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

思娴将邀请函上名字的最后一笔抄写好, 收起放在了一边。

思娴的字好看，从小云川仙君把着手练出来的，写在邀请函之上有种锦上添花的感觉。

姚碧涵站在一旁, 连连夸赞思娴的字好看。

“不算什么。“思娴道, ”只是勉强能看而已。”

她是卡着上班点过来的, 等写完了，处里才陆陆续续来人了。

姚碧涵也是刚刚才到, 看到思娴在这边用功才凑上来：“没想到你这么早, 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思娴答, 都做完了。

和姚碧涵关系一直不错的仙官甄玥儿也笑道：“我们才刚来, 你这事情都做完了, 难怪碧涵总说你能干。”

思娴道：“都是不费什么事的小活, 不算什么。”

姚碧涵环顾了一下四周, 道，“陆知微今天又没过来？”

甄玥儿撇嘴：“人家现在日日都去德月仙君处听候差遣, 哪里还需要到我们这地方来。”

思娴看了甄玥儿一眼, 为好友辩解道：“知微去灵书阁了，那边新开了课，她去听课，自然不得空再过来了。”

“你也听说这事了吗？”姚碧涵压低了声音对思娴道，“不过听说那陆知微可不是寻常进去，这会儿灵书阁那边都开班了，照例是进不去的, 还是德月仙君专程托了文昌仙君，有了许可后才放进去的。”

思娴收拾请帖的手微微一滞, 脸上神情却未得改变：“这是好事, 微微的文章一向不错, 多学一些总是好的。”

甄玥儿半是感叹半是酸道：“真想知道这陆知微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关系，竟然撬动了德月仙君。”

“人家厉害着呢。”姚碧涵轻笑了一声，道，“听说在霞光殿时候就是焦点了，不过几天就把眼高于顶的德月仙君拿下了，现在的散仙和以往不同了，可当真是卧虎藏龙呢。”

思娴看了两人一眼时间，打断了她们的说笑：“先拢一下手头的事情吧，宝镜仙君应该马上就到了。”

思娴这么说了，甄姚二人瞬时觉得没意思起来，便也都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

姚碧涵能感受到，思娴对于知微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思娴不自觉地跟她比较，受她影响。尤其是在知微收获更多人的关注和目光时候，思娴会不由自主感到失落。

一方面，思娴看不上自己和这里的其他仙官，又似乎真的把知微当成了朋友，会下意识去维护。

但姚碧涵见过太多思娴这样的天之骄女，也知道人的攀比和嫉妒心是根本不可能止住的。

思娴的起点和父亲身份决定了他的思维，不光不能忍受知微比她好，就连知微和她齐头并进也不一定会被允许。

如今兰月殿当中有两个九品仙君的位子，若是论资排辈的话，下一个上去的人就应该是钟沁，但德月仙君不是那样按部就班的人，这会儿的她明显最看好的人并不是钟沁，到时究竟会发生什么意外谁都说不准。

兰月殿里能正经考进来的仙官就没几个，大多也都是混日子的。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知微和思娴都是仙官中的佼佼者，有能力也有心气儿，是兰月殿仙官当中最有能力角逐九品仙君职位的两个人。

等九品仙君的事情落实下来，到时自然免不了一番明争暗斗，后来说不准还要思娴的父亲云川仙君出来救场。

故而姚碧涵觉得思娴和知微闹翻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姚碧涵微微勾起唇角。

兰月殿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她们只管看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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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渐渐临近，兰月殿那边还等着她回去干活，所以掐头去尾只去上课五天，最后一天的结课、代表发言和同学聚餐，也都暂时不去了。

公文写作班的授课地点在一个很大的教室，有点像后世礼堂的感觉，大概可以容纳上千余人，幸好在座的都是成仙之人，耳聪目明的，否则后排没有话筒和音箱肯定是听不真切的。

知微也不知道是不是德月仙君给她走了关系的缘故，反正她的位置非常之好，很靠近讲台，一抬头就能看到讲师们热情洋溢的笑脸。

而与敬业讲师相对的就是埋头苦学的同学们，都或听或记，看起来十分认真，并没什么人交头接耳。

考生的桌前都放着来自部门的水晶台签，他们坐在这里不光只是代表自己，代表的更多的是自己部门的形象，所以格外注意了些，放眼望去都是一些勤学上进的好苗子。

知微是带着任务来的，这会儿学完了回去就要上岗了。

到底是跟饭碗息息相关的培训，所以知微不敢马虎也不敢开小差。

虽然授课内容很是枯燥，但这边的讲师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讲得十分有趣。

一天的上课时间很快就过去，等到了酉时二刻，讲师便宣布下课，明日课堂上再见。

这次培训班并不是封闭式教学，到了傍晚下课的时候可以回自己住处，也可以在灵书阁提供的几处教室进行晚自习，等到睡前再回。

知微很自觉去上自习了，因为这个培训班的跨度只有七天，又想给学生们做一次全方位的系统培训，所以讲师大都狠拉进度，她要去自习消化一下。

虽然讲师讲得有限，但发下课本却很厚，大概有八百页左右，除了最后一天之外，每天都会发一本新书，拿到手的共计六本。

自习室是通宵都可以学习的场所，并没有闭门一说。

知微是从第二天进来学习的，之前耽误了一整日，要把昨天和今天的书都温习一遍。

知微尽快地将书册翻看了一遍，等再看到时间之时，发现已经是夜半子时了。

知微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脖颈，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知微起身，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休息。

在她出门之时，看到一个熟悉的秀颀身影。

知微走上前去，看清来人，见果然是个熟人，便主动开口打招呼道：“容成仙君？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寻文汇仙君有事商议，不想一谈便到了这会儿。”容成道，“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在外头？”

知微扬了扬手上的笔记本：“我是来上课的，课后又多看了会儿书，便到了这个时辰。”

容成看了看外头天色，又看了看知微：“这么晚出门，连个灯都没带么？走吧，我送你回去。”

知微并不大认同容成仙君的说法。

她现如今已经不是普通人了，那是生下来就带有仙骨的。

自从灵识开了以后，她耳聪目明不说，还可以感知到周围的障碍物和危险，根本用不到灯光照亮才能回去。

说话之间，容成仙君右手多了一盏精致的琉璃灯，瞬时之间照亮了前进的路。

知微也没想到，一向看起来走冷淡风的容成仙君竟然会有这样精巧可爱的琉璃灯盏。

这样的一个灯盏提在他的手中，让他原本清冷的他看起来添了几分烟火气，让知微觉得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仿佛也拉近了好些。

知微从前在长夏镇之时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天庭究竟有没有黑夜，既然日月星光都归斗部管理，那么天上是不是可以不必经历黑夜，而达到永昼的效果？

等到知微真正考入天庭之后，发现天庭也和仙界其他地方一样，既经历白天又会经历黑夜，而且十分规律，就连天界仙官们的作息时间也是严格按照时辰来的。

知微对着容成感慨道：“天庭中的仙君们夜里出门也会带着灯盏么？我从前在长夏镇时候，还曾好奇过这天庭是不是没有黑夜，只有白昼，看来并非如此。”

容成解释道：“从前时候的确是没有白日和黑夜之分的，毕竟从前天庭人少，都是那些千百年前就已得道的神仙，他们多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并不影响生活。”

“只是如今天庭要管得事情越来越多，人也只多不少。有许多都是后来时候才被招入仙班之人。他们习惯了从前日出日落的生活，觉得天庭只有白昼没有黑夜实在难熬，不比从前昼夜交替更好一些，人们忙活一天也能有个盼头。天君觉得这话也不错，征求了一下几位帝君的意见，也将天庭改作如此。”

知微还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茬儿，只觉得十分神奇。

这么说来，原来的时候天界的时间可能一天更长，因为没有黑夜，所以才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说法。这会儿改作了一日有十二个时辰，等于连计数也一并改了，天庭不再独立于三界之外，而是和仙界及人间使用了同一计数，倒也合情合理。

容成又道：“其实这些事情也不尽然。譬如临到每年的瑶池仙会和各种法会之时，有了天君命令，天庭那几日里便不再会有黑夜，而是自始至终都光亮的白天。”

容成仙君素来不喜言谈，知微高效学习了一日，这会儿不看书后，整个人都变得懒懒的，也不欲多言。

等两人走出好一会儿后，知微才后知后觉道：“容成仙君，我在兰月殿。”

她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江州的考场之上，知微自打入职之后就再没见过他，觉得对方很有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情况。

哪知容成仙君只是淡淡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青篷一直关注着她，选岗结果一出来后就告知了自己。

文昌仙君也喜欢知微，跟座下几个仙君都谈过她的考卷和文章。

方才容成在和文汇仙君议事之时，还从他的口中听到了知微的名字，说她如今在德月仙君的手下当差，虽然容成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知微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昂扬向上的蓬勃冲劲儿，让人很难忽视她，只一眼便能够将她记住。

即便她并没有出生在天庭，家中也没有什么人脉，可以说起点不高，但这并不妨碍她越来越闪耀，让更多人看到。

知微听到容成仙君的回答虽然有些意外，但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知道。

容成仙君在斗部就职，掌握一切天体运行和其他各部动态，知道这些事情也不是难事。

故而知微所以并没有多问。

容成仙君并没有用太上乘的仙法，两人从灵书阁回到兰月殿用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长，倒和知微平日驾云往返的时间相差无几。

眼见着前面就是兰月殿了，知微和容成仙君道谢后准备告辞。

容成仙君点了点头，将手上的琉璃灯盏交给了知微：“这灯盏给你带回去吧，日后上下课提着它，行路也能更方便一些。”

知微还想推辞，却不想容成仙君将琉璃灯直接递了过来，知微若是不接，怕是就要掉落云头。

知微见他是真心要送，便也不再推辞，笑着接了过来：“多谢仙君，只是我这会儿没什么礼物还您，您的这份人情，我先欠着了。”

等日后有了什么稀罕物件，再给他送去。

“不必。”容成仙君道，“不过就是一盏琉璃灯而已。”

知微也知道容成仙君出身北海，乃是北海水君的幼子。

北海一向富庶，容成自幼不知见过了多少奇珍异宝，大概是当真意不在此。

她提着琉璃灯盏往回走，进到院子之时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容成仙君还在那里目送自己，便再次挥了挥手，而后大步向前走进了兰月殿。

容成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后，才慢慢转头离开。

知微似乎比他第一次见到时候长高了一点，也活泼了几分，他看着她提着琉璃灯往前，回眸看向自己挥了挥手，而后轻灵地从门槛跳了进去，像一只美丽的小鹿一样，灵巧生动。

知微最近的办公场所是德月仙君书房的套间，还有一篇需要完成的奏书而今只写了一半，不能脱稿，知微便也只能先把工作完成后再回屋休息。

因为知微说了晚间还要回来，故而鸢尾一早就给知微留了门，此时看到知微回来，左手抱着好厚一摞教本，右手则提着一只精美的琉璃灯盏。

知微发现自从自己进门以来，鸢尾就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琉璃灯盏在看。

知微轻轻晃了晃手上灯盏，道：“方才出门时候遇上了容成仙君，她看我一个人走夜路怪冷清的，便把这琉璃灯盏送予了我。果然他们北海龙宫是有宝贝的，我从前时候就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灯盏。”

鸢尾笑道：“这外头琉璃灯虽然精美，但也只是寻常难得。里面用作灯芯的灵珑宝珠才是真的价值千金。”

“里面的宝珠么？”知微抬起灯盏仔细端详，看到灯芯正中是一个白色透亮的圆珠，晶莹剔透，仔细去看就会发现，那宝珠周围笼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很有几分仙气缭绕的感觉。

鸢尾道：“这是北海出产的一种极为珍稀的宝珠，可以在夜色当中发出独有的光芒，不过因为实在珍惜不易得的缘故，通常很少有人会将它拿来照明，而是大多用来炼制药物提升修为。”

知微轻轻一按，打开了琉璃灯侧方的卡扣，从中将那明珠取了出来细细端详。

鸢尾道：“不过据说这种成色的宝珠对修为要求也高，冒然服用容易遭到反噬，微微你这会儿年纪还小，也可以多留上一段时日，等日后想要突破之时再服用也是一样的。”

“鸢尾，你知道的可真不少。”知微由衷道，“若不是你同我说了这些，我还只当这是一盏普通的琉璃灯盏。”

既然如此，她就更要好好掂量一下，日后给容成仙君回馈礼物之时也要足够分量才好。

鸢尾平日里不怎么跟人接触，也很少被人这么直接夸赞，她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道，“没，没什么的。我从前也不知道这些，都是跟了德月仙君后才见识到的。

知微回来的时间本就不早，这会儿又说了些话，眼看着就要到三更天。

知微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做完，便让鸢尾先去房间休息，自己则坐下来将未完成的材料完成。

知微完成材料之时已是丑时过半，第二日一早还要早起上课，不能迟到，满打满算一晚也就睡了两个时辰。

不得不说，做了神仙就是这点好，即便每晚只睡两个时辰第二日依然不觉疲惫，照常上课毫无压力。

随着知微在天庭工作时间越来越长，她深切地感知到，大多数的天界神仙都有拖延症，而且拖延程度和在职时间长短呈正相关。

他们的生命长度大都几百年到几千年不等，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做着相近的工作，度过漫长的岁月，有很多事情明明集中精力可以两个时辰内完成，他们就能够拖拖拉拉的能干个三五天。

知微前世时候经常会在网上看到有人吐槽机关的干事效率，但若是跟天庭大多数仙官的效率一比，那简直就是神一样的速度。

七夕一天一天的近了，兰月殿整个仙班的效率都高了起来，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这个节日——凡间造势，仙界营业，七夕夜宴……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进行。

知微除了上课之外，还负责了写各种公文、奏书以及七夕夜宴前的讲话稿的起草，其中数据和基本素材都是由宝镜、明镜仙君提供，再由她加工完善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