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菲斯德林格
一个月的时间眨眼便过去了，加尔好容易在被送去军营之前一周收到了订做的曼陀铃，这把琴按照他的身高和身材设计，伸手抱进怀里就像是他自己的一部分。也许真的和灯火说的一样，在这个妖精的协助和指导下加尔很快就上手了这门并不复杂的乐器，一周的时间他也练的有模有样，虽然说不上多么精湛的琴艺，弹出首曲子已经不是难事了。
“怎么样，我说了的，我可以让你变成超级天才，端看你做与不做。”灯火挺起它平平的胸脯，一脸的骄傲，“从现在开始练习，用不了半年，你也许就能创造第一个诗魔法了。”
“这么快啊？你不是说不急吗？”加尔狐疑地看看妖精。
灯火优哉游哉地在空气中晃来晃去：“我不急，你也不急吗？你不是要去找哥哥吗，找哥哥就需要你快点从军营脱身，从军营脱身就需要军功，需要军功你就需要力量，你的力量不还是来自我的传承魔法？你早点创造出新的魔法，那不就早点获得更强的力量？”
加尔想了半天，感觉这次这个妖精说的还挺对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话里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算这样他也不想接灯火的茬，耸耸肩又低头去练习曼陀铃了。
“加尔？下楼了，要出发了。”恰莎希雅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加尔房间门口，少女的眼中有些悲伤有些担忧，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走吧。”
加尔闻言把琴转了个方向背在背后，提上自己小小的行李箱，跟着姐姐出了门。灯火也跟着从他后背钻回了他体内，没了声息。
绯色走廊的总部位于卡拉诺尔的郊区，方圆数千尺的森林都是这里的练兵场，加尔跟着乌尔洛萨、斯雅洛和恰莎希雅丽走向总部所在的巨树。一个男人从巨树的窗后看着逐渐走近的四个小点中最小的那个，他留着扎成高马尾的夜空般长长黑发，两缕鬓角从长长的耳朵前面落下，细长的眼眶里是淡紫色的瞳孔，左颊上有道淡淡的疤痕，剑眉直插鬓边，一张脸庞堪称秀丽，却带着股从战场上才能搏杀出的杀伐果断之气。
他正盯着远处的小男孩，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却满是疑问。
“加兰德利尔塔，我上任以来最特殊的罚役兵……不，应该是说我从军以来么？两个长老的后代，仅仅二十一岁的年纪，袭击长老的重罪，还是新近觉醒的守护者……他到底是什么来头？真的只是个小男孩那么简单吗？”
黑发男人沉默着看这一行四人越走越近，直到他能看得到加兰德利尔塔脸上的忐忑不安，他背后传来一声呼唤：
“菲斯德团长，新的罚役兵已经带到了，要见见吗？”
黑发的精灵对自己背后摇摇手，一头嫩绿色短发的女战士一挺身，左臂横在胸前敬了个礼，带着尊敬的目光看着这个名为菲斯德林格·晨鹰的军团长从自己面前慢慢走过，跟在他背后下楼前去会面室见识这个特殊的罚役兵。
加尔从进了绯色走廊总部的范围开始就总觉得如芒在背的难受，现在更是到达了极点，如果不是面前可能马上就会出来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他恨不得把全身上下都扒拉一边，甚至感觉要像条离了水的鱼那样扭起来了。他两只手不安地在身前绞来绞去，被眼尖的希雅看见，一巴掌给他打散，让他老老实实把手贴在身体旁边了。
“紧张？”她轻声问加尔，加尔老老实实地点头。
希雅伸手握握加尔的小手：“不要紧，
虽然团长很严厉，但他是个好人。要听他的话，他可是我们卡拉诺尔的英雄。”
加尔深吸一口气，看向会面室的另一个门，正对上推开门的嫩草色短发女战士，随后进来的便是黑色高马尾的青年，青年男人朝加尔瞥了一眼，就这一眼，将加尔背后的冷汗全都吓了出来，他差点当场扭头就跑。
他感觉到了杀意。
那种凌厉到令人绝望的杀意从青年男人身上穿透一切袭到加尔面前，这股杀意没有一丝敌意，只是纯粹到极点的杀气，却像一把锋利的剑那样直刺他的心脏，而加尔心里非常清楚，这只是他朝自己这个小小的守护者罚役兵投出的一缕试探性的气息而已。
加尔拼命瞪大眼睛，感受到冷汗从自己脸侧流下，他背着双手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这股杀意消散在空气中，他也不敢出口大气。
菲斯德林格微微笑了起来，这丝一瞬即逝的笑意却如同冰消雪融，他对着背后的女战士做了个手势，女战士再次敬了个军礼，出去了。
“坐吧，乌尔洛萨。”黑发青年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去，“嫂子和小姑娘小小子也坐，虽说加尔是来受罚的，但也没必要这么战战兢兢的。大家都是熟人嘛，我还抱过加尔呢。”
这什么情况？！加尔看着纷纷坐下的父母和姐姐，在心里拼命尖叫起来。
黑发青年对着加尔再次露出微微的笑意：“加尔？坐吧，没事，门关着，卡琳娜的嘴也很严，我们在这里说话没什么问题。”
他被姐姐拉着机械坐下的时候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个人的态度突然就变好了，刚才他感受到的杀气可不是假的，再来一次他说不定要尿裤子。他刚坐下，刚才出去的女战士就又回来了，手上端着放了五个茶杯的托盘，将杯子一一摆在几人的面前，抱着托盘又走出去了。
“加尔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绯色走廊的军团长，也是翡翠军校的名誉校长，菲斯德林格·晨鹰，短名菲斯德。”菲斯德林格端起茶杯，淡紫色眸子的视线在加尔身上短暂停留之后投向乌尔洛萨，“听说加尔竟然袭击了长老会的人？我只记得他还是个小肉团子的模样，没想到短短二十年他竟然成长到能一人对抗整个长老会的程度了。”
“你还是那么喜欢拿别人开玩笑。”乌尔洛萨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这点坏毛病就不能改改？”
“一开始我是想改的，那不是战争开始了嘛，没人在乎我这点毛病了。”菲斯德嚣张地耸耸肩，“然后一转眼到现在，我不改也没问题了。”
“你这张嘴啊……”乌尔洛萨抹了一把脸，“别的不说了，我儿子现在落到你手里了，该怎么办你应该知道吧。”
菲斯德促狭一笑：“你是说把他往死里练？”
加尔瞪大了眼睛看这两个人说话，突然觉得怎么自己的命运在这俩人三言两语开玩笑之间就被决定了，但是他不敢说话，他爸是凛冬之战的英雄，能这样跟菲斯德团长开玩笑不代表他就能随便说话了，本来他就是罚役兵，万一说错话那不是雪上加霜了？
菲斯德的笑变成了柔和的微笑，眼神温柔地看着加尔：“不开玩笑了，你儿子是个好孩子，他的能力和心性我也见识到了，这是个可造之材。加尔，你愿意来我手下服役吗？”
加尔感觉冷汗从脖子后面冒出来：“呃，我有的选择吗？”
“当然了，你如果不喜欢我这里，我会把你安排到你父亲的部队里。”菲斯德双手一摊，“不过他可是用回来做部队教官的条件来换我当你的老师这件事，也就是说你爸要陪你当罚役兵，你确定就这么回绝掉你爸的好意，合适吗？”
希雅在加尔身边全身一震，偷偷伸出手在他腰后狠狠拧了一把，差点把加尔眼泪疼出来。
他自己也有些混乱，加尔没想到那么不喜欢军队的乌尔洛萨竟然会以自己回到军队这样的条件来换取这个菲斯德林格对自己的收留庇护。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两难境地，这件事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一想。
“菲斯德军团长，这件事，我觉得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加尔低下头，不敢和菲斯德那双温和但锐利的眼睛对视。
“没关系，选择权还在你的手上，你尽可以考虑一会儿，但时间太长可不好，就算我的耐心无限，长老会的耐心可是有限的。”菲斯德微笑着，“当然，我也不会逼迫你立刻答复，这是你的选择，而我向来尊重别人的选择。”
加尔低着头拼命试图思考，脑袋里却一片空白，只有那句“长老会的耐心是有限的”在里面不断回荡。他不由自主捏着自己的衣角，平整的布料被他捏得皱皱巴巴，直到希雅轻轻捏住他的手，他才感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连姐姐的手都被浸湿了。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他做出选择，而他正在这里胡思乱想。
他抬头看向希雅，看到那双水蓝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焦急，她轻轻晃了晃他的手，他心里一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加尔，不要去求证别人的想法，重点是你自己是怎么想的。”菲斯德好整以暇地啜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说道，“你应该很清楚你父亲的想法，我想他会非常乐意让你留在我这里，在这里学习锻炼，等你有足够的实力之后离开，去实现你自己的愿望。而你呢？你觉得怎么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加尔脑袋里仍然回荡着菲斯德的话，心中的选择却渐渐明朗起来，他慢慢抬起头来，用坚定的目光对上了菲斯德林格那双鹰隼般的眼睛。
小男孩吞了口口水，双手仍然抓着衣角，眼中却不再有迷茫和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菲斯德林格说出他的回答：“菲斯德团长，谢谢您的厚爱，我愿意留下来，当您的部下。”
菲斯德林格点点头：“嗯，你的决定很好，我相信以后的你会超越我的成就，成为卡拉诺尔新的英雄。”
加尔站起身，恭敬地朝菲斯德林格鞠躬行礼：“谢谢您，菲斯德团长！”
菲斯德林格微笑着点点头：“坐下吧，把那杯茶喝了。这可是从东大陆来的好茶，在其他地方可不好喝到。”
加尔端起茶杯，带着感激看了一眼菲斯德林格，然后一饮而尽。
“以后就不要喊我团长了，叫我老师就好。”菲斯德林格站起身来，大手在加尔头上轻揉两把，“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学生，我们要互相勉励，互相学习。去吧，跟卡琳娜去给你安排的宿舍，见见你的室友们，我和你爸叙叙旧，我们明天见。”
“是，菲斯德团长……老师！”加尔站起来，挺直身板，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
他知道，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少年跟着门口的女战士离开了，房间里他三个家人一直目送到再也看不见他为止，乌尔洛萨此时才流露出一丝担忧。
“你觉得他真的能熬过你给他安排的训练？”他的目光仍然看着儿子离去的方向。
“如果连你都不信任他，谁还能给他力量呢？”菲斯德依然笑着，“我说过了，他是个好孩子，是可造之材，你就算不相信我的眼光，至少要相信你的儿子吧。他可是你这个‘光明之影’的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