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登临蓄气

天将蒙蒙。

慕辰子收到宗门的密令，他将先回宗门，辞别之际，他再次来到苏木身旁。

而苏木则站在废墟之中，眼中尽是茫茫之意。

“苏小兄弟，这个世道太过凶险，人类，苟且活着都难。”慕辰子看向苏木，眼中尽是复杂之色：“早日放弃妖道，回归正道吧。”

“回归？你应该去先问问正道！”

苏木没有回头，他没有办法说服慕辰子，更没有办法通过慕辰子说服宗门。

按照慕辰子的行径，倘若流云宗皆是如此，苏木不得不考虑到最坏的结果。

如果流云宗做出极端匡扶正道的行径，以此铲除兰木镇，又将如何？

“为什么，只单单想要活着，还要这么艰难？”

苏木轻叹，心中无限压抑。

只是他已然下定决心，如果所有人都不想让自己活着，那他便要更好的活下去。

但怎么样活下去，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既然活着，就要用力的活着。

他抬头看向天际，朦朦胧胧。

“此次回宗门，我定向长老禀明原委，看长老如何定夺。”

慕辰子拍了拍苏木的肩膀，他想让苏木心中轻松一些。

哪知苏木转过身，微微一笑：“若是正邪水火不容，慕兄，你将做何种选择？”

慕辰子一愣，他知道苏木的意思。

苏木担心，兰木镇中妖修较多，若是这些妖修被视作妖物，那将如何？

慕辰子没有说话，他知道，此番回去，一旦说明原委，那很多结果都将由不得自己。

“慕兄，感谢你出手相助。”

晓风拂面，吹动苏木的衣襟，他郑重向慕辰子一拜，这一拜，心中个中滋味，复杂至极。

“慕兄，此番一去，万事皆由不得你我。假以时日，你我兵刃相向，我当退避三舍，以代亡魂谢恩！”

“苏小兄弟，若你肯回归正道，我愿……”

慕辰子刚要劝说，便听得身后响起了嘈杂之声。

左思瑶一行，带着众人回到兰木镇，她与慕辰子两人四目相对，却即刻都默契的转移开了目光。

“我姑且放过你。土龙之灾，我已传话给宗门。”慕辰子淡然说道，“想必宗门师兄很快便到。但若是你继续留在此地，其他的师兄不会如我一般讲理。”

左思瑶明眸泛起了一丝涟漪，她看向苏木，不知道苏木和慕辰子说了什么。

但此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马上离去。

她明眸看向慕辰子，向前行了个礼，却被慕辰子伸手打住：“正邪不两立，我放过你，只因你出手施援，救了兰木镇的人。并不会因此，而不管你是异族的事实。”

苏木拉住左思瑶，刚想说话，却被左思瑶打断：“他说的对，如果我再留在此处，只怕是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苏木一时间无法言语，他知道，有很多事情，如果可以被言语解决，那人类便不会有今日的式微。

“苟且的活着？”

苏木衣袖一甩，仰天大笑，笑声中尽是沧桑之意。他转身看过众人，心中悲凉至极。

“我辈世代于此，见神拜神，见妖拜妖。为何？”

众人低头不语，甚至连看向苏木的勇气都没有。

其间只有一个萎靡老人吃力的抬起头，望向苏木的方向。

那老人他睁开双眼，眼中蒙白一片，朝向苏木的方向：“黄口小儿，吾辈世居在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说见神拜神，见妖拜妖，你说为何？”

苏木向老人深深鞠躬：“老人家，既然早晚都要死，我们为何要拜那神灵精怪？为何还要辛勤劳作？”

老人听闻后脸色忽然阴沉，他面色不悦：“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这般鲁莽？吾辈历代居住在此，吾辈亦辛勤劳作，千百年前，妖邪动荡世间，若我等不拜神灵妖邪，早就被那些妖邪神灵吃光了。”

人群中，突然有人向老者低语，说这人便是苏木。

老者慌忙低头一拜，正要为自己的言语自责时，被苏木扶起。

“老人家，请起身！”

“苏老！”老人睁开泛白的双眼，他尊称苏木为苏老，只因他知道，苏木现在位列三老之一。

“吾辈无能，世代受那妖邪神灵奴役。但吾辈只是寻常人家，无法与那神灵妖邪抗衡。每当村中祭祀，吾等老人心中愧疚万分，只求若是能够代那些男儿女子死去便好，这样才不至于成为拖累。或许，才能让村中大能者抛开杂念，放力一博……”

老人说着，浑浊的眼睛中流淌出两行泪水。

苏木默默听着老人这些话语，众人亦是如此。每个人的心头都有难言之隐，此时，就连慕辰子也感觉呼吸困难，心中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

苏木扶着老人，眼中闪过凄凉：“吾辈如此，各位心知肚明，只是无人敢提。这里是我们的故土，而我们的故土之上，有过祖辈先贤奋力劈开混沌的身影。”

“先贤们抗争过，但他们失败了。他们以为，只有如此，才可以保住延续。如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保命！”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因为苏木说对。

所有人心头都被压着沉沉的大山，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如此过，甚至于，他们觉得天道本该如此？

但刚刚苏木的话，又再一次揭开了所有人的伤疤。

“我等都是为了活着，但活着又有什么错？”

人群中一个声音响起，众人抬头看向苏木，眼神中尽是迷茫之色。

“对，我们就是为了活着。我们做所的一切，都是为了活着。”苏木深深吸了一口气，“但，那些神灵妖邪会这以为？他们要我们祭祀女子，便是要断了我等的传承。没了传承，我们还剩下什么？你我还是什么？”

“若是如此，那今日土龙来袭，我等为何还要逃生，不如开坛祭祀，问下它是否会放过我等？”

“若是以后，又有黑水河神那种霸占黑水河。它将众女子囚禁，当成修炼邪功的工具，邪功大乘后，杀你我于议事堂？”

“你们可曾听过黑水河中深潭亡灵的不屈与嘶吼？”苏木咆哮道。

众人再次地下了头颅，他们知道，自己活着，那便是有其他人代替自己死去。

世世代代，众人只不过自欺欺人，掩耳盗铃而已。

苏木深深吸了口气，默默向老人再次一拜后直起腰身：“活着，并不可耻，而可耻的是要其他人代自己去死。”

众人不敢言语。

“昨日是张三家的女儿，今日便可能是李四家的母亲，女人死光后，剩下的是什么？吾辈还可以剩下什么？”

左思瑶一言不发的看着苏木，而慕辰子也是。

“可如果，我等拼尽全力，只是为了揍上那些敌人一拳，让他们知道我等的血性！如此一来，岂不是将所有的族人都推上了赌桌。若是赢了便好，若是输了……”那位老人再次开口，“如此种种，待兰木镇死伤殆尽，你还会坚持你的想法么？”

苏木语气突然严肃：“千年来，我辈一直受神灵妖邪压迫凌-辱，看来，已经失去的进取之心……或者，生下去的尊严。”

众人解释一愣，包括那位老人。

他们没有反驳，他们都想听着，眼前的苏木到底想说些什么。

苏木环顾四周，厉声道：“我知道，如果生死之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那许多人会无关痛痒，便连我也是如此。甚至是兰木镇，世代便觉得如此，我们觉得如果可以楄居一隅之地，都想活着，可是我想要问一问在场所有人，你们觉得这可能吗？”

“洪荒莽莽，危机四伏，就算是你我在此整日拜天祭神，我等就安全了？”

“若是今日土龙从另一个方向起来，你们还会觉得活得下来么？”

“今日，没了黑水河神还有土龙，没有了土龙还有更加凶残的存在，它们甚至以土龙为食，假以时日，那种存在来到兰木镇，你们还会觉得可以活得下来么？”

众人无语，但此时，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答案。

他们抬起头看向苏木，眼神之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他们都觉得，眼前之人，似乎和这尘世的每个人都不一样。

苏木的姐姐看着眼前的苏木，眼中好似燃起了蓬勃的希望：“木儿，这还是你么？这是否就是你想要成为的模样？”

她也是这兰木镇中普普通通的底层百姓，更是亲眼见过各种生死别离，为此，她还被选做河神的妻子。

她看着这一幕，身上长裙将她承托的愈发美丽，她轻声道：“木儿，阿姐支持你。”

“所以我们想要活下去，就得变强！”

苏木眼神坚定，他扫过所有人的目光，

“只有强大，我等才可以活下去！只有强大，才能应对更多的劫难！只有强大，吾等才可以延续！只有延续，吾辈才有希望！否则，我等终究会碾压进尘埃里！”

“没有记得我们，没有人知道我们！想想子孙后代，在垂死挣扎的时候，他们会不会绝望！他们是否会埋怨过先辈，九幽之下，吾等如何相见！”

风渐烈，吹动苏木的衣襟。

苏木长身而立，衣襟飘飘，恍若凡尘之仙。

众人看向苏木，只觉得他的眸中满是自信，尽是信誓旦旦之色，仿佛兰木镇所有人都已自强自立，顶天立地！

天际亮起一道金色的线，那是金乌初升的迹象。

众人心中一暖，心中尽是心潮澎湃，仿佛先贤抗争的那种自信又飞了回来。

那股自信犹如天生，犹如神灵赐予，让在场所有人心中都产生共鸣！

那老者突然跪地不起，他将头深深叩在地上，拜向苏木方才的方向，待苏木等人将他扶起之时，只能看到他泪水奔涌，眼泪婆娑。

众人一窒，纷纷跪拜向苏木见礼。

这一瞬间，金乌绽放，苏木直觉心中有所感应，他即刻紧闭双目，任由那股气息在体内流转。

左思瑶瞪大的双目，紧紧盯住苏木。

慕辰子亦如是，他总觉得此刻的苏木有逃脱凡尘之意。

果真，但见苏木双目微闭，长身而立，直面朝阳。

紧接着，一道气息冲天而起！

苏木身形微动，竟觉天开地阔，紧接着，又是一道气流直刺苍穹。

紧接着，他感觉体内那两座高山已是艳阳高照，祥瑞浮动。

那些祥瑞引导着真阳，游走百骸之中，竟是无比舒适。

小北闻此，从裂缝中走来，她惊愕的看向苏木体内的变化。

两座高山之间竟形成一道风口，真阳从那里吹过，随后便氤氲在山谷之间。

山谷之中，真阳成河，缓缓流动，不时金光灿灿如鳞！

她本想吸上一口，却强忍着本能，小北知道，此时是苏木突破最关键的时刻。

刹那间，金乌伴月，朝霞千里。

“天地异象！他，竟然突破了？”

慕辰子心中愕然，若不是他已是筑基之体，早以按捺不住，跪拜下去。

苏木睁开双目，双目中炯炯如同当空的金乌。

他看想天际，忽然哈哈大笑，眼中两轮烈日升起。

“突破，登临蓄气境！”

一道金光从天地间洒落，照射在苏木身上。

众人纷纷抬头，只见金光如柱，将苏木笼罩在内。

苏木衣襟飘飘，长发飞扬，宛若神仙降临。

“恭喜苏小兄弟！”

慕辰子见苏木已然转身过来，他面带欣喜之色，真诚道谢。

左思瑶走上前来，将手中的东西放在苏木掌心，青丝拂过她的明眸，温婉而动人：“苏木，你我相逢是缘，我即将启程，此物便当做小女的贺礼！”

苏木低头一看，正式那碧色的飞簪。

他刚想推辞，却见左思瑶莞儿一笑，只道先谢过苏木。

左思瑶明眸中闪过一丝难言之隐，随即轻身一跃，踏上青色的长绫飞身而去。

空中留下左思瑶远去的背影：“苏木，待你我有缘再见时，愿你已是人中龙凤！再会！”

慕辰子见此，只身走上前来，递上一枚功法玉简，朗声道：“天道将变，苏小兄弟，此是正道修真筑基功法一门，恭祝……”

他突然觉得说不出口，因为苏木只是妖修突破，于是，他想了想又笑道：“苏小兄弟颇有慧根，若是勤加修习定能尽快突破……”

慕辰子说完便踏剑而去，他回头看着苏木挥别的身影，心道：“但愿，你我不会刀剑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