我出不来,我怎么都出不来……”说到后面,她憋不住哭腔。

薛俨的手动了动,轻轻拍在她的肩头上,仿若羽毛一般。

我回头,朝付观南道:“还记得猫妖说过的话吗?皇宫里的何贵妃让她拿着玄色令牌去阴曹地府,送的什么?”

付观南嘴巴张大。

“……血。”

——

银月轻晃。

我与付观南开路,薛俨扶着复尔尔一路沿着宫墙根找寻出路,寻到一处偏僻宫殿时,复尔尔开了口:“姐姐,你刚才是不是说有一块玄色令牌?”

我点头。

她复道:“是贵妃的,是她的令牌,她靠这个令牌管辖一个叫易怪市的地方,我听到的,我听见那个地方会以人鬼做交易,买给有钱人,贵妃要钱,要很多很多的钱。”她越说越急,似乎快要喘不上气,身子如同飘萍一般往下沉,幸而薛俨接住,才没落到地上。

我蹲下,轻抚她的背。

一下一下,她终于平静下来,望着我默默流眼泪。

她如此情况,怕是无法与我们一同寻路,我遂将复尔尔交与薛俨,转身与付观南继续前行,待到寻了出路再来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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