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书
“玉哥儿,玉哥儿你终于醒了。孩儿他爹快过来,玉哥儿醒了!”
宁仲玉乍一醒来,便发现自己离开了有着舒适空调的办公室,出现在了一间热气逼人的破旧农舍中,双手还隐隐泛着疼痛。
一个身着粗布古装的年轻妇人正坐在他身旁。妇人眼尾泛红,满目担忧,见他睁眼看过来来,急忙说:“玉哥儿乖,来将这碗活血化瘀的药喝了。”
宁仲玉愣愣接过,他这是在哪?
他端着碗坐起身,就又发现自个儿的手也变小了。
下一刻,如潮的记忆便涌入了他的脑中。
宁仲玉穿越了,穿进了他前些日子看的一本种田文。
书中主角为他所穿到的宁家一家人,为普通农家,育有三子。
其中长子未来将靠改良农种名扬四海,幼子极精商道之后会成为大富商。
两人吃苦耐劳,兄弟齐心,最终让宁家一个寒门农家变成了深受圣宠的功臣之家,将日子经营得红红火火。
但宁仲玉穿的不是他们中的任意一个。
他穿成了宁家一家人成功之路上的最大阻挠,宁家夫妇好心收留的恶毒过继子。
原主名为宁家之子,实际是宁父从前服役意外落水时救命恩人的遗腹子,因母亲难产而亡成了孤儿。
宁家夫妇为了报恩好心将他收留,视若亲子,甚至待他比亲生的更好,衣食住行都给他用能力范围内最好的。
两个兄弟也不嫌弃他,好吃好喝给原主供着。
可原主不但未存感谢之心,且总觉得宁家欠他的。
因为自己文不成武不就,还对成就非凡的两个兄弟妒忌。
小时候惹了祸便会栽赃给兄弟,长大些就当纨绔斗鸡走狗挥霍家财,成人之后更是勾结兄弟的仇家陷害兄弟。
在让宁家遭遇无妄重创后,认清他真面目的宁家夫妇失落至极,狠下心来将他逐出家门。
没了宁家护佑的原主不出几日便身死街头。
宁仲玉穿过来的这会儿,九岁的原主因不学无术斗鸡走狗被夫子劝退,却觉着是父母偏心亲子不让他读书。
宁仲玉:“……”
原主真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果不其然,当宁仲玉捏起鼻子将药一口全吞咽下去后,剧情便开始了。
“二郎,还不快去和林夫子赔礼道歉。”外头便走进来一个面目严肃的男人,正是宁父。
他是村内村长,却格外重视孩子的教育。
宁父家里供了他长兄读书,如今考上举人,在县里当县令。
从此在县里买下了大宅子,不用成天起早贪黑干体力活,日日都能吃上肉,亲朋好友赶上去巴结,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
宁父由此深谙读书好处,故而纵使自个儿只是村内一个小村长,家境并不富裕,也要花掉分家时分到的所有存银再问兄弟借银子,用作将儿子全送去读书。
长子幼子都乖巧,可玉哥儿却成天旷课混日子,昨日甚至当堂和同窗斗起蛐蛐。
学堂的林夫子大怒,用戒尺打了他的手,把他直直吓晕了。
这回宁父心中虽有不忍,却认定要让宁仲玉认识错误,日后好好读书,于是沉声说:“你若不去,那这书也别读了,莫要浪费家里的钱。”
“你爹这回说得是,你瞧瞧你大叔父……”李氏事先和宁父串通好过,此时也温吞劝说。
两人了然玉哥儿的个性,知晓他一时半会定拉不下面子去道歉,准备好打持久战了。
“我去,我这就去。”却见小人儿小鸡啄米般点头,一副忏悔的模样,打断了二人。
二人:“……”
邪门,玉哥儿就这么快答应了?!
宁仲玉怎会不答应。
他上辈子是个小镇做题家,出生就被遗弃至教育不受重视的农村,靠拼了命读书最终成了大都市年薪百万的白领,深知读书改变命运。
自己要不走原主纨绔老路,又只擅长做题应试,科举一途乃最优选。
这还不得赶紧读?!
于是,在夫妇俩尚且有些没反应过来时,宁仲玉便直直朝门外的林夫子走去,乖乖巧巧问好道:“夫子好。”
“不必叫夫子,学堂不要你这般浑水摸鱼度日之辈。”林夫子眉头打结,不受他这礼。
他也出身寒门,知晓供读书人读书不易,故而对宁仲玉这混小子极为恨铁不成钢,这回就是来劝退他的。
见状,宁仲玉当即跪下:“从前是学生错了,对圣贤书不敬。”
小孩仰起一张崩紧的小脸,眼神陈恳,显然是真情实感的认错。
“学生往后定然再不会犯,认真读书。”不顾略脏的地面,宁仲玉弯下腰。
砰砰砰。
他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声音极为干脆,是下了大力道的。
果真,待宁仲玉抬头,额前便泛起淤青。
他样貌生得极好,皮肤白皙,身板虽瘦,双颊却有些许婴儿肥,一双水灵灵的狗狗眼眨巴眨巴看向林夫子,惹人不住心生怜意。
宁仲玉委屈巴巴说:“望夫子愿意再给一次机会。”
林夫子:“……”这混小子,竟有点可爱。
“你起来。”他清了清嗓,撇过头避开小孩儿实在是打动人心的目光,心中略有松动。
若他真愿学,他也是愿教的。
但林夫子没有立即应允:“你空口无凭,如何做担保?”
小孩心里没个定数,指不定今天说得好好的,明日又变了主意。若是往后要变卦,自己定不会再忍。
宁仲玉见林夫子这般说话,便知道读书的事稳了。
他顿时喜笑颜开,糯糯说:“学生若明年此时身上还未曾有功名,往后这书就不读了,不浪费家里头的银子。”
此音刚落,不说林夫子,就连旁边宁父宁母都眼睛一瞪。
那可是科举考试,玉哥儿平日里不听课也不温书,哪来的这个自信说自己能榜上有名?
夫妇俩立马恨不得捂了他的嘴。
夫子先前的态度应当是要答应继续教玉哥儿了,可他这般狂妄,夫子指不定会因此心生厌恶,甩手不管。
林夫子失笑,倒是只觉得宁仲玉傻的可爱。
他有心决定杀杀他的威风,于是直截了当考了他一句背书:“士不可以不弘毅。”
作为合格的小镇做题家,宁仲玉反复读过四书五经无数次,林夫子问的是论语中一句响当当的名言。
闻言,他毫不犹豫接下:“……任重而道远。”
林夫子挑眉,颇为意外宁仲玉能答上来。
他斟酌片刻,提高了些许难度,考了几句释义。
宁仲玉轻松答上。
林夫子本想挑出几处错误,却硬是没挑出来,最终神色明显凝重了。
他起了兴致,又问了好些问题。难度逐步递增,而宁仲玉一直对答如流。
直至遇到原主从未涉及的内容,宁仲玉才停下作答,佯装迷茫地看着林夫子。
“你过目不忘?”林夫子沉默老久,才狐疑道。
宁仲玉这一番反馈下来,可一点不见得比乙班那群孩子差。
可他为何会了还总藏拙不说,日日鬼混?
除非……是他瞧不上这些功课!
倘若是这样,那便也勉勉强强说得过去宁仲玉背书时一言不发,测验时都只交鬼画符的白卷。
宁仲玉平日里隔三差五逃课,林夫子就一直和他耗认字背书。
想来小孩或是本就贪玩,又觉着只需死记硬背的功课无趣,于是越逼着他学这些越逆反,这才不认真应付。
想那历史上的天才着实常有几分傲气,不过多加引导该是还能成才。
虽然有不少逻辑漏洞,但这人总不能被鬼神附身吧?
林夫子掰扯掰扯,越想越觉得天才之说有道理。
宁仲玉眨眨眼,乐得见到林夫子这般的自我攻略,点头:“应当是如此。”
毕竟他要考取功名这话不是平白无故说的,自己内里有点把握。
这过目不忘的本领就是他最大的把握。
倘若再加上勤学苦读,若是八月后的县试与府试也过不了,不如不读。
林夫子此时再想起小孩儿先前说的目标。虽说下一年就考出来夸张了些,但多读些时候未必不行。
他干咳两声:“……好志向。”
哎,自己怎么就没有早些发现宁仲玉的本领,白白蹉跎了三年。
“好生休息,明日休要迟到了。”林夫子怕自己越想越后悔,便甩下这句话,赶紧告辞。
宁家夫妇对视一眼,将林夫子恭送出门,心中不免高兴。
虽不知自家玉哥儿何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了,但听见孩子悔改,夫子也还愿收他,忘不忘的于二人而言并非重事。
宁父见尘埃落定便下地去了,他得努力赚银子供孩子读书。
李氏则是要给一大家子做午膳,她心疼地看着宁仲玉额头淤青,说道:“玉哥儿快去歇着吧,明日还要读书呢。”
“不碍事,我来帮您。”宁仲玉头摇成拨浪鼓,走入厨房,暖声说,“您歇会。”
他不是原主,做不着心安理得在李氏面前摆谱当少爷,哪看的得叫她一人干活,自个儿躺着休息。
况且,原主记忆中,宁家一家子厨艺都极差,最好的李氏也就是把东西做熟的水准。
宁仲玉上世小时候常去饭店打零工赚学费,大厨瞧他可怜,教了他许多手艺,故而他厨艺还不错。
“你何时会做饭了,怕别烧了自己。”李氏还想拦他,但宁仲玉已然直直拿过了她手上的十个土豆。
“从前娘做的时候我有看着。”宁仲玉说。
怕李氏再担心,他干脆先只拿了一个土豆试手。
一个土豆做坏了也不碍事,李氏便也不再阻挠了。
宁仲玉用仅剩不多的水将土豆表皮洗净,抹上了薄薄一层油,将它放入火中烘烤。
见他动作有条有序,李氏打消些顾虑。
宁仲玉专心致志看着火。不一会,土豆纯正的香软味道遍布了整个灶房。
将烫手的土豆取出,他又往里填了些盐与酱料,重新再烤一会。
半晌,香醇浓厚的味道涌入了两人的鼻子。
宁仲玉将烤好的土豆掰成两半,递给李氏一份,仰起头说:“娘,尝尝。”
“娘不饿。”尽管很是心动,但李氏更想紧着儿子吃,连连摆手拒绝,“玉哥儿你多吃些。”
宁仲玉小脸故作凶狠:“就要娘尝,娘尝尝便是了。”
“好,娘吃。”李氏语气略显无奈,内心却是窃喜,玉哥儿竟也能孝顺她这个娘了。
宁仲玉是第一次使用古代炊具,动作并不熟稔,故而土豆相貌不佳。
当李氏剥开深褐的外皮时,她心中本是期待不高的。
但等她瞧见暴露在表面的一层被油色润着,由四周及内里展露出了金黄到奶白的色泽,腹中的馋虫便开始叫嚣了。
看起来貌似还不错?
情不自禁的,她轻轻咬上了一口。
浓郁的味道在舌尖化开。片刻过后,李氏只惊叹地发现嘴中莫名有一股奶香回味。
手里被咬破的土豆味道在鼻间放肆地弥漫,结合口中余味,比先前更勾人。
“玉哥儿竟有这般手艺,可真是了不得。”李氏感慨。
这可比她做的好多了,怎么自己今日才发现玉哥儿还有这般本领。
宁仲玉笑着谢过李氏的夸赞,将余下的土豆一一烤好。
宁父的土豆由李氏送,他则是在李氏讶异的目光中担下了给兄弟送午膳的任务,拿着小篮,装上剩下的几个大土豆出门去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