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来客
“哟,二弟媳,你家老二这是见读书读太差,要改当厨子去了?”
妇人长长的凤眼一眯,如是说道。
听完妇人口中的称谓,宁仲玉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怕是宁父那个县令长兄之妻,孙氏。
宁县令从前苦读十八年才是个童生,宁家老爷子几近要放弃叫儿子继续读书耗银子了。
宁老夫人不肯,叫来个算命的给宁县令算,说是取了村尾孙家幼女这个八字相合的便能中秀才,一路高中。
那孙家是做屠夫的,女儿孙氏是家里头的老来女,自小受尽宠爱,养了个泼辣蛮横的性子,在闺中就常常闹的嫂嫂不舒心,纵使长相家境均尚可,村里也没有男儿敢娶。
但为了儿子科考,宁老夫人也死马当活马医,强制将孙氏取进门了。
没想到,这一进门,不晓得是有哪些机缘巧合,还真叫那算命的一语成谶了。
宁县令一路考上秀才、举人,被选为了县令。
夫君是官老爷,还是“靠自己”当上官老爷的,原本性子就泼辣的孙氏就更加嚣张,到处作威作福。
若是宁仲玉今儿自己在外头碰到孙氏,定然是躲远不搭理。
可从前还未分家,宁家大房二房住一块时,孙氏就常欺负老实本分的李氏。
今天又闹到李氏面前,宁仲玉哪里看得下去自家娘被欺负。
只是他不能硬碰硬。
看着孙氏旁边吃得正欢的小胖子,宁仲玉眼睛一亮。
对待这般喜欢怪里怪气之人,就得用魔法打败魔法。
他手头铛铛铛切着菜,嘴上直叹气:“哎,读的确实不怎样,今儿个才勉勉强强升了班,怕是没什么前途。”
“不过堂弟瞧上去得有大出息。”说完,宁仲玉转而笑眯眯地看着小胖子,“听父亲说,堂弟四岁时,大伯就将他送去了县里最好的私塾。好像说是要读个两年就能去县里书院?过去四五年了,不清楚如今如何,怕是已经在书院里争头名咯。”
小胖子抓饼的手一顿。
孙氏闻言,哎哟一声,戾气收了不少:“哈哈,就那样吧。”
在她的无条件护犊子溺爱下,小胖子从小被惯坏了,屁股根本坐不住。
念起书来,可谓是读书一盏茶,玩闹一整天。
能比小胖子差的,也就只有从前的宁仲玉了。
但谁想的到宁仲玉这小子竟转了性子,现在还能升的了班?
想起自己前儿说的话,孙氏只想挖个地洞给自己钻,瞪了快乐啃饼的小胖子一眼。
“吃什么吃,像什么样子!”
孙氏骂骂咧咧揪起小胖子的耳朵,往日的心肝宝贝,这会儿看着肥头大耳,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边揪,边觉着没脸待在灶房,尴尬地拽着小胖子,出灶房去外头了。
一大一小出了灶房,周边总算清静下来。
李氏瞧着孙氏讪讪的背影。
她从来只有憋屈的份,第一回体验到出气的感觉竟还是儿子给的,一时间百感交集。
自己原是不用一直那般畏畏缩缩的吗?
心不在焉好一会儿,李氏才反应过来宁仲玉先前说的话:“玉哥儿,你真升班了?”
宁仲玉笑着点头:“真的,哪敢骗娘。”
“怎么不早说。”李氏喜从心来,喃喃说,“娘都来不及给你准备些奖励。你读书辛苦了,还叫你在灶火前这么热着……”
宁仲玉连声拒绝:“分内之事,娘和我客气什么。家里水是大哥挑的,木柴是三弟捡的,一家人本就该一块儿经营一个家。”
是了,宁伯南宁季北瞧着宁仲玉整日一人为一大家子做饭,觉着自己闲着心里不舒坦,就纷纷也包走了那些个活。
这些活本全是李氏干的。
听宁仲玉这番话,李氏心里更为感动。
从前自己一人风吹日晒,包干家里大多数活,心里不是没难受过。
只是在这普天之下,哪家妇人不是这般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做久了,心里便麻木了。
乍一听宁仲玉说“一家人该一块儿经营一个家”,李氏眼眶唰得湿润了。
“该娘干的。”李氏红着眼别过头,没再吱声,只兀自给宁仲玉打下手。
宁仲玉不晓得如何安慰她,就尽量多做做好手上的活。
粥很快煮好了。
米放得多,比平时近乎水少滋少味的粥更好吃。一口嘶溜下去,口感绵密,米香肆意,再撒上一二炸好的肉沫,质嫩爽口,回味无穷。
肉饼则是外酥里嫩。
轻轻咬下,便能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而后肉的咸香就会从内窜出头来,肆意在唇边弥漫,鲜香可口,回味还带着些许的甜。
再配上清爽的凉拌野菜,吃起来好不舒爽。
一端到外面,一大家子就都馋了。
小胖子没什么心眼,见它香,就使劲狂吃:“好吃,可比那些厨娘味道做的好多了。”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吃食。”孙氏胃口被珍味养刁了,自持是官家夫人,不愿吃这些东西,筷子都没动。
见儿子这么快倒戈,孙氏皱着眉,酸说。
但这些玩意儿实在是香,放在她面前越久就越香。
“也就你们家见识粗浅,读书人好好的书不读,跑去灶房干哪些粗鄙事,做得好吃又能如何呢,不过还是在作践自个儿。”孙氏拉不下面子,只好嘟囔着再说些酸话,将先前受气后愤愤不平的情绪发泄出来,以掩盖扑腾的食欲。
宁家人一下脸都沉了。
“侄儿人机灵,自然做什么都好。”宁县令赶紧堵上自家婆娘的嘴,打圆场说。
说着,宁县令话锋一转,终于讲明了今日突然拜访的来意:“老二呐,为兄瞧着你家三个小子都是有前途的,但若是都要读下去,你光干农活哪供得起。”
宁父皱眉:“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都是一家人,咱们就不绕弯子了。”宁县令笑呵呵说,“为兄听说当今圣上想效仿百年前那位,有意提一提商贾地位。我买了几间小铺子,不知你有没有心思干一把。”
宁县令如此提议,也不是要当冤大头白白给人送钱。
首先是他自己毕竟为官,贸然行商,难免被人议论。
但若是这门事找远亲,又怕拴不住人心,到时候背刺自己一刀。
比较起来,还是中和一下,叫自家兄弟来办更合适。
宁县令就宁父一个亲兄弟,从前家里供了自己读书,没供宁父,他心里多少过意不去,亡母临终前也托付他多照料宁父一家子。
因此他来之前想着是要宁父一家给他顶个名开户,随意经营个绣坊客栈,自己趁机赚些外快,再还掉欠宁父的人情。
不过正式见过几个侄儿,尝了宁仲玉做的饭菜后,他便转了想法。
不论古今,有门好手艺拿出去卖,都比做那些死生意赚得多多了,不愁没得卖。
因此不若全权将事交给宁家一家人办,多分几成利给他们,指不定能赚更多,还能卖个人情。
于是宁县令报了这么个数:“铺子为兄备好了,是顶好的地段,契书给你们。盈利我也不要多,七三分,你们七,我三。”
这般下来,就算亏钱,宁县令也最多亏个铺子钱,这点赌注他还是愿意下的。
“大哥,容我们一家晚上再商议会儿。”宁父倒是犹豫了,吞吐说,“明日就来县上给你们答复。”
宁县令颔首,没有强求这一时:“是得多考虑考虑。”
吃过饭,他便带着妻儿告辞归家了,宁家一家人则是开始商议经营铺子的事。
宁伯南身具功名,年纪也已十四,算大人了,商量大事少不了叫他一起。
而若是要开铺子,宁仲玉定是其中主角,这事必须问他的意见。
李氏与宁父因此也留了他一块来说道说道想法。
最后只剩下个宁季北,本来是不叫他听的。
但宁季北哼哼唧唧:“二哥比我大一岁都没有,他能听我也能。”
宁仲玉知晓他于商道有天赋,指不定会有鬼点子,也帮他说话:“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一个也不能少不是?”
李氏听着他这话,想起早些时候灶房中的感动,自然应是,于是全家人便一起来商议了。
宁父率先开口:“为父不担心旁的,一是怕咱们家经商,会对你们兄弟仨名声不宜。二是我与你娘没那手艺,若要干这事,还得劳烦玉哥儿。”
宁仲玉知道后面剧情发展,当然得叫宁父与李氏同意应下来的。
他轻轻拽了拽李氏的袖子:“爹,娘,咱们答应吧,我愿意的。”
现如今圣上给的红利大,又谨慎之人都还在观察,故而这段时候上手入商途的人家都趁机赚了大发。
往后只要无甚大错,无不都大富大贵了。
“可……”宁父还想多说。
他心里有数,先前虽说宁县令帮着他们一家说话,拦住了孙氏那张臭嘴,但其实宁县令自个儿对他们一家也不怎么瞧得起。
宁仲玉坚持:“我们要读书,定然是要银子的。”
宁伯南宁季北或许不清楚,宁仲玉可是明白得很家里现今的经济状况。
原著中,八月后宁伯南院试落榜,宁家也因为其盘缠花尽了银两,从此兄弟仨都没了书读。
自那之后,宁伯南才捡起从前对农学的爱好,开始改良农具赚赏银;宁季北去采草药虫子卖银子,从此发现自个儿的商道天赋,慢慢攒下银子发家致富。
所以现在家里必然缺钱。
被儿子提到这事,宁父叹气,心道的确。
八月份宁伯南要去考院试,路上的盘缠又是一笔大开销,过后从前的存银与外债可就花光了。
长兄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在,却也没有害他们一家的意思,甚至算得上大方。
若是怕风险,那敢问世上做哪件事不需赌一把?
再去找人借银子,怕是也借不到,宁父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更好的赚钱法子。
一狠心,他应了下来:“那就干!”
李氏向来听他的,闻言毫无异议。
商议结束,一家人一致同意开这个铺子。宁父次日就找了宁县令,承下这个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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