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寻常事

司予再看他时，见他如此痴笑，像换了个人似的，心想这人的脑袋是不是被淋坏了，想起昨日他疼痛的模样儿，司予仍心有余悸，他却像没事儿人一样，便问他：“你笑什么？从未见你这样笑过。”

“笑你，我也从未见你如此过。我不疼的，你别担心。”他嘴角仍带着浅浅的笑意，不像是膝盖烂到露出骨头的伤重之人，他不是不疼，而是习惯了隐忍。

“怎么会不疼。”剪开膝间中衣后看到的血肉模糊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的眼眶突然红了，又说：“你昨日吓死我了。”

她哽咽着哭出了声，伸出纤纤双手突然抓住赵炳楠落在床边的右手，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触碰他的手，强劲宽厚、骨节分明，虽冰凉似水，却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她的发丝被洒进来的阳光映衬得发着金光，渐渐模糊在赵炳楠的眼前。他此前常常受伤，或重或轻，都只能独自在冰冷黑暗中自愈，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温暖。

“真的不疼，见了你便不觉疼了，若是郡主如此哭，我的腿不疼，心倒是要疼了。”说着抬起另一只手为他拂去眼泪。

“胡说，我也不是药，看了、闻了，你便好了。”司予忽闪着泪眼，看着他，语气中颇带怨气。

“不如，让我吃了你试试，说不定效果更好。”他露出一抹别样的笑。

司予在宫中无趣之时倒是偷偷看了不少话本小说，她原不觉这话有何不妥，可细想却觉不对，收了收泪水，将抓着他的手松开，撅着嘴说：“你越发佻薄了，再如此，不理你了。”

“好，郡主教训的是，再也不敢了。”他笑着看她，见她不再难过，他倒是真的觉得没有那么疼了。

司予被他说得一阵阵脸发烫生红，她将脸别到一旁，起身为他煎茶去了。一抹茶香缭绕着在室内散开，他双手接过青瓷茶盏中的无名茶，不顾茶水的滚烫，便要去喝。

见滚滚热茶就要送到他唇边，她忙说：“烫！”

他浅笑着看她，动作渐缓，轻轻吹了吹了茶上热气，薄唇贴近茶盏细啜一口，滋润着喉中干渴，余光洒向司予，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心中更润更暖，司予丝毫的关心都能让他心生暖意。

“还是你烹的茶最好喝，别人都不及你。”他不是哄她开心，而是肺腑之言，自第一次喝了司予烹的茶，此后便日日想念。

也或许，比起念茶，思人更多几分。

“哪有那么夸张，日后你喝了更好的，便不这么说了。”正说着，想起竹桃说郡主府失火那夜，是赵炳楠亲自蹈火救茶，若不是他，自己那些宝贝都得没了，又说：“还不曾谢过你，那日失火，听人说，是你将这些茶给救出来的。”

“这是你最宝贵的东西，再说我可是有私心的，没了茶，日后你如何烹给我喝？”他放下茶盏，双手又自然地落在床上，似乎没了力气。

司予原本想回说两句，见他如此，也不忍去说，便说：“日后，你想喝便对我说，权当谢你。”

他听她如此说，看透她的那点小心思，回了句好“好”，没再说下去了。

沉默之后，司予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会儿，说：“太傅大人的事，谢谢你啊。”话刚出口，她这次意识到，她一直在对他说谢，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帮她。

他将指尖捏的发白，未说话，他心中有许多秘密，不能告诉眼前的人儿。

“那日我问你，他可有话留下，你为何不告诉我还有血书一事，还有你做那些危险的事，怎么能瞒着我呢？他们什么做不出来？你的命就这一条。”

“日后，你若发现，我有更多的事瞒着你，你会怨我吗？”空气凝固，两人对视无言，他眼底浮起一层淡淡的忧伤，静静地瞧着她，想等一个答案。

她不避他的双目，却也不愿去触及心中那一团团交织在一起如乱麻般的事，许久，她说：“我不知道。”

赵炳楠听罢轻轻吸了一口气，唇角微颤，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他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不料重被摩擦着伤口，一阵刺痛直窜入心，他牙关紧咬，鬓间霎时青筋暴起。

司予见状连忙站起来，伸手入被，双手轻轻地将他腿部的被子腾起，又颤抖着声音对他说：“你别乱动，很疼的。”

他苦笑着，抿着嘴点点头，许久才缓过来。

“你别不在意，大夫说万幸筋骨伤得不深，不然你这腿，便保不住了，从现在起，你便听我的，想做什么就告诉我。”

他还未应声时，竹桃端着煮好的鸡汤馄饨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直守在门外想进来，却一直找不到缝插进来的侍卫青山。

竹桃还未开口说话，他倒是快走起来，越过竹桃，直接扑到在赵炳楠的床边，一个魁梧的大男人就那样在受伤的主子跟前大哭了起来，与平日浑身散发着杀伐之气的侍卫截然不同，惊得司予说不出话，吓得竹桃差点丢下手里的食盘。

他鼻子一把泪一把地哭着喊着：“殿下。”

赵炳楠瞧了一眼司予的表情，缓缓地对青山说：“莫哭了，我还活着呢。”

青山倒是听话，用手背擦了擦泪，也瞧了一眼郡主，又扭头瞧了瞧竹桃，啥都没说，又出去了。

“你们还真是……情深。”司予见青山出去，半晌对赵炳楠说。

“青山无父无母，拿我当兄长，他平日一根筋，让郡主见笑了。”

司予只觉两人情谊难得，却不知如何回，只是说：“挺好的。”，又示意竹桃将馄饨端过来。

司予接过馄饨，将馄饨端至赵炳楠跟前儿，掀开碗盖，浓郁的香味喷涌而出，一个个油亮的冒着热气的馄饨看着让人垂涎，她说：“诺，饿了吧，吃吧，吃过馄饨好喝汤药。”

赵炳楠却一动不动，不去接碗，只是说：“郡主方才不是让我不要乱动，喂我吃吧。”

司予未说什么，身边的竹桃一会儿功夫倒是被惊得一阵一阵的，连忙识趣地先一步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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