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不再04

022

康抓起手机，打开了之前正在直播的庭审画面。

直播的画面被不可抗力中止了，只留下一片漆黑。

莱克斯也看到了他手机屏幕，他笑了起来。

康意识到了：“……你干的？”

莱克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他拿起了那个装有氪石的铅制小盒子，啪地将之合上了。

“不是你该管的事——嗯……你叫什么，小孩？”

“康。”

“就是‘康’？”

“康-艾尔。”

世人都知道超人的名字，卡尔-艾尔，氪星艾尔家最后的遗孤。

“好吧，康，你跟我走。”

莱克斯站了起来，他将盒子揣进了口袋，直接走向门口，似乎没有考虑过康会拒绝他的命令。

“艾尔……”他呢喃，轻笑了一声：“也不错，卢瑟也不是什么好姓氏。”

这个平行宇宙的莱克斯·卢瑟，和大部分的平行宇宙的他一样，出身于富裕的家庭。

他的父亲经营着一家还算有规模的实业公司，卢瑟集团。但是……他的童年用灰暗来形容都难以呈现他经历过的痛苦，面对父亲绝对权威的压制，那些□□与精神上承受过的磨难，让他的独立人格从飘摇欲坠爬向极端的深渊。他踏入成年的时候抱着颠覆权威的决心，为自己准备的成年礼是暗杀了那个不配为人父的混账。

他接手了曾经的卢瑟集团，更名为莱克斯集团，将之在短短几年内发展如今的庞然大物。

他向自己证明了权威是可以被挑战的，在他童年盘亘不去的阴影是可以被消灭的，他做到的比他的父亲更好，他已然爬上了这个世界的权利之巅。

然而超人出现了。

带着他与生俱来的力量，那无人能敌，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力量。

力量的悬殊让权利的天平开始倾斜，自诩神明而踩在人类之上的一切都应该被挑战。

莱克斯那几乎溺死在痛苦与泪水中的前半生从未目睹正义的降临，正义与审判不是从天而降的，他不相信由上而下的正义；不相信手握强大力量的存在会将视线投向弱者；不屑于接受强者的怜悯。

他的过去向他证明了这一点，代表权威和绝对力量的载体是可以被挑战，被杀死的。

而他不会放弃再次举起剑。

他要杀死超人……他会，杀死超人。

而这个出现在他面前的少年就是一个行走的证据。

证明了他将杀死超人的未来。

莱克斯不需要听到康讲述自己的故事，或是提供什么准确的信息。他看到他的脸，看到他的存在，看到他的表现，看到他行为举止的蛛丝马迹，他从中看到了一个对他而言完美的未来。

一个将艾尔家徽穿在身上的少年，一个长得和卡尔-艾尔十分相似的孩子。

这个孩子年幼而天真，他搜寻着超人的信息，他仰望着超人，但是又踟躇不前，他不确定是否会被接受，他不确定这个世界上是否留有他的位置。

他的表现几乎将他从未见过超人写在了脸上，他只听过葬礼之后虚浮的赞美，他在虚无与浮华中徒劳地试图追寻前人的痕迹，在他所在的世界线之中，超人已死。

他看到一个超人已死的世界，而那个世界的莱克斯，很显然已经将手插入了氪星生命带来的力量之中。

这样的猜想让莱克斯感到愉快。

康浅灰色的眼睛和超人的半点也不相似，不单是颜色，他的眼神里没有那汪天空般清澈的蓝眼睛里那虚伪的心怀天下。莱克斯从那双灰色的眼睛里看到了……童年的自己，一个更劣等版本的他。

笼罩在一个不容置疑的、强权的、难以反抗的阴影之下，或许比他好点的是，那其中看上去还有些虚假的关切……与不切实际的爱。

让他以为自己是被偏爱的，以为那跳出正常范围的掌控欲应当是长辈的关怀。

灌输给他那天真到让人感到可笑的错误的观念，强权者理应怜惜弱者。让他固步不前地躲在掌控者的羽翼之下，就像驯养一条懵懂的小狗。

看，多么邪恶的做法。

多像一个从自己父亲对待自己的方式中学到了一切打压人格与操纵人心手段的他会做出来的的事情，只是那个他自己升华了一下这种手段，将这种隐晦的精神控制打上了一个柔软而漂亮的包装。

不过……这种手段看上去并没有在他身上持续很久，他只从康身上看到初具雏形的轻浅痕迹，这个氪星基因的少年还保留着可笑的天真和那懵懂又无知的眼神……

另一个世界线的他没做完，他完全可以从此接手。

莱克斯打量着那个少年，他已经摘掉了眼镜，嘴唇抿着，黑发有些凌乱。

莱克斯从他身上看到了或多或少一些对自己的防备，也许还有些对超人的向往。

或许未来穿越论可以去掉了。

自己应该和他所认知的那个“莱克斯·卢瑟”有着某些非常容易区分的差别。

但是莱克斯并不在意，他挺满意康的存在。

扰乱时间线是一件麻烦的时期，若是平时他不介意涉足，但是目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没有时间线带来的烦恼最好不过了。

虽然他暂时不清楚像是康这样的世界穿越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这显然并不是目前的重点，他会在之后搞清楚一切的。

既然来了，就别想轻易从他手上溜走。

莱克斯推开了甜品店的玻璃大门，门口的风铃在开门掀起的气流中清脆地响动。

他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坐在原地的康。

“我不想说第三遍，跟上我。”

“……我听到有人在哭。”

康轻声说。

当莱克斯合上装有氪石的盒子，铅制的盒子阻隔了氪石的辐射，氪星的力量又渐渐地回到了他的身体。

康听见了那距离这里很远一段距离的地方，大都会法院的建筑，在爆炸的余波中悲鸣着破碎。

四处尖叫的人们，凌乱的脚步，车辆急刹车的刺耳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受伤的人在痛苦中哭泣，求救；失去生命的人心脏渐渐停止跳动。

超人应该在那里。他在爆炸的中心，在如何强烈的爆破也无法伤害到他的钢铁之躯，但脆弱的人类在飞溅的硝烟下四分五裂。

超人孤独且沉默地站在满地苍夷的狼藉之间。

“你设计的爆炸。”

康这一次用上了肯定的语气，他看着脸上仍旧带着笑意的莱克斯。

莱克斯金色的卷发沐浴在门外洒落进来的阳光之中，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

莱克斯满不在乎：“所以呢？”

康想起，在他坠入公路上的位面空洞，穿越到这个平行世界之前，夜翼曾在广告牌上对他说了很长的一段话，他以这样一句话开头。

“莱克斯·卢瑟，是一个逃脱了法网的真正罪犯。”

康从未了解过这一面。

确实他在网络上看到了很多关于莱克斯的说法，但是网络上说什么的人都有，这个世界的网络还铺天盖地地在骂超人呢。

真相不应该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事情。

实际上他也从未见过他所认识的那个莱克斯对这个世界展现出他认知之中黑暗的那一面；莱克斯热衷慈善，关注人民权益，热衷保护大气层阻止大气变暖。他甚至在竞选总统，各个州对他上台的呼声都极高。

也许他有在他邪恶犯罪王国中黑暗的那一面，但是那或许是以前的故事了，康从未见过。

现在，他在这个平行宇宙中，直面了来自另一个莱克斯·卢瑟的犯罪事实。

“大都会很大，是吧。”

金发的莱克斯倚着门站着，他单手插在口袋里。康不清楚他是否在口袋中摸索那个装有氪石的铅制盒子，但至少现在他还没有感受到盒子被打开的迹象。

“这么大的城市——你猜，还会有多少个炸弹？”

康睁大了眼睛。

他一时间无法接受莱克斯在用大都会市民的性命来威胁他这一事实。

不是说他没有被他的世界的那个莱克斯威胁过，但是那大多数是什么接管他的社交账号啦，冻结他的卡啦，最过分的威胁不过是扬言要断他的网禁他的足……但是，拿藏在城市里的炸弹和无辜者的性命作为筹码？

莱克斯拍了拍手，回身走了出去。

“走吧，你已经拖慢我的行程了。”

康踏出甜品店的大门的时候，门外的路上已经有车在等候了。

低调的黑色，但却是豪车的款式，带着墨镜的女保镖背着手站在车门边，看到莱克斯走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上前帮他打开车门。

“哦天，快看，是莱克斯·卢瑟！”

康绝佳的听力让他听到远处有人小声交流。

“他身后跟着谁？”

人们八卦着。

“卢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在参加庭审？”

“天哪，你没听说吗，庭审现场爆炸了！除了超人，一个人都没活下来！”

“什么，超人没有救他们吗！”

“我悄悄告诉你你别到处乱说，有人说这场爆炸就是超人搞的。”

“怪不得！那么强大的存在要被像我们这么弱小的生命审判，估计早就不耐烦了！”

“不然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活下来呢，要我说，那么厉害的人真要想救人，也不会有人死了！”

“庭审上那些人都不无辜吧，要我说，这座城市里的好人早就都被外星人杀死了！”

人□□谈着。

他们谈论生命像是谈论晚餐。

他们提及别人的痛苦也像站在至高之处指点江山。

康收回了他的超级听力，转过了头，坐进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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