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揭露记

轻盈的风挽起立在苍翠欲滴古树上的一两片叶，穿过走廊也掠过湖面，翻滚不休又始终向前，掠过乌云中透过明媚的几束阳光，一派自在非常的模样。我之所以这么有闲心观察一两片树叶不是因为我的作业全部写完了，而是因为我得看着眼神呆滞的雷金纳德以防他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从而一头栽进冰冷的黑湖里，被不明水下生物拖去分食。

相信各位在看完上章以后已然凭借机敏的头脑和丰富的阅读经验猜出来，此“加百列”非彼“加百列”九成可能是真的。但是我想问题的通病就在于真的只从零碎的对话进行简单的逻辑推理或由偶然的灵光一闪开始疯狂开脑洞，而不是还有最后一步：绞尽脑汁地找证据去。如果不是每次运气都还不错，至少方向是对的，鬼知道我会得出什么离题千里结论。也就是说，除非对方真的相信我或着本身也有这样的猜测，大多人只会说你真是想太多了，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阴谋论。

虽然我觉得大部分时候雷金纳德会信任我，但我不觉得这个靓仔会因为理智放弃本就不太讲理的亲情。所以我本来策划了一场行动，打算借雷金纳德之口问出答案。下文我会对我的计划进行一番阐述。“加百列”表示我认为的冒牌货，加百列代表真身。

事实上，“加百列”的态度很有趣，可以说他只害怕在一人面前暴露，那就是特别特别喜欢加百列的表哥雷金纳德。所以，我一定要想办法让雷金纳德亲眼目睹“加百列”对着我油腔滑调的时刻，对他弱小的心灵形成强烈冲击。rmb组合中，行事最灵活机敏的米雅帮我打配合，力求牵制住滑得像一条泥鳅的“加百列”，被雷的最深的同时也最暴力的蕾切尔（可怜的姑娘听到了不少“加言加语”）负责将雷金纳德带过来（她原话说她就是把雷金纳德打断腿扛过来也要让他好好看看他的表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让他一天天在那儿吹他表弟多好多好），布伦达，额，她好好谈恋爱就成。

很简单的小计划是吧。结果，我这头刚想行动，险些就要失去双腿的雷金纳德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惊掉了下巴：“我的表弟不是我的表弟，是我的姐夫。”

……什么？

合着，你的表弟，确实飘了？

他对我说的第二句差点儿让我两眼一黑晕过去：“我的姐姐名叫肯德尔索默，她和她的未婚夫刘易斯奥斯顿一样都是易容马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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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这串“乱码”懂得都懂啊。顺便提醒一句，虽然我前面剧透过你们了，但我确实是四年级才知道索默家族背后的一些故事。

虽然我很生气，真的想把那糟心玩意儿狠狠揍一顿，但上一次血泪教训让我明白了人家和我不是一个量级的，我最好不要想着去报复。他可不是亚瑟夏普那种战五渣，我这么反复告诉自己，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让我不要冲动。

然后，青筋暴起的我从神情迷茫的雷金纳德那里听来了一段又老又长的尘封回忆。

雷金纳德小时候过得很差。这源自于他是个天生的粗心鬼。听家里的家养小精灵说，他的父亲罗伯特（robert）倒是个老好人，不然也不会惯出一个食死徒妹妹来，可惜死的早，什么东西都可以忘记放在哪里的他，总是被他的母亲派特（pat）毒打虐待。他的母亲甚至会对他施一个昏昏倒地，然后把他扔进池塘里，希望能够毫不费力地淹死他。如果不是家里的一个园丁跳进池塘里救起来他，他铁定会死在他母亲狠戾偏执的所谓爱意中。是的，他的母亲每一次伤害他，都以“我如果不爱你才不会这么对你”作为开始，以“你这不识好歹的蠢货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爱”当作结束。所以他想，是不是只要他记得自己的东西到底放在哪里就可以了，只要努力，天生的粗心鬼也可以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不是吗。他的确成功地战胜了粗心大意，可他的母亲并没有打算放过他。毕竟，在他母亲眼中把她的儿子倒吊起来鞭打也是一种示爱方式。

但他不是他们家里过得最惨的。肯德尔才是。派特不认为只有男人才能担当一个家方关的重任，因为她自以为她是一个伟大的、强捍的家主，可很显然她的女儿就不具备她杰出的能力。在她眼中，肯德尔的呼吸声重一点儿都如同粗鲁的叫骂，是对她的极度不尊重，不管她正在干什么都必须进行管教，派特经常拿着比砖还厚的族谱（这是她最喜欢的读物）往肯德尔头上狠狠砸过去，或着捏着针往女儿指缝里深深刺去。她对肯德尔的管教有且仅有两种方式：大骂女儿是个无可救药的废人活着也是在浪费资源，或着恶毒地打自己的女儿。只要雷金纳德不去派特眼前晃悠又不闯祸，他还有三成机会战战兢兢地睡个好觉，对于肯德尔来说，在她还只有六岁的时候就必须学习到深夜一点，在凌晨五点起床，虔诚地跪在礼堂里为母亲祈祷三个小时。而她的母亲往往会在见到女儿的那一刻就心生厌恶，把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一脚踹翻在地。最过分的是，派特还会要求肯德尔自残以取悦她变态的心理。

四兄妹中，由派特亲自教导的有三个，唯一还算正常长大的，是纳撒尼尔。纳撒尼尔是生的最像派特自己的，所以派特理所当然地觉得她的小儿子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小男孩。纳撒尼尔无非是被灌输一些极端主义的思想，是真正锦衣玉食成长起来的小男孩。

至于幸运儿麦肯齐，雷金纳德只希望她能够好好长大。舅舅约瑟夫知道自己的妹妹到底有多恐怖以后，想尽办法把最小的女孩麦肯齐过继了。如果他不这么派特肯定会残忍地虐待死长得最像罗伯特的小女儿。

和刘易斯奥斯顿订婚是肯德尔反抗派特的第一步。肯德尔被折磨得心中连半点儿爱意也没有，刘易斯却是真的爱他阴狠偏执的未婚妻。很奇怪吧，奥斯顿家族的小少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地长大，心里充满对世界的憧憬，然后爱上了阴郁又遍体的肯德尔索默。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优秀的人爱上自己的女儿派特感到非常不满。雷金纳德曾经亲眼看到过派特对着刘易斯抛媚眼，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吧。总之，肯德尔为了恶心派特和保全家族颜面订了婚。

雷金纳德最后总结：“我不知道刘易斯在这里是要干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去。反正他也不是德姆斯特朗的勇士，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与其说是在说服我，不如说是在说服他自己。

我叹了一口气，问：“是怎么发现的？”

“他自己跟我说的。”

我：……

好吧，五毒俱全的故事。

我望着那一两片叶子，心说，我也需要平复一下心情啊。

跟着雷金纳德伤感一番以后我们就分别了。说真的，我的心情由指数级增长的焦虑变成了由指数级增长的悲伤。人悲伤的时候就想去高处看看，可能只是想忘怀自己的微不足道吧。我爬上了天文塔，心想这次我绝对不会跳下去，于是坐在边缘上，感受风吻过我的双腿。

接着，我哭了。

哈利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以泪洗面，哭得是稀里哗啦，十分丢脸。

哈利又一次一脸懵逼。

等我哭完了，还打了个嗝，我才意识到，嚯，旁边还有个大活人。

“不好意思，失态了。”我揉了揉眼睛。

同样坐下的哈利一言不发。

为了不让气氛僵住，我对他说：“其实，我不是不想帮你。可我不是屠龙勇士，我帮不了你呀。还有，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向塞德里克说呢？他是个特别好的人啊，他知道你这是在帮他，他会感谢你的。”

哈利仍然一语不发。

“好吧，对不起。我承认嘴不只是拿来吃饭和敷衍别人的，我应该直接告诉你我的理由的。”

哈利仍是一个字也不说。

我内心：哑巴了？

就在我努力寻找下一个聊起来不会尴尬的话题的时候，哈利终于打好了他的腹稿。

“其实我有点生气，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气的。想了想，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你总能站在我的立场上想问题，为我做一些会伤害你自己的事情，甚至于和全校的人唱反调，不过，你做这些是出于正义感，而不是为了我。所以，我有点生气。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一个聪明到可怕的人，可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太明白别人真正需要什么。就比如三年级那次，你宣称小天狼星是无辜者的时候。其实，一开始我之所以不想信你，是因为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为我父母报仇的机会。可你当时压根不在乎这些，你只在乎你说的话到底对不对。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选择为谁付出感情的权利，但我也有为你的冷漠生气的权利。为什么我们之间几乎每一次对话都是你来我往的道歉或着对未知的危机作出预判？我们就不能像普通的同学一样好好聊聊天吗？就像你和雷金纳德那样？我真的真的很想和你……和你成为好朋友，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排斥我？”

（彼时，我整个人直接呆住，什么话也说不出，现在一看，这小子是醋了。）

哈利没有等我的回答，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得喜欢我，但我总得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吧？有的时候我真的想对你说，其实你不冲出来，我也没事的，我在风言风语中好好地长到了十四岁，我不太需要你的怜悯。”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就怎么说呢，我很难过我曾经做过一些不过脑子的事情，伤害到了别人的真心。就，可能我也不完全是为了正义感吧，我或多或少地怀着一些出风头逞英雄的想法，只顾自己开心。明明我并不害怕救世主先生，明明我知道他是个特别温柔特别好的男孩子，明明我可以做得更好一点，但我没有。这真的很让人难过，因为本质上我跟那些盲目崇拜的人一样，把他当成一个无悲无喜的标志，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抬手擦干了我脸上的泪。

我问哈利，我能抱你一下吗，我不想再说抱歉了。

然后他同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