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尔尔
无期道，师父造反的消息传出得突然，那时他正在外历练，忽被人通知了这一消息，待他急急赶回时，师父的造反已以失败而告终。
天帝将其关在天牢。
他日日担心，想问师父一个清楚明白，他不相信日日将忠之一字挂在嘴边之人会行造反之事，可天牢不可进出，他只能将深深疑虑埋在心底。
三日后，有人来找他。
是师姐恨风。
她道师父并未关在天牢，而是关在地府之中，随后告知欲去救出师父的计划，问他是否要反了这天庭一同去。
无期当时便惊住。
他自然担心师父，可却从不曾有过这种心思。
他明明记得师姐说过，忠之一字最为珍贵，可如今师姐行事却是在将曾经的话抛之脑后。很久之后无期才明白，师姐的忠与他不同，师姐从不忠于上位者，她只忠于师父一人。
只是那时他傻傻以为师姐只是为师父担心懵了头，遂道：“师姐，这是大罪。”
恨风道：“你不去？”
无期自然说不出不去的话，只能委婉道：“我想，事情还不至于此，师父尚未定罪。”
恨风紧皱眉头，最终只是叹出一句：“看来我们与师父还是不该将你保护地太好，如今竟是让你自己蒙住了眼。”
无期不知这是何意。
恨风却摆手，不欲再听他的言语，只道：“酉时南山脚下，来便来，不来便不来。”
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后，他与师姐，与曾经并肩作战的师父再没相见。去便一起，不去便永不相见。
他知道。
师姐想说的其实是这话。
——
我将这些朝着面前三人说了个明白，吞下一口水，继续道：“无期终是没去，可自那之后，将军便再没传出消息，他也将这事压在了心里。直至前些日子，天帝宣见他……”
薛俨道：“那他们究竟是如何计划的？”
我点点头，道：“将军的一名女弟子，名唤伽音，她是作为将军魂魄的守护者。而恨风，便是刚才救走无咎的那个女子，她的任务是找寻已经轮回转世的寄宿体，以及赚些钱财以保证在人间计划能无碍进行。无常守在地府看护将军尸体，伺机将尸体运至魔界，无咎则在魔界接应，以备不时之需。”
付观南问道：“那即使将军能复活，他们也才五个人，又有何惧，值得这样费心？”
薛俨回应他的疑问：“我想，他们将复活之地选在魔界，不仅仅是因为魔界有一处通天门，更是因为他们想与魔界一同联手，推翻天帝吧。”
“你说得对。”
身后传来声响。
无期悠悠走来，道：“师姐的计划便是这样。师父曾经与魔界交过手，便是他封印了魔界内的通天门，而今师姐答应了魔界，要再启通天门，魔界自然也要拿出些诚意来。”
复尔尔蹲在地上，悄声道：“所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要阻止将军复活么？”
我道：“那个寄宿体……”
话音未落，我与薛俨拧眉，皆看向复尔尔。
“怎么了么？”
“尔尔，你……”
薛俨的话没说出口，他只是盯着复尔尔，半晌道了一句：“以后遇见的危险可能会更多，你要记得小心，老老实实待在我……我们身后。”
复尔尔在他担忧的目光里歪了歪头，倏尔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地指指自己。
薛俨默然点头。
复尔尔便随着这动作，身子一晃，险些跌在土里。
我急忙去拉住她，拨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捧着她的脸，道：“别乱想，这件事情谁也不能确定，不一定是你。”
复尔尔猛地埋头在我怀里，身子抖得厉害，啜泣不成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了，她要我的血、我的血……”
我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没事，我们在。”
“我会死么？”
“不会的。”
复尔尔一遍一遍地问，我便一遍一遍地答，我想若她不是那寄宿体便皆大欢喜，若她真是，我们四人总归是能保护她的，再不济便将她送走，送回道观，起码能远离这些事情。
复尔尔终于在我怀里安静下来，探出头来，圆圆的眼睛红了，里面还蓄着泪水。她道：“我怕。”
我摸了摸她的头：“那你便不去了好么？”
她愣了一刻，转头偷瞥了一眼薛俨，轻轻开口，道：“神仙姐姐，那我去哪儿？”
“回道馆吧。”
“……好。”
“我找个人去送你。”
我转过身，身后齐齐站着三个男人。无期是不能离开的，他知晓将军及其弟子的所有计划，定要全程参与，而付观南与复尔尔一般，只是凡人，若是差他去护送，万一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便是真是一去无回了。
我视线盯在薛俨身上。
“我去吧。”未等我开口，薛俨便站出来，道，“你们三人继续前行，我将尔尔姑娘送回道馆便追来与你们相聚。”
我点点头。拍了拍复尔尔的后背，示意她去找薛俨。
复尔尔自我怀里站起来，蹑手蹑脚站在薛俨稍后一侧。薛俨提起地上的包袱，将背后的剑取出，道：“我早去早回，各位小心，等我回来。”
他的声音沉沉，听着却是让人心安。复尔尔跟在他身后，脸色终于比方才好了不少。
御剑飞行。
一转眼便不见人影。
我抬头望着天，忽听付观南在背后叹了一口气：“这便走了么？方才大家还蹲在一起数石子呢，现在就要分离了。”
我低下头，道：“太危险了，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离开，便能平安。
这时我确是这么想的。
转过头，无期已经收拾好，道：“走吧，缘聚缘散便是如此，不必太过在意。”
他大步朝前走去。
我还付观南跟在身后，皆是撇了撇嘴。我悄声道：“他说那话你信么？”
付观南摇头：“我才不信，你瞧瞧他对他师姐。”
“没有说服力。”
“便是。”
——
无期的脚程快。
我俩身上有伤，追着他皆是气喘吁吁。付观南率先撑不下去，喊了声无期。
无期转身，问他何事。
付观南挠挠头，装模作样道：“呃、是这样的，啊对，你说这件事情既然那么严重，不如你们回去天庭找些帮手吧，这样也保证万无一失。”
我觉得是个好建议。
可无期却低了头，道：“天帝嘱咐过，怕引起惶恐，此事便只交由我们。”
付观南皱皱眉：“引起惶恐？这算是个什么理由？”
无期垂眸，道：“我想天帝有他自己的打算，作为臣子，我不想妄图揣测他的意图。”他的表情严肃，我想他对天帝应是有着敬畏之心的。
付观南见他模样，缩着下巴颏点点头，待无期转过头去，付观南凑到我耳边，道：“我觉得天帝真的很奇怪。不过天帝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神仙呀，高大威猛、威风凛凛？”
我想了想，经年之前我曾是见过一次天帝的。我摇摇头：“不是，皆不是。他是个老人，虽不矮，但背总却是佝偻着，眉头也一直蹙着，神情里总是泛着淡淡忧愁。”
“听起来像个好人。”
“起码如今天下太平。”
一路聊着一路走，回过神来便见不远方燃起了黑烟，说是燃起有些不准确，那黑烟似乎是笼罩在前方的，如同一片网，框住了那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