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 兰殿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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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兰殿染血()
辛情开始了在温泉宫的囚禁生活,她先是花了半个月时间养好了身体,然后就开始在温泉宫各处参观,仔仔细细看了个遍。看的时候仔细留意各处的守卫,也将地形暗记在心,每日回到升兰殿有时间就把地图在脑中重温一边。十天下来,温泉宫被她走了个遍,也记得差不多了。
之后辛情在和宫女太监闲聊时套出温泉宫往东二十里有一座温泉镇,就因这温泉而得名,辛情也暗暗记下了。
然后她总结了一下,基本上这温泉宫的守卫和皇宫里一样森严,有一次辛情看依山的宫墙处似乎没有守卫,装作无意走过去,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几个黑衣侍卫把她吓了一跳。又有一次她晃到宫门处见到检查极其严格——宫门内就要三道令牌。她不知道去哪里弄三道令牌,而且她不知道出了内宫还需要几道。这些都需要调查。
都看完了她冷笑,拓跋元衡还真是要让她死在这里。她身边永远有至少两个人跟着。升兰殿周围的守卫更多,就差房顶上没有了,睡觉倒是安心。
辛情想走,可是除了这里森严的防卫让她犯愁之外,富老爹和鱼儿的安危她也不能不顾及。以拓跋元衡的性格来说,如果她偷跑了,富老爹和鱼儿就一定会死。她不能冒险。她的心冷,可是他们两个人是她珍惜的。毕竟长了那么大,他们两个是从来不算计她又对她很好的人。有了这份顾忌,辛情有些无奈,而且近一个月的光景来看,这温泉宫虽是囚笼,但没有拓跋元衡在,她也还自在,所以先住一段时间享受享受也无妨。
辛情对温泉情有独钟,她每天一半的时间都在里面泡着。泡了半个多月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水灵灵的皮肤。所以偶尔泡完了她会光溜溜地照镜子,当孔雀开屏自娱自乐了。
温泉宫的宫女太监们对她相当恭敬,似乎她还是正当红的妃子。辛情想想就笑,皇帝宠爱的女人应该是一丝不挂地被圈养在龙床上伺候禽兽的,再怎么也不可能被孤零零地丢这里来储藏——不过,反正都这样了,好与不好不过都是囚禁。
天越来越热,辛情依旧固执地泡温泉,热得喘不过气也坚决不出来。宫女们不敢大意,几乎是不错眼珠地盯着她,辛情习以为常。偶尔出浴的时候会装妖娆逗她们,问她们:“娘娘我的身体好看吗?”看到有的小宫女红了脸她就开心地笑。
有一次睡不着她溜达出升兰殿,爬到长乐殿殿顶躺着吹风看星星,当她起身在房脊上猫一样爬行的时候,看到下面一水儿的侍卫,辛情忽然很想试试他们的功夫,她小心地走到房檐边,伸开双臂装作吹风的样子,然后身体前倾折了下去。这种像蹦极一样的感觉还不错,可惜还没享受完就落进一个怀抱,然后随着那怀抱一起降落、脚踏实地,她被安稳地放到地上。
她笑着睁开眼睛,一双毫无表情的眼眸目视前方,看都不看她一眼。辛情笑了笑,功夫不错!
“娘娘以后请小心。”他说道。
“不好说!”辛情说道。
延成飞奔而来,“娘娘没事吧?”然后转身训斥宫女:“你们怎么伺候的,这么不小心。还不快去传太医。”
“没事!我自己不小心,延总管,温泉宫的侍卫身手不错!赏!”然后笑着问道,“你叫什么?”
“回娘娘,卑职二等侍卫苏青。”那人说道。
“苏青?哦!”辛情回升兰殿去了。
延成遣退众人独独留下苏青,“苏青,你今天表现不错,以后这长乐殿的安全就由你来负责,不得有任何差池。右昭仪娘娘在温泉宫这段日子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连我都会跟着受牵连,明白吗?”
“是,延总管。”苏青说道。
辛情趴在地上,地上铺了一大片的玉垫,身体凉凉的很舒服。苏青?苏豫?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应该在南朝当官的,怎么会跑到这里当侍卫?
原来那么温暖的眼神也可以隐藏得滴水不漏,可是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呢?苏豫的两种表情在脑中交替闪过,辛情叹气,原来自以为最简单的人忽然之间也会变得高深莫测。比起苏豫,拓跋元衡虽然有时候让人摸不着他的想法,但是他的本性还看得清楚,可是苏豫——也许是没有太多的接触,所以本性还真的不好妄下论断。
自那天后辛情便经常溜达到长乐殿,在殿外台基的栏杆上坐着,然后一一看过,观察侍卫们。可惜什么也看不出来,一个个都是固定的表情,在那儿排排站着像兵马俑一样。苏豫也一样。辛情看了四五天之后便不去了。既然苏豫来了,知道她在这里应该会来找她的。
辛情便继续在温泉宫各处晃啊晃,找人套话。
那个秋天到来的时候,温泉宫上下传言说皇帝秋围会到温泉宫来,辛情不以为意,每天照旧过自己泡澡、吃喝玩乐、挥金赏赐歌儿舞女、日夜颠倒的日子。苏豫从来没有露面,一度辛情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传言变成了现实,某一天辛情正舒服地在温泉里泡着的时候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气都没喘匀就说:“来了、来了,皇上、皇上来了,娘娘!”
辛情滑进水里把自己泡起来当没听见。她不想看见他,他毁了她的生活。宫女们见她这样就不好说什么了,默默地退到一边。
泡过澡辛情睡了一会儿,醒了的时候冯保等人正静静地站在一边。
“怎么了?”辛情慵懒的起身,身上只一件薄薄的棉布衣服,头发散着,眼睛半睁着。
“娘娘,该传膳了。”冯保低声说道。
“传吧!”辛情懒懒地说道,光着脚下地到桌边。
宫女们安静无声地摆好了膳食,辛情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转了转觉得没意思,便让冯保传歌姬。冯保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娘娘,老奴斗胆,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这意思就是想说,说吧!”辛情看他一眼。
“娘娘,此次与皇上同来温泉宫的是新封的左昭仪娘娘。”冯保说道。
“哦!”辛情点点头。女人如衣服,拓跋元衡换衣服的速度一向迅速。
“娘娘,左昭仪新封不到半年却随驾秋围,这——”冯保还是犹豫了没说,话说到这个份上,右昭仪娘娘该懂了吧?这左昭仪的宠爱大盛于她右昭仪了。再不想办法补救,恐怕皇上就真想不起来她了。
“怎么,你想伺候她去?”辛情似笑非笑地问道。
冯保扑通跪下了,“娘娘误会老奴了,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只是、只是担心娘娘、担心——”
“担心我右昭仪会老死温泉宫?”辛情笑了,晃着杯中的葡萄酒,“冯保,我右昭仪就算老死在这里将来也会跟皇帝合葬的,如果你活得比我长,可以看看我右昭仪的风光大葬。”
“娘娘恕罪,老奴说错话了,请娘娘恕罪。”冯保磕头。
“起来吧!你为本娘娘的心我知道,不过~~”辛情侧头看看他:“本娘娘现在还不想回去,本娘娘没泡够温泉。”
“是,娘娘,老奴知道了。”冯保说道。
“知道了就去传旨吧,长夜漫漫不好打发啊!”辛情说道。
冯保忙命人去了。辛情悠闲地晃到升兰殿后的升平殿,懒散地靠着大锦墩等着看表演。没一会儿歌姬们恭敬地进来了,开始了她们这些日子来常做的表演。一时间升平殿当真是笙管齐鸣、霓裳羽衣、歌舞升平。
辛情边喝着酒边看表演,看完了照样有赏,直闹到夜深才命散了,又叫了歌姬的师傅来,让她排几场新歌舞,这些都看腻了。
回到升兰殿辛情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又披衣起来去泡温泉。太监宫女们已习惯了她这种不正常的生活规律,所以立刻就准备好了陪伴她去兰汤。一番折腾辛情爬到床上睡觉的时候东方已露鱼肚白了,宫女们也换了班,整个升兰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辛情睡到太阳快下班了才爬起来,传膳——泡澡——歌舞——泡澡又循环了一圈。她这种生活循环了五圈的时候拓跋元衡走人了。
天一点点冷了,辛情的活动范围缩小到兰汤和升兰殿。在兰汤泡澡,在升兰殿胡闹。有一阵子心血来潮拿了各式的布料、幔帐、珠帘等裹裙子给歌姬们穿着跳舞,有的时候没系牢春光外泄辛情就开心地笑,时间长了,歌姬和宫女们习以为常也就不脸红了。
这天辛情喝多了酒觉得有些热就命宫女们将殿门全部打开,然后自己靠在绣墩上睡着了。后来被一阵平乒乓乓的声音吵醒,辛情睁开眼睛,在她眼前上演的是功夫混合打表演,那一柄柄的剑都发着寒光。她周围聚集着宫女太监,地上还有几具太监宫女的尸体。坐起身,辛情冷冷地看着这场搏杀。这些人同样都是黑色侍卫服,不同的是有一部分人脸上蒙了黑布。
“娘娘,请您到升平殿暂避。”冯保护在她面前,左臂上有血迹。
“升兰殿周围现在恐怕都是刺客,出了门就是自己找死。”辛情说道,然后对着侍卫们说了句:“留几个活口,不要都杀了。”然后就静静地靠着绣墩看着眼前的杀戮。死亡的恐怖气息在她身边围绕,辛情讶异自己竟然不害怕,没有惊声尖叫。
一个蒙面人费劲跳出战圈举着剑从她头顶劈下,可惜有人动作比他快,一把剑刺入他的后心,他就这样直直地扑倒在离辛情不到一尺远的地方,眼睛瞪着她,嘴角的血流到了地上,冯保马上爬过去抢过他手里的剑又给他补了一剑,那人才挣扎了一下咽了气。辛情攥紧了拳头,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闭上眼睛。
又几次有惊无险之后,蒙面人除了跑掉的一个其余九个都被解决掉了,尸体横七竖八在地毯上。升兰殿的侍卫还剩下三个,衣服上或多或少都划破了。三人一起半跪到辛情面前:“娘娘受惊,臣等无能。”
辛情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说道:“你们的救命之恩,我记下了。实在受不起你们的跪!”
然后一一扶起他们,扶到第三个人,她愣了一下,是苏豫。苏豫看着她的眼神里有担忧。辛情转身吩咐冯保:“将侍卫都送回老家安葬,他们家里多多给些银子,替我赔个不是。刺客~~~”犹豫了片刻:“刺客在宫外随便葬了就是了,还有,记住不准侮辱死者,即使是刺客。”
“娘娘,刺客的身份未明,娘娘善心将其安葬恐怕会助长其刺杀娘娘的野心,老奴以为~~”冯保想说话。
“来刺杀我你以为他们还会带着让你指证的东西吗?不过是奉命行事,就算将他们挂在宫外曝尸,该来的还会来的。以后小心防范就是了。”辛情说道,然后又吩咐道:“让延成给我滚过来。”
冯保忙命一个小太监去了,那太监因为吓得腿软,出门的时候摔了两个跟头。辛情仍旧回榻上靠着绣墩歪着,命宫女给三位侍卫赐了座。宫女们搬了椅子之后都害怕地聚在她周围。
没一会儿延成来了,看到满地尸体大吃一惊,然后慌忙跪地:“微臣失职,娘娘受惊,微臣该死。”
“混帐东西,我看你也该死。”辛情凉凉地看他一眼:“看本娘娘不得皇上宠爱就连本娘娘的生死都不管了,是不是?势利的东西,果然只配做奴才。”
“娘娘饶命,微臣以后一定唯娘娘马首是瞻,忠心效命,只求娘娘不要将此事告诉皇上,请娘娘饶了微臣这一次。”延成不停地磕头,辛情不作声,只是冷笑着看他。
“把命交到你这样的奴才手里,等着你哪天亲自杀我?”辛情冷声说道:“给你两条路,一,自动请辞,让出这个位置。二,我让侍卫杀了你,然后跟皇上说你忠心护主而死给你封妻荫子死后荣光,怎么样?”
“娘娘,请娘娘饶命!”延成磕头。
“饶命?那就是要让出位子了?”辛情说道。
“请娘娘相信微臣一次,微臣以后一定尽心尽力护娘娘周全——”延成还想说。
“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让你永远消失。”辛情轻声说道,延成却像见了鬼一样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了。看着他的背影,辛情冷笑。
“冯保,知道怎么做了?”辛情看他一眼,冯保忙点头。“他们三人调到升兰殿吧,本娘娘睡觉也放心些。”苏豫没看她,仍旧端坐。
“你们回去吧,让太医看看,好好上些药。伤好后再回升兰殿当值。”辛情说道。三人起身低头行礼然后出去了。
看着满地的尸体,辛情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起身来到殿外,守卫已然增加了许多,辛情这才觉得有些后怕了,带着宫女去了兰汤泡一泡放松,脱了衣服才发现后背都已洇湿了,泡在水里,辛情看自己的左手,因为刚才攥拳太紧,指甲扎进了肉里,现在一沾水便开始疼。
看到活生生的人就在自己面前死去原来真的很恐怖,那种害怕是慢慢地渗透到心里的,就像她现在虽然泡在温泉里,可是浑身却如同坠入冰窖,一动都能听到自己骨头的响声。
泡到天亮,辛情才觉得暖和了一些,宫女们服侍她出浴,因为一夜未合眼,辛情有点头重脚轻,回到升兰殿,虽已整理得干干净净了,只不过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辛情厌烦地皱了皱鼻子,“做场法事吧,我先去住月影台。”然后带着宫女去了月影台。马上升兰殿的侍卫们也都调到月影台了。
辛情根本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那刺客瞪着她看的眼睛和铺天盖地的血。让宫女们拿了许多灯点亮了,然后披着被坐在床上沉着脸坐着。
是谁要杀她?而且是明目张胆地在宫里面杀人?辛情想到了很多人,又否定了许多人,这皇宫里的事往往都是出乎意料的,这些人里,也许你认为是最恨你的人下的手,可是往往却是那些你认为安全的人捅的刀子。她辛情在那皇宫里不信任任何人,也不真正恨哪个人,可是想她死的人却太多了~~拓跋元衡除外,起码在她辛情又老又丑之前他是不会想她死的。
现在她还担心富老爹和鱼儿的安危,守卫严密的温泉宫都有人来刺杀,他们的情况不能不令她担忧。想到这些,辛情有些烦躁,可是现在她等于是与世隔绝,仔细算来,身边竟没有一个“心腹”能帮她。因此也只能祈祷拓跋元衡念在她没有逃跑的份上保富家父女的安全。
冯保来回话,说是已替延成上了奏折请辞。刺客已葬了,没有搜出任何有用的东西。侍卫们今早已分别派人运尸回乡安葬了,每人厚恤千两白银。辛情点头。
没过两天,冯保捧着一个批复过的奏折来给辛情。辛情懒得看,让冯保念给她听,听完之后笑了,看看冯保:“既然从此以后温泉宫我说了算,当然用自己人,冯保,明儿起你做个这个总管吧,别的事甭管,别再让人把娘娘我宰了就行了。”
冯保跪地磕头谢她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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