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授业
“阿羽就是嫌你太痴情，耽误她修仙了呗！”
白天王瑾这话杀伤力太大，天一黑报应就来了。阿羽早知道姬影反应这么大，她就跳过魔道那一段不讲了。姬影一直没吭声，直到晚上他把阿羽拉到怀里抱好了。
姬影道：“你白天讲那么多，不就是想说仙魔不两立，所以我俩不能在一起吗？”
阿羽本已昏昏然要睡过去，一听这话打了个激灵，假装睡着，没敢接话。
姬影用手把阿羽紧了紧，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偏不信邪，凭什么我就该修魔道，天帝对西娴那么深情，还不是修了仙道吗？”
姬影见阿羽始终不答话，双手双脚把她缠住，将身体一翻，令两人面对面侧躺着。姬影看着阿羽的脸，阿羽闭着眼睛，只当自己睡着了。姬影等了一会儿，见阿羽始终没反应，就凑唇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阿羽浑身一抖，睫毛动了动，但还是不睁眼。姬影又亲她的眉毛、她的鼻子。阿羽向后躲，但被姬影搂得死死的，完全动不了，迫不得已只好睁开眼睛。
阿羽叹气道：“你天生魔骨，应是前世修的，时机一到自然成魔，没机会入仙道。天帝不同，他一出世就跟着西娴入了仙道，西娴会教，所以天帝仙道修得也好。而且，所有人内生力量都需要情绪才能调动，因此情重之人无论仙魔，武力都很强的，所以，你看天帝之前跟玄启大战的时候多么厉害，但西娴仙逝之后，没人指导他仙道修炼之法，他自己参不透，长进就很慢了。”
阿羽说了一大段，打了个哈欠，又闭上了眼睛。姬影哪里肯放过她，又亲吻她，迫她再睁开眼睛。
姬影看着阿羽的眼睛，说道：“我只问，你能不能同我在一起。”
阿羽：“自古仙魔恋没一个好下场的！”
姬影大惊，问道：“为什么？”
阿羽：“魔道重情，仙道淡漠，两人在一起起初还行，日子长了，魔道总觉得仙道不够爱自己，会变得越来越神经质。这本来也是魔道的修习手法：情绪越强，功力越高，功力越高，情绪越强。如此反复作用，魔道的功力越来越高，可这越来越强的情绪最终都要施加在仙道身上，总有崩溃的一天。魔道现在有几位最厉害的魔尊，当年都是因为跟仙道相恋，才魔功大成的。但他们的爱人都很惨，有一位因为魔尊嫉妒之心太重，他的妻子无论如何做，他都觉得妻子爱他不深，最后疯魔发作，杀了仙道的妻子。还有一位魔尊总担心自己的妻子移情别恋，就把她关了起来，三千多年都还没放出来。所以，从来都是仙道会警告弟子远离魔道，魔道从来就不讲究这个。”
阿羽看着姬影的眼睛，恳求道：“你若真心为我好，就放过我好不好？”
姬影表情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方道：“让我好好想想再说。”
第二日白天，徐枫、王瑾如约而至，有了昨天的教训，阿羽今天不讲理论了，直接教徐枫采气。
“天地万物皆有灵，修道需能感受、采集身边的灵力，汇聚于体内，体内汇聚的灵力越多，修为就越高。”
阿羽介绍完口诀心法和要点，就开始让大家练习。王瑾一讲就会，上手就能在手心聚起一个两尺多高的气旋。尤季就是来起哄的，他本身有修为，显摆的时候被阿羽打出去了。姬影是魔道的，功法同仙道南辕北辙，采不到气很正常。只有徐枫最惨，不管如何努力、如何下功夫就是一无所成，非常让人着急。一连七八天，阿羽都非常细致入微地给徐枫反复讲解，并且将自身仙力打入徐枫体内进行引导，但徐枫始终掌握不到要领，难以入门。阿羽表面显得很淡定，但其实非常着急，白天晚上都在琢磨这个事，睡也睡不好。
到了第九天早晨，姬影刚一出门，阿羽就把一块碧绿的玉牌悬浮半空，叽里哇啦说了一顿谁也听不懂的话，然后跑到东宫东南西北四个拐角上布下阵法。等到中午姬影徐枫他们一下朝，尤季一进东宫就感受到一股股扑面而来的浓浓灵气，走到文华殿一看，只见阿羽在院子里画了个圈，圈里放着一只蒲团。尤季再走进，就感受到以那个圆圈为底座，高达一丈的一个圆柱形气坛，气坛里面超高浓度的灵气如水波一般，轻轻荡漾。尤季靠近气坛，伸手要摸，被阿羽扇柄一敲，缩回手去。
阿羽招呼徐枫到圆圈里的蒲团上打坐练习，尤季仰天哀叹道：“像你们这么修道的，真是闻所未闻，你这哪是练习采气，你这是用灵力给徐枫泡澡啊！”
阿羽一柄扇子甩过去，尤季向旁边一闪，又指着天空问道：“这头顶上又是什么？仙帐吗？你在宫里搞这么大的动作，我在东宫外面却一丁点都感受不到，是不是就靠它啊？”
阿羽以仙力指引飞出去的扇子，拐了个弯，又照着尤季的头敲下去，咬牙道：“不显摆你会死啊？”
尤季没躲，老实挨了一击，陪笑道：“我真没显摆，你这人真是深藏不露，这些本事真是让我闻所未闻、难以想象……”
尤季过来扯阿羽的袖子，可怜巴巴道：“轩辕大人，你别那么偏心，这些本事也教教我吧！”
阿羽无语望天，问道：“这些无用的本事你学它干嘛？”
尤季：“你说无用，那你为啥自己学？”
阿羽叹气：“我也没去学过，这些东西我修炼到一定程度自然就会了，雕虫小技，有啥学头啊？”
尤季嘴张得能放下一只鸡蛋，问道：“我是修逍遥道的，你修仙究竟修习的是哪门？”
“算学！”阿羽丢下这句话就去招呼徐枫了，留下尤季一脸茫然。
徐枫被泡在灵力中后，终于有了一点点进益，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也总算是入了门。阿羽估计，照徐枫这个修习速度，到八十岁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修到长生不老，依然让人着急啊！
阿羽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阴阳双气补足很多，甚至超过了救罗远莲之前。她仙力一旦恢复，立刻便不准姬影像从前那样抱着她睡，姬影对此非常“愤怒”，经常声讨她过河拆桥。
这一夜，阿羽正在自己的矮榻上辗转反侧，琢磨徐枫修仙的事情，忽然感觉身侧刮来一阵灵风，转头一看，只见姬影床头一只半尺多高的气旋，越旋越快，越长越高，越来越大，风力强劲，把思明殿里的魂莲都吹得东倒西歪。这气旋眨眼之间就长到了一丈多高，像一只龙卷风，而且还在不断长大，简直就快把房顶掀翻了。阿羽蹭地一下坐起来，奔去姬影床边。只见姬影全身紧绷，紧张地托着越来越大的龙卷风，显然他正全力以赴，想拉住这只即将失控的龙卷风。
阿羽已然被眼前的场景震慑住了，她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有哪个仙家采气能采出这么大飓风的。姬影向阿羽投来求救的目光，阿羽冲过去，先把姬影从平躺位拉起来，扶他坐好，然后，在耳边给他重复控气的要点，指导他该如何操作。姬影满头大汗，虽然很慌张，但还是能一步步按照阿羽的指导进行操作，只不过，他本能会走魔道的路数，因此虽然成功控制住了飓风的高度，但却控制不住飓风的强度，只见那飓风越长越粗，风速越来越快，现在已经不是魂莲倒了霉，是整个思明殿都要被吹飞了。
值此危急时刻，阿羽顾不了太多，伸手握住姬影的手，四臂成环，把自己的仙力从一臂打入姬影的身体，再从另一臂反送回来，将自己全身的气路和姬影连接了起来。姬影虽是一位凡人，平常看来没有任何异样，但因被上天选中做了九州寰宇赤殇双料地灵，前世又有魔功，因此，他的体内气泽澎湃如汪洋大海，阿羽这两魂六魄衰哀之气一冲进去，差点自己就被冲散了。不过，阿羽幼年时自悟“穗气观天”之术，非寻常仙者可比，故而，即便她力弱，亦能于浩瀚滔天的气浪之中，游走翻飞，用自己之力引导姬影体内的真气流转。阿羽只能教姬影控制他体内的气场，而不能替他控制，她只能一遍一遍地引导姬影沿着自己使力的方向调动灵力。
阿羽的灵力是散布全身的，而姬影的灵力则主要汇聚于头、心、丹田三处。阿羽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教姬影把灵力散遍全身谈何容易，不得已只好涉险将自己的一魂一魄提出来，潜入姬影的身体，跟姬影的魂魄融在一起，控制他全身气脉。阿羽一潜入姬影的身体，就感觉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席卷全身，那感觉好像久别重逢，又好像一场守了几十万年的梦一夜成真。姬影的三魂七魄迅速聚拢来，把阿羽的一魂一魄紧紧包裹住，阿羽心里、眼里、耳里、鼻里、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姬影心中最深的执念，那是一个紫色的影子，看不清也摸不到，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一个来自远古的声音向她倾诉着那种深深的爱恋，阿羽几乎就要迷失在这温柔而又浓郁的爱意里，所幸她还残存一丝清醒，努力排斥着这醉人的诱惑，把她拉回现实，终于还是指挥着姬影的气脉运导，一步步将灵力散布全身。到后来，姬影已然逐渐掌握了散灵的技巧，可以自己控制气脉了，阿羽就艰难地把自己的魂魄，从姬影魂魄都包围中拉出来。等她魂魄归位，才发现自己已然一身大汗。
姬影这一出，整整折腾了一夜，再醒来时，两人抱成一团挤在床角。屋里的魂莲全部阵亡，钱航来打扫战场的时候，惊讶地盯着姬影足有半刻钟。也难怪他这么吃惊，像姬影这样的天生魔骨，经过这一夜，居然也入门仙道了，搁谁谁也不敢信啊！
姬影早晨起来神清气爽，居然还告假不上朝。自打傅州神带他进过一次宫之后，他爹就再没找过他任何麻烦，鲁后、二公子、三公子也暂时消停了。姬影吃过早饭后，就开始在阿羽周围晃荡，看她忙忙碌碌拿出一堆盆盆罐罐，还经常对着空气说他听不懂的话。姬影既不帮忙，也不捣乱，无聊的时候就在手心里聚个气旋玩玩，这个本事他已经越来越娴熟，时不时还能弄个奇形怪状的出来，在阿羽跟前晃晃。阿羽进屋找了一本仙书塞给他，总算把这个让人眼晕的家伙给打发了。
将近中午的时候，徐枫和王瑾相跟着来东宫，钱航和尤季早已跟他俩混的稔熟，早早备好饭菜。众人饭毕以后，阿羽抬出石板，又开始上课，不过这一次，居然连钱航都搬了个蒲团坐下听讲，让阿羽倍感受宠若惊！
阿羽在石板上写下两个字——双修，转回身还没开讲，就见众人一个个脸上表情都不对头了。
阿羽拿着石笔，哭笑不得地点着众人骂道：“我就说现在道风衰败！你们这一个个都想歪了吧？什么是双修？是你们想的那样吗？真正的双修是‘内外’双修！”
阿羽在石板上又写下一个“内”字和一个“外”字。
阿羽看着尤季困惑的眼神，解释道：“不怪你们奇怪，现在修仙的已经没什么人修‘外’了，全都在修‘内’。无论是采气、修炼内功、钻研法术，都是围着自身转，越来越向魔道靠拢。剩下个把修‘外’的仙者，多以兴趣为主，虽然博学，但不被看重。我一直说仙道衰微！常有人反驳，说天帝打败了玄启，仙道一统天下，所以魔道才衰微！这是大错特错！”
阿羽敲了敲石板，提问：“为什么现在仙道走向了魔道一头，都去修内了呢？”
王瑾举手答道：“因为天帝没带好头儿！”
阿羽一挑大指，又问：“还有呢？”
尤季不屑道：“修外有什么劲儿？能打架吗？能变强吗？”
阿羽变出一朵小红花，发给尤季，称赞道：“你这就说到点子上了！可是，修外真的没用，只能挨揍吗？”
阿羽看着大家等待回答，王瑾笑了，回道：“你都这么问了，那就必须有用啊！哈哈！”
阿羽一笑，回身在石板上“内”字周围画了个圈，道：“一个修行者的武力从何而生？修内者，一靠体格、灵力、术法，二靠情绪提升。以玄启为例，已达淆恒纪以来修内之最，他的武力咱们标在这个地方。”
阿羽在石板中部偏下标注了一条横线。
阿羽又道：“天帝需使美人计才能战胜玄启，可见他的内家功夫在玄启之下，更考虑到他有众多法宝加持，故而，我估计他的武力大约在这个地方。”
阿羽在玄启之下三分之一处，画了一根线代表天帝。
“假设玄启未亡，仍可以继续修炼，但由于体格灵力只能慢慢提升，人的情绪亦有上限，就算他天赋异禀，数十万年之后，他的武力将达上限。”
阿羽在石板上边沿处画了一根线，指着这根线，又道：“这基本就是修魔者，也就是修内者的武力上限了。”
阿羽回身在“外”字上又画了一个圈，道：“咱们再说修外，万物有灵，天地除阴阳双气以外，更有万种混沌诸气。尤其是九州界，乃是仙凡灵沌四界共生之地，混沌之气随处可见，只要熟悉它们的特性，都能加以利用，战时亦可为兵。修外用智不用力，不需仙者有内功修为，所以，一个内外兼修的仙者，起步虽慢，但最终武力可以很强，尤季，你猜猜修仙者的武力上限是多少？”
尤季甚怀疑看了看阿羽，站起来在修魔上限两倍高的位置比划了比划。
阿羽一笑，以手指天，道：“内息有尽，而天地无穷。修外的仙者，武力上不封顶。”
此话太过危言耸听，尤季、钱航都摇头，钱航道：“引外力为武者有，但都为表面功夫，场面虽大却无甚实效，花架子罢了！更何况外力亦需以内力为引，无内修者断然无法调动外力，轩辕之言难以置信。”
阿羽笑笑，引大家起身来到一块空地旁边，端起之前折腾了一上午的一只空盆，向着空地上方泼洒出去。过了片刻，就见空地上方隐隐出现一层层淡红色的气丝气雾，风过不动，人过不移，仿佛游离在另一个空间，只随着自身的韵律在轻轻飘动着。以钱航的阅历，也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彻底惊呆了。
阿羽道：“这是混沌诸气的一种，在九州最为常见，也最好上手，我就以它为例，给大家演示用法。”
阿羽走到场地中央，逆着一缕红雾飘行方向，轻轻抬起左脚脚尖，踩上红雾云头。那红雾并未因阿羽的阻挡而减慢或改变飘移方向，反而把阿羽整个人托举到了半空。阿羽毫不使力，随气而走，在半空中飘了几圈后，打了旋翩然落地。
阿羽道：“此乃御气飞行之术，并不需要使用内力。徐枫，我带你体验一下。”
钱航、尤季石化当场，阿羽走过去拉着徐枫的手来到场地中央。一片红雾飘来，阿羽踏雾而上，拽着徐枫飞上半空。徐枫手忙脚乱，一顿乱蹬乱扑腾，整个人都挂在阿羽的手臂上。阿羽耐心指导他，鼓励他不断尝试，终于让他蒙上一脚踩稳了，自己也飞了起来。徐枫满脸通红，非常激动，阿羽渐渐放开他的手，由他自由自在在天上飞。徐枫对此术是有些天分的，单飞之后反而更为自在，一圈一圈飞得停不下来，若不是有仙帐挡着，人只怕能飞出灵襄城。
待徐枫终于落地，钱航、尤季已然从震惊之中复苏过来，两人对着阿羽深深施礼，由衷敬佩，从此之后，连钱航都要找仙书来看，时不时还要请教阿羽。
阿羽终于找到了徐枫修仙的路数，心里长出一口气，此后便令他采气、内息、外气、兵器一起练，多项辅助，彼此参照，徐枫仙智渐开，虽然速度说不上快，但终于步入正轨。阿羽作为老师，也清闲下来。
王瑾、尤季、姬影几个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快，但他们都是蹭课的，徐枫没掌握好，阿羽就不教新的。王瑾很无所谓，三五天才来一次。尤季有上进心，老想多学点，阿羽偷懒，就找书让他自学。最麻烦的是姬影，好学而且学得快，拿书给他，也不耽误他缠着阿羽开小灶。而且，他还掌握了个技巧，但凡遇上闯不过去的坎，就要求阿羽用前一次的方法，把魂魄渡入他的体内进行指导。姬影显然很喜欢跟阿羽魂魄挤在一起的感觉，有点上瘾。阿羽每次都被姬影的冒进弄得心惊胆战、满头大汗，劝他进度慢一点，但他也不听，会自己翻书学习，遇到麻烦就找阿羽渡魂，修行一日千里，非常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