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车库

地下室的车库很普通，和卫警局的没什么两样。

仲知清的皮靴底和地面接触时，会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路上都是这样的声音，还包括一阵阵的回音。

付闻溪跟着仲知清，环顾四周后发现这里没有一个监控，她把质疑藏在心里，脚下的步子却和仲知清一致。

此时，仲知清走到一个宽敞的过道，然后用鞋跟敲了地面三下，跟手叩门差不多。

片刻后，地面上忽然凹下去一段阶梯，顿感很强，一看就是防止坍塌，墙壁过厚。

她看付闻溪略显迟疑，便问：“付队还想看吗？如果不想，我们现在就回去。”

付闻溪的迟疑不是害怕，而是吃惊于仲知清的大胆。她们相识不过几小时，这会儿就敢带她看禁品，不是她小心眼，好歹她也是个卫警员吧？

归根究底，她觉得仲知清可能是缺了大心眼。

“付队？”

“看，看看，刚跑神了，不好意思。”

付闻溪继续跟着仲知清下楼，手扶着两边实心的墙壁，面对这样一个密室，她说不清是堂而皇之还是胆大妄为。

最后，她只是硬憋出一句感叹：“位置选的真是巧妙。”

仲知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听懂后也只是嘴角上扬了一下。她在前面让出一半的位置，然后在手腕处按出光屏，一串密码飞快的以“”号的形式呈现在屏幕上，紧接着机械音弹蹦出来：“友情提醒，下行速度较快，请扶好把手。”

“哐——”

一个立方体空间将她们包围在里面，然后就是铝制的扶手从四面墙体中推挤而出。

“抓紧了，付队。”仲知清背倚在拐角处，一只纤细的手紧紧握住扶手，另外一只手却是放在付闻溪的身后。

付闻溪反应不慢，突然而来的下行速度让她迅速扎开马步。抓住扶手的那一只手上，骨节顿时鲜明起来，力量感十足。

就是这样，她的双脚也腾空了好几厘米。

确实快。

付闻溪刚闪过这个念头，双脚便着地了。

“付队下盘真稳。”仲知清留给付闻溪一个背影，皮靴踩在地上的声音变了。

付闻溪咽了口口水来缓解耳鸣，所以刚才并没有听清仲知清在说什么，而现在，只是那皮靴落地的声音充斥在她的耳边。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这种接触声音很熟悉！

她们是踩在特制的钢化玻璃上！

仲知清兴许是感觉到付闻溪停下来了，于是回眸道：“弄了点小技术，收音比较好，不会扰民。付队放心，我们良心还在，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那一声“呢”像是在调戏，可是付闻溪没心思揣度。

这里太黑了，根本看不清褐色玻璃之下到底是什么样子。

“没有灯吗？”付闻溪沉声问道。她扫了眼四周，只有一些橘红的光在闪，跟不会坠落的流星一般。她猜四周的玻璃磨了毛，不然不会这么糊。

仲知清撩了下自己的大卷发，慷慨道：“没有。”

付闻溪：“……”

她是有病吗？怎么就跟人来了这里？

一个机甲而已，至于吗？搞得她多没出息一样，还要忍受无尽的黑暗。

仲知清只身走在前面，没一点待客之道，“这里是甬道，不需要灯光，现在属于停业期，等到复工，这条路将会无比灿烂，可惜，不属于现在。”

明明很平静的几句话，付闻溪觉得里面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炽热之情，正待她再细细回味时，甬道的尽头已经到了。

微芒再现，眼前之景甚是旷大。

大大小小的屋子如同蜂房一般坐落在地下之山，山脚下是各种颜色的矿石，它们就是这里的花朵，尽情的充当装饰品。

可真当到了一个个屋子里才知道，这座山到底有多高。

这里的交通工具是轻轨，但是只能看到轨道。她们站的地方就是轻轨途径的站点，而除了轨道，这里没有一条寻常路。

付闻溪看着仲知清在自己左腕处说道：“老陈，发辆小面包过来。”

既然有了法子，她就不操心小面包是什么了。她现在被那些矿石所吸引，这些细闪的光对她的吸引力就相当于西方的龙看到了满山的珠宝。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跃而下，铲两袋子矿石带走。

仲知清在一旁忍笑观赏着，“喜欢这里？”

“你们打造了一个地下世界，我不说，但总有一天会惹祸上身。”付闻溪理智尚在，提醒道：“矿石难寻，你们占山为王，迟早一天，这里不是毁了，就是换个主人。”

仲知清轻笑一声，按了下身侧旁的站点铃，才说：“真正的机甲只能从这里诞生出去，放心，你不说，没人进得来。你想知道这里有多少机甲吗？往危险的数字猜？”

她说话的语气是骄傲的，甚至有些轻蔑人类世界的心思。

付闻溪稍微眯了下双眼，睫毛颤了两下后，就换了一个视线，问：“有多少？”

“小面包”沿着轨道向她们快速驶来，整个地下世界都是它发出的噪音，还有轻微的回音。

“姐姐不能说噢，但是也告诉你了。”仲知清将付闻溪拉到内侧，两人的鼻尖差点相碰。她又道：“如果后面合作愉快，我不介意告诉付队一些更多的——小秘密。”

末了，她又是留给付闻溪一个背影，道：“付队，我是一个良民，爱好和平的那一种，peaceandlove,是吧？”

仲知清没回答，皱着眉进了所谓的“小面包”，心里却是在说——这女人有病。

小面包之所以是小面包，外形上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因素，而且，这还是卡其色的外皮。其实，这就是类似于缆车顶部的轨道挪到下面了而已。

付闻溪第一次觉得一个人这么难窥探，几个小时相处下来，仲知清展示着自己，反而让她陷于一无所知的境地。

她参观的是属于仲知清的领地，但挖掘的对象好像是她自己。

付闻溪思忖片刻后默默跟着仲知清，在小面包里，两人相对而坐。她们巧妙地躲开对视的眼神，准确来说，是付闻溪避开了仲知清的视线。

小面包圆润的外观并不影响速度，外面仅有的微光都被拉成了长线。

不过一分钟，小面包就穿山而过，接下来的地点才是真正的地下城。

付闻溪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布局，霎那间她便反应过来，她看到的山，是一座人造山。那么，那些矿石，都是人工搬运过来当作点缀之物的？

这些人还真是土豪……

不过也只有土豪才能坐拥为数不多的几套机甲。

流水线上的造物只能称之为机器，需要投入的精力主要在研发，而真正的机甲，连一颗螺丝钉都需要人精细的打磨。

一个机甲的产生，就是一个艺术。艺术不需要加工，但是要高昂的维护费去维持艺术的精美和寿命。

付闻溪体内的血液似乎开始发热了。

锻造生铁的声音徐徐传来，频次不高，但是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敲打声和打磨声。

小面包在站点停了下来，这里处处都闪现着火光，尽管火炉中没有烧铁，那火苗也没有熄灭的痕迹。

付闻溪仰视一周，这里才算是真正的地下城。她没想到这里还住了不少人，当然，这里的不少仅仅是对于她的设想而言，其实人数不超过两个手掌。

房屋确实很多，但是住房不超过七间。它们错落有致，大多数都不是久留之地，至于什么作用，就得看这些人想干什么了。

这里都是石子路，好比山路，但是这里并没有山。

山在后方，她们已经直穿而过了。

“老陈，带了个朋友过来。”仲知清在橙黄的灯光下坐在一处石凳上，那种现代感和古旧感的撞击，将她的恣意衬托的更加醒目，“付队，过来坐啊，不用客气，就是简陋了一点，而且也不怎么干净。”

“放屁，老子天天擦。”老陈一身灰色汗衫，裤腿挽到了小腿柱。他正在磨一块铁皮，从付闻溪的角度看，已经有些反光了。

“别暴躁啊，我说带了朋友来。”仲知清笑着说。

“看到了，真了不起，除了我们这群半只脚入土的朋友，还能找一个……”老陈伸直了脖子多看了一眼付闻溪，才道：“小姑娘啊，咳咳，这，我的小祖宗，怎么还带了卫警局的人回来？”

付闻溪皱眉，但没说话，她这身制服太明显了。

“年纪大还戴有色眼睛？”仲知清拂过凳子上落得灰，示意付闻溪过来坐下，“老陈不是讨厌你，只是这档子事还归卫警局管，他胆子小，怕你举报。”

简单的解释并没有让付闻溪将眉毛舒展下来。

“什么时候能看？”付闻溪直接问道。

仲知清瘪着嘴，朝老陈使了一个抱怨的眼神，嗔怪道：“老陈，赶紧把你上个月刚完工的’雪豹’拿出来呗？我们付队要看。”

我们？

哪门子的我们？

付闻溪现在真想甩个脸，奈何那点好奇心把自己拿捏的死死的。

“你自己家不是有？非把人带这里来看？碰一鼻子灰，掏得鼻屎都是黑的。”老陈说话不忌讳，更不顾忌别人的脸色，“过家家自己玩去，别带上我。”

仲知清显然习惯了老陈的语气，“展示一个嘛，付队是我们自己人，别这么小气噻！你好歹也是卫警局出生，大气一点，现任上司在这儿呢！”

这下，付闻溪倒是细细地打量起老陈。

老陈四肢的肌肉很结实，但是在灯光的照耀下，还是能看出来挺多白头发的。他的脸上有很多疤痕，两个手臂被衣服挡住，看不太出来是否像他的脸一样。

付闻溪推测应该是有的，如果按仲知清所说——老陈是卫警局出生，那肯定有很多醒目的疤痕。毕竟，老陈的年纪是可以经历秦家霸权事件的。

如此，她心中便升起一股敬意。

“几级啊？”老陈问道。

没等仲知清替付闻溪回答，付闻溪自己便说道：“三级，刚上任的晚辈。”

“还算可以。”老陈点了两下头，然后起身准备回里屋，“稍等，我拿出来给你们看。对了，你们要看什么类型的？”

付闻溪积极道：“不要动物类，能有仿士兵最好。”

老陈的脸色立马变了，他快速瞥向仲知清，仿佛是在责怪仲知清暴露了什么，然后便想明白仲知清为什么带人来了。

仲知清丝毫没注意到这个略带杀气的眼神，她现在正对付闻溪行注目礼。

“那不拿雪豹了，小女娃子还真不客气。”老陈认命地嘟囔了一句，没人听清。

等人走后，仲知清闪着好奇的大眼睛，问：“付队之前是不是接触过机甲啊？”

秦家霸权那会儿硬是要跟联邦斗一下，当时，盛气凌人的秦家当家人以利益为先，联邦只能暂落下风，签订了其中一条合约——放弃机甲的相关研究并撤掉相关部门。

由此，现在才有了兴技局。

秦家想揽才，兴技局确实是一个首选之地。

“如果看过相关书籍就算的话，那就是了。”

这是付闻溪比较耐心的回答了，她心里更期待老陈会拿出来什么类型的机甲。之所以说不要动物类，那是她自己家就有一个，自然不算稀奇了。

“噢——”仲知清这个音拖得很长，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付队也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