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萝卜干炒蛋
“还耍小聪明？”
他满眼怒意，用舌头顶了顶腮。
织羽认得这个动作，在他生气时就频繁出现。
“别，别老掐人脖子。”织羽艰难说道：“织羽，王织羽。”
强权之下，岂有公道，不就一个名字嘛，我不小气，就大方告诉你了。
子辰这才松开了手，又再换了个问题：“那么远的地方，你怎么来的，来这做什么？”
织羽不禁沉默，这是来唠家常的？说好的审案子呢，倒是说重点啊。
怎么来的，我咋知道！年纪轻轻，事倒挺多。
她在脑中将子辰骂了千百遍，面上却还是一脸平静，甚至有些乖巧。
“来学法术的。”
“可你不是没有灵根吗？而且你的法术是怎么回事？我劝你好好回答，若是被当成妖魔，可是要被丢进御兽园的。”
“那是什么？”织羽不解问道。
“曾经的圣域，妖邪肆虐，惯爱抓取稚童，来增强自身修为。所有大族结合起来，一并抗争多年，才将他们赶出圣域，并承诺，自此以后不再进犯。”
“故而，但凡遇见邪祟妖魔，圣域之东的子民都会奋起反之，将他们一并擒获，丢入御兽园中哺饲瑞兽。”
织羽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不是，想把我丢进去吧？”她在脑中飞快运转，计算着若是奋起反击的话，能有多少胜算。早知道那日就答应影虎族的提议了，现下这个地方，可是要吃人的。
子辰笑了笑，用手轻掐织羽双颊。
“只要你听话，我自是会保着你，毕竟，我怕没有给我负责的人。”
调侃的语气浮在耳畔，尤其是在后半句，子辰越靠越近，一双薄唇险些就要贴上织羽的脸。
织羽奋起推之，可这旖旎暧昧的一幕，还是被门外的迟洛白完全收入眼底。
“太子，影虎族的公主突生红疹，道是身子不适，正让人四处寻你。”
他的面上神色如常，可那身侧紧握的双手，却还是明显地爆出了一条条青筋。
“好，我去看看。”
待到子辰离开，他才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把手上的食盒摆至织羽眼前。
“我怕你吃不惯牢里的伙食，又怕太子不允，便特地借了个小厨房，给你做了些。”
“你居然会做饭？真贤惠。”织羽笑盈盈地打开食盒，只那一瞬，突然红了眼眶。
食盒上层摆着一盘萝卜干炒蛋，颜色并不那般澄黄透亮，却是直直击中了织羽的心。
小时候，因为爸爸生病，妈妈便找了个莫须有的理由离开了。为了治病，他们搬出了大房子，只是租了个小小的公寓勉强过活。
每当放学时，爸爸做的饭菜中，都必有一道萝卜干炒蛋。
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买不起太多菜，而就着这简单的一盘，就能够吃下一整碗饭。
那时，织羽不过十岁，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明白了钱的重要。
见她两眼噙泪，迟洛白有些慌张。
他手忙脚乱地盖上食盒，有些自责地朝着身旁的织羽劝慰道：“没事没事，你不喜欢我再去给你做，或是你等我会儿，我去街角的醉香楼买了新的来。”
织羽拼命摇头，却是说不出话。
她强忍着情绪，从食盒中取出那盘萝卜干炒蛋，就着米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迟洛白笑得憨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慢些吃，可是饿坏了吧，方才就见你没吃什么东西。其他的我也不会，仅仅只学了这道，就怕你不喜欢。”
见织羽头也没抬，他又自嘲般地笑了笑。
“我的父亲是个富甲一方的商人，可我的母亲，却只是个小小的绣娘。她是被强抢到府中的，却在有了我后，被府上的大夫人百般折磨。那时我们月钱被扣，生活过得紧紧巴巴，母亲就最喜欢给我做这道菜，道是吃些咸的，既能有力气，又可以下饭。”
人间的苦难各式各样，看起来却又大抵相同。
相似的经历，画出了不一样的人生轨迹，它们在此重重汇合，莫名地在织羽心里，落下了一道锁。
待到织羽吃完，二人却显得有些局促。
迟洛白犹豫再三，还是无法将想问的问题问个明白。
“太子，你们，方才”
“我们没什么，他怀疑我是妖物，故而以此威胁审问我。”
“麒麟城的女子，大多仰慕太子，那织羽姑娘觉得他”迟洛白又再磕磕巴巴地说道。
“你能不能别婆婆妈妈的，是不是男人？我不喜欢他！”
织羽一口气地解了惑，怕他又再扭捏，赶忙抢了话头转上正轨。
“那个公主又是怎么回事？大家分明都用了点心，怎就她出了事？你先告诉我她的症状。”
迟洛白这才想起公主。
“我们离开宴席后不久，公主腹痛难耐，且还伴着呼吸困难，身起红疹的症状。”
“腹痛？呼吸困难？起红疹？这不就是过敏吗？可那日在集市上，她也吃了我做的白雪糕，莫非是上面的果仁出了问题。”
“过敏？过敏是什么？”迟洛白不解。
织羽挠了挠头，只觉得代沟有些严重。都说三年一代沟，这都不知穿越了几个朝代，怕是已经隔了座银河。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迟洛白，努力掰着手指解释：“就是，大概就是某些食物与人体相克，而导致身体产生的不良反应。”
迟洛白一知半解地点头；“那可有解？”
织羽回忆半晌，将今日所用的果仁种类一一告知迟洛白。
“不同的地方自是会有自己的解法，只要让公主多喝热水，再让太医开一些清热解表的药方即可。”
“另外，你需记好我方才提到的辅料，询问公主，这其中是否有她避讳却不小心吃到的。若公主否认，就以一个时辰作为间隔，让人盯着她，分别吃下这些食物。起了相同反应的，便是过敏源。到时候，让她今后别碰这样食物就好。”
“就这么简单？”迟洛白有些讶异。
“本就不复杂呀。”看他突然发亮的眼神，织羽有了莫名的成就感。
为了尽快将她解救出去，迟洛白当下就去了公主殿中。
作为东道主，公主中了毒，子辰自是在旁关怀体恤。
她倒是没把矛头放在织羽身上，而是有心无意地处处提点，称帝姬看不惯自己，称帝姬一心思慕子辰。
她的意思显而易见，就差没有直指帝姬善妒，才会如此隐晦地给自己下毒。
子辰当然不会听信她的一面之词，他的心里莫名存着一股无名火，既寻不着由头，也找不到原因。
待到公主的红疹退下，子辰才唤人传来了迟洛白。
迟洛白很快赶到，将织羽所诉的食材一一报给公主，可公主听过后，只道是都为寻常，并没有什么不妥。
他一时无奈，又再按着织羽的说法，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地守在殿内，看公主将食材一一尝试。
那副执拗的模样，倒是引得了公主注意。
见子辰虽陪在侧，却也不爱搭理自己，公主一时无聊，便就逗着趣儿的调笑起了迟洛白。
“迟副将，你对那个姑娘这般上心，真是让人好生羡慕。若是得此一郎，就算叫我做平民，我也是愿意的。”
“公主说笑了，公主金枝玉叶，自是配得上更好的。”迟洛白不动声色地回应。
“更好的又有什么用？就算嫁个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何时才能轮得到我？副将日日征战沙场，自是不知那深宫苦寒。”
“依我说啊，寻常女子，还是该嫁个迟副将这般的男子。温柔，体恤，长得也好，倒是连我都有些心动了。”
“这么能说，你是不是不疼了？”子辰忍不住怒道。
公主只当他是吃了味，更是有些得意地勾起唇角。
直至第二日，公主才在食下一款果干后起了相同反应。织羽终得沉冤，很快就被迟洛白接出了大牢。
日光暖暖的照在身上，织羽伸了个懒腰，随着迟洛白的步子，慢吞吞地走向宫门。
“织羽姑娘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吧。”
“我”织羽想了想，不知该不该把满月宫给报出来。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犹豫再三，还是开口拒绝。
“那，以后我该去哪儿找你。”
“就那个市集，我还会在那儿卖点心。等到存够了银子，我就盘个店面，再养只小黄狗，天天乐呵呵地数钱。”织羽边说边笑了起来。
迟洛白也跟着笑，想着那幅场景，若是添上自己的话，会不会显得不和谐。
短短的一段路，他们却走了很久，直至看到门口的守卫，才一并抬起手来，道了声再会。
“我的玉佩你还留着吗？”
喊声突又响起，织羽回过头来，笑得双眼亮晶晶的。
“在呢！”她从腰间取下玉佩，伸至眼前晃了晃。
“那你要记得，记得来看看园子里的花。”
“好，我会。”
织羽又欲转身，却眼尖的瞅见，几名侍卫正匆匆自转角处走出，朝着二人的方向疾速靠近。
咋的？就还走不了了呗？不行的话，先跑吧。
她转身就想跑路，却听声后的人群似乎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奉太子之命，您在今次的事件中有重大嫌疑，故而还要劳烦迟副将随我们走一趟，待到司讯阁审问清楚，便能还你清白。”
织羽立时回头。
司讯阁？那是什么地方？为何听着就如此渗人。
她顾不上思考，朝着几人的背影急急喊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