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长大成人

九年后，正是阳春三月，碧水潺潺，桃花娇媚，蒲柳新绿，最是一年好光景。

十六岁的陆观棋身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袍，半束着头发，只用了根木簪子插了起来，却仍旧难掩疏朗之色，是谁见了，都忍不住要心生喜爱的皎皎少年郎。

此时这位少年郎正单膝跪在地上，神色专注。

“观棋啊，怎么样啦？”身后传来一个老妪的声音。

陆观棋含笑站了起来，又拍了拍胸脯。

那老妪见状笑呵呵的走过去，使大劲儿摇了摇面前的桌案，立刻喜笑颜开：“观棋啊，你的手艺真是好啊！我还以为这桌案不能用啦，没想到你一修全好啦！”

陆观棋手语：七婆不必客气，有事儿随时叫我。

七婆笑道：“好的，好的。我一个寡老太又没有子女，这些年多亏了你和瑶儿时常来陪我解闷儿。修这桌案多少钱呀？”

陆观棋手语：不要钱的，是个小活儿，举手之劳！

七婆：“那怎么好意思啊！你也要生活的嘛。”

陆观棋手语:“七婆下次多照顾我生意就好。”

“那是自然了！甜梦村的及时雨，有事儿就找陆观棋嘛！”

手语：这就对啦，我走啦七婆。

七婆追出来唤道：“观棋啊！七婆做了鱼干，外面买不到的，你拿去两包尝尝。”

手语：“谢谢七婆！”陆观棋笑盈盈的捡了条鱼干放入口中，又做出惊喜的神色，对着七婆竖起大拇指，只哄得七婆眉开眼笑，合不拢嘴。

他出了门，骑上了一辆木轮车，一边吹着脖颈上的哨子一边顺着小路往前骑，才到了六子虾酱店门口，便被六叔拦住了，他热络道：“远远听见哨子声，就知是观棋来了，六叔今日新做了一种虾酱，你拿回家尝尝啊！”

正此时四娃子伸着懒腰从后院儿里出来：“爹啊！你怎么成日对观棋哥比对我还要好，我真怀疑他是你和外室生得亲儿子。”

六叔听完，用勺子敲了一下四娃子的头：“混小子！胡说什么话。”

六婶子也听着声音从院子里出来了，也教训四娃子：“前几日你爹在湖中捕虾遇见了风浪，闪了腰，幸亏有观棋救你爹！不然你就没爹了！而且你看人家观棋多勤快，手又巧，哪像你啊，成日睡到晌午，再说”

四娃子接道：“再说人家陆观棋还从穆先生家的破书堆里翻出了《鲁班秘术》的仿制版残页，看着残页学会了木工，帮村里改良了乌蓬船，如今船撑起来省力又能多装货，我们甜梦村的人哪，不知因此多赚了多少银子，省了多少力气呢！娘啊，你每天都要重复一百遍。”

“切！”六婶道：“这是事实嘛。”

此时正巧八叔公来买虾酱，四娃子立刻拉住八叔公评理：“八叔公，你说我爹娘怎么这么偏心，不对我这亲儿子好呢，反而喜欢观棋哥呢！”

八叔公已经花甲之年，须发皆白，他笑道：“是我也选观棋啦！”

“为何啊？八叔公，你一把年纪不撑船了，乌篷船改良了，你也多赚不出来银子，难不成陆观棋也救过你？”

八叔公笑着摆手道：“哪里用那么费劲儿，一看就看出来嘛，观棋生得俊啊！”

“切！”四娃子不屑道：“这么大年纪，八叔公你还这么肤浅，只懂以貌取人。”

他又转向陆观棋勾肩搭背，好似方才满腹牢骚的不是他：“观棋哥，木轮车借我玩玩吧？”

陆观棋对四娃子轻轻摇了摇头，还在他眼前晃了晃那瓶虾酱，又使劲吹了一声哨子，飞快的骑上独轮车走了。

他的木轮车行的飞快，甚是自由的往湖边去了。

莲花坞里，有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撑着乌蓬船往家赶，前面一个身着水粉色襦裙，鹅蛋脸，眉目甚是温婉的是二妞妞，后面一个身着嫩黄色襦裙，尖尖的瓜子脸，一双大眼睛机灵俏皮的便是陆瑶儿。

瑶儿道：“妞妞，还有几日你便及笄啦，那个珠钗我是一定要送给你的，今日没到货，明日我俩再去呀。”

妞妞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啦，而且去镇上也满好玩呢，明日我俩便去吃豌豆黄怎样？”

“自是好的呀！”

“瑶儿，再过月余你也及笄啦，那时你想要何物，我提前准备妥当。”

瑶儿眼睛一转：“我倒是没有非要不可的东西。”

她又凑近二妞妞：“妞妞，我听人说看见流星可以许愿，一定会灵验，若是我生辰之时能看见流星便好了。”

妞妞笑道：“你想许什么愿望？定门好亲事，嫁个如意郎君？”

“讨厌，别乱讲嘛，你比我还大一个月呢，要嫁也是你先嫁啊！”

妞妞红了红脸，又问：“那你的心愿是何事？”

瑶儿双手合十正色道：“我想求上苍让我哥能开口说话。”

妞妞叹了口气：“瑶儿啊，这些年，你和锦姨，带着观棋哥去看了那么多郎中，省城也去看过了，我看观棋哥如今生活的也很快乐，他虽然不能考科举，可是他会木工，他做的木轮车省城里的富商大户都抢着买的，观棋哥靠着这门手艺也是一生不愁啦！而且你和锦姨哥又很好。”

瑶儿蹙眉道：“我们一家人确实很幸福，我也不是想我哥非要做官不可，只是我幼时听过我哥的声音，真的宛如天籁嘛！”

妞妞学着大人劝道：“人生有时候是这样的，总有不遂人愿的时候，再说观棋哥现在能把竹笛吹成天籁啊。”

瑶儿如幼时一般挺起小胸脯，傲娇道：“那倒是，我哥嘛，才华横溢！”

正说着话，岸上便传来了哨子声，两长一短。

瑶儿眸色一亮，开心道：“是我哥来接我啦！”

她急忙也吹响了颈间的哨子，又冲着陆观棋招手。

船行到了岸边，陆瑶儿脆着嗓子唤道：“哥！”

身后又有个雄壮的声音：“除了你的观棋哥哥，还有你的大虎哥呢。”

瑶儿又笑着叫人：“大虎哥。”

妞妞也过来柔声道：“哥，观棋哥。”

大虎长大以后，更是虎背熊腰，四方脸，黑粗眉，厚嘴唇，面目好似李逵，和妞妞这个温婉的妹妹全然不像一对父母所生。

大虎道：“还以为你们俩去镇上会买不少东西的，倒也没买何物。”

大虎一边说着一边去码头边把船停好，又将瑶儿和妞妞买的东西接了过来。

瑶儿也奔到陆观棋身边：“哥，今日我和妞妞没有买到喜欢的钗环，明日我俩还要去镇上一趟的。”

大虎接道：“那正好，明日开始我要去镇上上工，你们也来捧我场啊，我请大家去酒楼。”

“大虎哥，你在哪上工呀？”

大虎看看了陆观棋。

陆观棋却暗自摆手，瑶儿自然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哦！哥，你早就知晓大虎哥在哪上工，故意不说的，大虎哥你是不是去赌坊上工了？”

大虎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又解释道：“那家赌坊很正经的，是拿了朝廷牌照的嘛，我爹娘的担忧是多余的，而且你大虎哥我是本分人，到那里做工只是要管住那些不本分的坏人闹事。”

大虎和陆观棋都自幼跟着村里的猎户学了不少拳脚本事，陆观棋又在穆先生那里翻到了一本剑谱，内力倒是全然没有，但是剑招却能使出一些。

可妞妞依旧担忧道：“哥，有没有危险呀？”

大虎道：“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观棋吗？是观棋陪我去见工的。明日带你们两个妮子去看看，你哥我在那里，也不会有人敢对你们怎么样的，所谓纸包不住火，等到你们都看过了，我在慢慢渗透给爹娘，让他们改变看法咯！”

妞妞蹙着眉点点头。

瑶儿却对着陆观棋嗔怪道：“哥，你早就知晓，居然一直瞒着我，我生气啦。”

陆观棋抿了抿唇，又指着自己的嘴巴摆了摆手。

“这时候又拿自己不能讲话当借口，难道你的意思我看不懂吗？”瑶儿嘟起了嘴。

大虎忙帮观棋解释：“瑶儿，这件事你就不能怪你哥了，我和他是好兄弟嘛，我不想人知道，他若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你，岂不是言而无信。再说，我也答应了观棋，如果真的不是正经地方，多少银子也不做的，若是正经地方便会告知大家，我这不是还没去上工，便对你和妞妞讲了，你们看过以后，我也会对我爹娘说的。”

瑶儿心下听着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她依旧嘴硬道：“我不管啊，我和我哥说好彼此没有秘密的嘛。”

陆观棋听了这话面色微微一僵，微不可察的垂了垂眸，这许多年过去了，陆瑶儿依旧不知晓他曾是沐泽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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