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沈空濛因为惯性向前栽去,马车外传进来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外边好像乱作了一团。
她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乌恩其大人!"
有人将她心中的担忧喊了出来,沈空濛揪住车帘,扬手将其一把掀开。
沈云埋背对着她坐于马上,侍卫在他周围围拢成一圈。
沈空濛定睛一看,马鬓上赫然有一滩紫红色的血迹。
血迹未干,正顺着马脖子流至马腹,有的滴到了地上。
"夫君!"她慌里慌张地跳下马车,险些崴了脚也不顾,拨开一众侍卫伸过来扶她的手跑到沈云埋身边。
她仰起头,看见沈云埋双眼紧闭,神色痛苦地捂住额头。
"可是额头受伤了?"她担忧地问出了声。
不对,那不会有这么多紫红色的血,除非是毒。
沈空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想要抚上沈云埋的脸颊。
手伸到半空,被另一只大手握住,沈云埋人还醒着,但头疼欲裂,疼得他睁不开眼睛。
听到沈空濛尽是担忧的询问,他满心皆想着要安抚好身边这只受惊的小鹿。
"我没事。"
"怎会没事,你都吐血了!"沈空濛用另一只手覆上大手的手背,两只手紧紧地包裹住他。
沈云埋张了张口,但头疼得更厉害了,他连说话的气力也被剥夺了。
沈空濛慌张不已,瞧着男人痛苦无比的样子,她一时却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
侍卫跪在地上围了一圈,百姓们纷纷往这边打量,整个仪仗队伍都停了下来。
"先"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也跟着沉重起来,脚底逐渐变得虚浮,但这种时候,她需得挺住,"先将大人扶上马车。"
侍卫都是左丞相府的人,迅速聚集起来向马背上的沈云埋伸出手。
沈空濛的手被男人紧紧攥住,她颤着声反过来哄着他:"先松手,夫君,我们先上马车。"
沈云埋或许是听清了,又或许是她抚摸他手背的动作让他镇定了些,反正是松开了大手,让侍卫们能够将他搀扶下来。
在大街上行事始终不妥,何况还身处仪仗队伍中。沈空濛冷静了些,让侍卫去前方国主的车驾回禀此事,也跟着上了马车。
仪仗队伍本应该一同驶至宫门外,官员们听过国主话,拜别后才能各自回府。
沈云埋的状况满大街的百姓都瞧见了,国主恩准他不必随仪仗进宫,可直接先回府医治。
车夫还算机灵,在离左丞相府最近的路口及时调转了车头,再加上百姓不允许出门,一路上畅行无阻,没过多久马车便驶到了左丞相府门口。
已有侍卫先行骑马回府,圣医刚得知消息,马车就抵达了门口。
沈云埋人还有意识,但却不大清醒,旁的都涣散了,唯有右手紧紧地抓着沈空濛的衣角不放。
沈空濛看出来人在强撑,一边用帕子擦掉他额头上的细汗,一边说到府上了,圣医很快便会来了。
几个侍卫掀开车帘,躬着身子想要扶沈云埋下去。沈空濛欲起身上前搭把手,却被意识不清的人强硬地按了回去,一副不许她轻易动弹的模样。
他附耳过去,同她低声道:"别出去,危险。"
外边的侍卫什么都没听见,尽职尽忠地等着主子示下。
人都开始说胡话了……也不知道他这样强撑多久了,最后一次同他说话是在城郊,那时候还好好的。
沈空濛感觉心疼死了,她的帕子都被他的冷汗打湿了:"好云埋,我们到家了。"
沈云埋固执地不肯下去,右手依旧攥着沈空濛,也不让她下去。
外边都是他不信任的人。
两人僵持了一阵,赵山泉赶到了,在马车外边焦急地问什么情况。
"赵大哥在外边,你听见了吗?"
沈空濛想,或许他愿意信任赵山泉。
"赵山泉?"沈云埋这才稍微松了些警惕,"小濛,是他在外边。"
这是个突破口。
最后沈空濛与赵山泉合力,将沈云埋扶出了马车。
赵山泉出力,沈空濛负责安抚他的情绪。
两人的院子都离左丞相府正门有些远,便决定将云埋搀扶到就近的一处屋子躺下。
左丞相府的奴仆忠心又能干,这屋子即便无人居住,也是干净整洁的。
赵山泉半蹲在床榻边,话说的像个老父亲:"小子,你安全了,你的心尖尖明珠也安全了,快合上眼睛休息。"
沈云埋这才闭上了双眼,不再强撑着。
沈空濛坐在一边,紧绷了许久的身子终于松弛下来。
此时圣医正从沈云埋的屋子往这边赶,这间临时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他方才执意撑着要清醒着,是不信任我吗?"沈空濛这样问。
赵山泉摇摇头,立马否认:"据卑职了解,肯定不是。"
"方才在马车上,我就发现他强撑着不肯睡过去,不管我怎么说他都紧紧地抓着我。"沈空濛眼里半是忧心半是失落。
赵山泉让沈空濛不要这样想:"夫人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
"他方才意识不清却强撑着,是潜意识里觉得周围的人都不可信,他怕自己晕过去后会有人加害于你,所以强撑着想要保护你。"
居然是这样吗?沈空濛渐渐红了眼睛。
后边赵山泉来了,他就觉得有另外一个他信任的人可以替他保护她了,是吗?
"夫人,这一路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太多次目睹沈空埋陷入危险,赵山泉此时并无慌张。
沈空濛尚未来得及思索首尾,她便将记忆中的场景一一说了出来:"本来好好地走在路上,他在城郊时还进马车问过我饿不饿、渴不渴。"
"进了城,外边除了车轱辘和百姓的交谈声什么动静也无,一切都很正常。结果没过多久,外边突然有人尖叫了一声,马车就这么突然停了下来,我一掀开车帘,便看到他捂着额头强撑在马背上的样子。"
"哦,马的马鬓上还有紫红色的血!"那血便是沈云埋吐出来的。
赵山泉听后,也分辨不出其中的蹊跷所在,但既然没有其它动静,那该不是刺客。
"是不是在峻岭山中了毒?"他这样猜测。
"我最先也如此猜测。"沈空濛将其否定掉,"但春狩这几日,我们几乎未同生人接触,且我与他同吃同住,为何独我没事?若是中毒,那也该是前往峻岭山之前。"
毒药一类,沈空濛完全是一知半解,她只能问赵山泉:"有服下五日或更久之后才会发作的毒药吗?"
赵山泉有些迟疑地点头:"有。但卑职所知道的都是致命的毒药。"
沈空濛心间一紧,看向床上的沈云埋:"那云埋——"
"他中的不是致命的毒药。"赵山泉多少有些经验,"呼吸起伏不大,心脉摸着较稳,应该不至殒命。"
两人还想说些其它,一侍卫跑了进来,单膝跪地禀报:"夫人,侍卫官大人,圣医到了。"
比起在这瞎猜想一通,两人都更信任圣医的医术,沈空濛让侍卫赶紧将人请进来。
圣医觉着自家丞相这身子真是耐造,一月之中遭受的伤病都是寻常人家一年所遭受的了。
夫人陪在一旁看着的少,但丞相瞒着夫人的那可是真的多啊。
而且若是夫人在一旁的,都是病情严重到瞒都瞒不住了的。
沈空濛待圣医检查完云埋的身子,将自己的记忆又详细地说了一遍。
圣医神色凝重,让药童去将他屋里内室架子第三排第二位的草药取足量来。
等待期间,他向沈空濛禀实:"夫人,大人是中了毒。"
沈空濛点头,没有太吃惊,也记着赵山泉方才所说的,云埋中的毒并不是致命的剧毒。
"可知道是什么毒?如何医治?"
圣医回道:"下奴从前只在医书中读到过此种毒药,所以不能十分确定,但方才下奴命药童去取的草药,可以给夫人一个答案。"
那便是等得起了,沈空濛继续问:"此毒可厉害?不是致命的剧毒吧?"
圣医摇头,然后又点头,给了又让沈空濛胆战心惊的古怪回话:"此毒性不强,但确是致命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