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九霄对质(一)
天帝元凌在听到女子声音的那一刻便走下御座，右手握拳虔诚的放在胸口郑重的行了一礼。
随着礼成，一身披霞光的女子出现在了九霄云殿的上空。
只见她身披天之白纱，长发漫卷，左手化雷，右手执剑，神情肃穆的俯视着九霄云殿的所有神仙。
威压过盛，除了天帝元凌之外，所有神仙都拜服在地。
“天帝元凌在此九拜审判女神！”
苏小小俯身在地，好奇的问向清源真君：“二哥，这位审判女神到底什么来头，《天界往事录》里并无记载啊？”
“她是创世神昭阳留在世间的一抹残影，专门看守天鼓，审判罪过的。”
“原来如此。”
“天鼓既已敲响，今日就在九霄云殿审判天帝元凌是否处事有亏。”
“是，恭请审判！”
天帝元凌毫不避讳，这告的可是他自己啊！
“原告苏小小，纣王帝辛，朝歌城隍，出列！”
天界缥缈月无锋，寒光摇曳冷色青。
苏小小一袭皎白仙服立在九千天阶之上，负手而立，浩荡无惧。
“敢问天帝陛下，这天规是否真的一视同仁？”
“自然。”
“若是掌权者犯了错，也是一样的吗？”
“当然，就像凡间一般，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天帝元凌回答的坦荡，一派浩然之气。
“陛下此话我记下了。”
看出天帝元凌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君主，在审判女神的见证下，苏小小立马叫出城隍，要他一五一十的说出实情。
“参加天帝陛下！”
“九拜审判女神！”
城隍毕恭毕敬的行了天界的礼节，然后毫不畏惧的看向明堂上的天帝元凌。
“朝歌城隍，有何冤屈？”
“启禀审判女神，此事说来话长，千年之前因为封神之战朝歌城破，本以为朝代更迭循环往复，但我们却被困在了朝歌城中，千年来朝生暮死，永远重复着城破之前的时光。”
此话一出，在座的仙家都把目光放在了天喜星君和纣王帝辛的身上，当日密辛，今天就要公之于众了。
“化日为时之术，帝辛，你倒是好手段。”
天帝元凌看向纣王帝辛，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还不是要多谢您的恩赐。”
纣王帝辛眼中仇恨的火焰在看到天帝元凌的那一刻便开始熊熊燃烧，若不是苏小小拉着他，早就在九霄云殿大打出手了。
“冥顽不灵，朝歌城隍，继续说。”
不去理会纣王帝辛的“无礼”，审判女神示意朝歌城隍继续往下说，而天帝元凌则吩咐仙侍替众位仙家轮番上茶。
“若只是循环倒也罢了，纣王帝辛占据了我的城隍庙，压制了我的法力，又从不同的时空抓来亡灵，在朝歌城里建立了一座极乐王国，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童男童女用于他的生命延续，年轻女子成为苏妲己的替身，哪里有真正的极乐可言，我多次向天界求助均没有回信。”
城隍一股脑的说出了千年来的遭遇，实在是太残忍，太憋屈了。
“可恶，残害亡灵！”
“当初就应该了结了他！”
“但是，为什么天界不出手呢？”
……
众仙议论纷纷，天喜星君皱着眉头，他真的是他吗？
天帝元凌咳嗽一声，仙侍立马会意，高声说道：“安静！”
“帝辛，你没有话要说吗？”
“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罪大恶极，自然是无可辩驳。”
“寡人为何堕入邪灵道，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到底是拜谁所赐？还有，是谁告诉了寡人可以用邪术化日为时，掌控时空的呢？”
即便是面对着六界之主，纣王帝辛也毫不畏惧，不愿在气势上低人一头。
“当日封神大典，你的所作所为忤逆天道，难道不该受到惩戒吗？”
“有情也是错吗？”
“情本无错，错的是你违背天道！”
“天道？寡人从不信什么天道！”
“天道轮回，生生不息，是万物有灵之根本！”
眼见九霄云殿气氛焦灼，众仙大气都不敢喘，今日局面，甚是可怕！
在天帝元凌和纣王帝辛的对质里，苏小小出声说道：
“真正受到伤害的是那些无辜被抓到朝歌城里的亡灵，何不听听他们的冤屈！”
本就是为了这些亡灵而敲响的天鼓，苏小小丝毫不理会旁人的目光，直接召唤出溯世书将那些亡灵释放出来。
“这，怎么会这么多的亡灵！”
一直在吃瓜的白芷星君不由得惊呼出声，好家伙，得有几千万人了吧，乌泱泱的，别把九霄云殿挤塌了啊！
对于白芷星君的跳脱行为，所有仙家早都见怪不怪了，空有一张好皮囊和聪慧脑子，不学无术，混吃等死，是各位仙家对这位白芷星君的评价。
“小白，注意言辞！”
作为她的师父，文昌帝君没少操心，今天去这里道歉，明天去那里道歉，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了。
“知道了，师父。”
虽然白芷星君闯祸不断，但是只要是文昌帝君发话，她立马又乖又怂，堪称滑跪的表率。
师徒二人的互动引起了苏小小的侧目，在她看来这对师徒倒是很有趣，不像其他神仙一样死板，没有人情味。
眼见九霄云殿里挤满了亡灵，天帝元凌直接将整个九霄云殿扩大了十倍，拥挤的亡灵立马分散开来。
这用来搞基建绝对是个人才！
就在大家看着文昌帝君和白芷星君日常互动的时候，有仙家注意到了亡灵中一位酷似九尾狐汝嫣的身影。
“那不是女娲娘娘座下的女使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
“嘘，别说了，他们之间的往事还是少提……”
众仙家的窃窃私语全数落进了苏小小的耳中，她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客栈老板，见她眼神闪躲，似乎不愿面对纣王帝辛和天喜星君，苏小小一勾唇，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有什么冤屈不公，尽管说出来吧。”
苏小小回过头示意亡灵们说出他们的遭遇，如今众仙皆在，审判女神降临，没有比此时更好说理的时候了。
“说吧。”
审判女神示意亡灵们可以开始了，众位仙家也都等着他们能说出什么新奇的话来，毕竟几千年来都没有这样的奇事，末等亡灵能到九霄云殿中告状。
更绝的是，被告还是天帝陛下。
真是好大一个瓜！
“我一心为国，却不得重用，其中痛苦，你们怎么能体会呢？”
“我漂泊一生，终身未曾回到故土……”
“我本来在人间活的好好的，父母慈爱，一生没有什么跌宕起伏，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虽然没有大的功德，却也没做过坏事，我也不怕死，可是为什么让我的父母黑发人送白发人？”
“她是一名救死扶伤的护士，我是一名保卫家国的军人，我们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却死在了最幸福的时候，凭什么？”
“我们生来就是穷人家的，吃不饱，穿不暖，但我们努力活着，为什么还会厄运连连？”
“你们知道吗，我家里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奶奶，她拼了命的供我上学，我也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为什么却让我被人侵犯，还要被他杀死，这有公平可言吗？”
“我一生断送于别人之手，就因为自己的善良而不见天日，沦为男人的生育工具，善良也是错吗？”
“后来，我们又被他抓到了朝歌城，虽然过得比生前要好，可我们不曾真正的快乐过。”
“凭什么，凭什么有人生来就在罗马，一生顺遂，而我们却一生坎坷？”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一声又一声，响彻九霄云殿，没有仙家能说出事不关己的话来。
原来，人间是如此苦，怪不得犯了错会被罚到人间尝尽悲欢离合，苦，太苦了……
即便做了三十几年渡魂人，苏小小还是无法释怀，各人有各人的哀苦，谁又强得过谁呢？
一时之间，整个九霄云殿静默无声，偶尔有刚上天的仙人忍不住落下泪来。
“天帝陛下，敢问这就是天道有常吗？”
作为朝歌的城隍，他再一次提出了质问。
“世间万物都有定规定法，所谓命运都是提前写在命簿上的，生死轮回自有定数。”
天帝元凌不悲不喜的回答，道尽了神的无情。
“陛下，他们虽然只是凡人，但也是你的子民，得到如此对待，确实不公。”
一直沉默不语的司命星君突然开口，命簿上冰冷的文字成了现实，她只觉得通体生寒。
“我很想问问天帝陛下，问问各位，高居天界的神只是否像春花秋月那般冷漠无情，把生死爱恨都看作一切无谓的虚妄，还是你们早都忘了何为悲悯众生？”
苏小小一双美目直视天帝元凌，丝毫不畏惧他的帝王威压。
她负手而立，强大的气场简直和清源真君如出一辙。
“敢问天帝陛下，千年之前的朝歌百姓有何错，天降业火，国破家亡，这就是您的仁慈吗？”
“因果循环罢了。”
“是，世间种种都是因果循环，前世因酿今生果，但据我所知，这些亡灵大多数都没有前世恶果，何以今生受此苦楚？”
“情生善恶，道法自然。”
“天帝陛下说情本无错，那帝辛爱苏妲己怎么就是有违天道了，成仙和爱一人真的冲突吗？”
“当然不冲突，帝辛执念太深，若不处置，遗害颇多。”
“他们的相遇，难道不是你们推动的结果吗？”
“以后种种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那为何又要拆散他们？”
“于众生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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