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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红事

黎易有一种直觉,自己的这个猜测非常接近真相甚至极有可能就是真相,但在缺少佐证的情况下猜测始终只是猜测,再合理真实的脑补也不会啥都不干就凭空变成现实。

至于佐证要从哪里来——黎易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夏凉安的脑袋——只能寄希望于这个憨憨能不能找到些什么了。

总不可能指望梅友乾。

夏凉安像只被挠痒痒的猫一样眯着眼睛伸长脖子,用头顶轻轻磨蹭他的掌心,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哼哼声。

待黎易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夏凉安才懒洋洋睁开眼睛,偏过身子,回头望向门后漆黑的车厢。

少女的目光幽幽摇曳,隔着一车厢翻滚的黑雾,她的眼中却隐隐倒映出了一个长手大脚的魁梧身影。

夏凉安脸上的表情渐渐收敛,目光转动,看向了黎易的胸前,轻声开口:“黎易,我的时间不多了……”

这种影视剧催泪桥段里的经典台词,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怪呢?——黎易默契地知道了她想说什么,直接出言打断:“这次要多久?”

夏凉安展颜一笑:“很久哦,我们要等列车到站的时候再见了。”

“知道了。”黎易点头:“下一站再见。”

梅友乾默默听着这段对话,但他俩的交流过程过于谜语,听不出来什么。那枚雕刻着花朵与荆棘的怀表也一直蒙在黎易的衣服里,让他没能注意到夏凉安方才盯着黎易的胸口是在看什么。

然后,夏凉安消失了。

她的身体于空气中缓缓消散,像是被橡皮擦擦掉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个能力是……”梅友乾紧紧盯着夏凉安消失的位置,瞳孔猛然收缩,他联想到了之前在庭院正门看见的夏凉安,连心跳都在这一刻变得激烈了些许。

黎易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梅先生,在看什么呢?”

梅友乾坐在原位深深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的黎易,只觉自己越发看不透他了。

而在梅友乾的身后,荣丽媛仍握着一把张开的伞,并拢双腿正襟危坐在他后面的座位上。

梅友乾有些头疼,其实他早就有注意到荣丽媛的反常,之前还在庭院内时她便撑着伞,即使现在到了列车上也一直撑着,一直跟在自己很近的距离不知道在警惕什么。

凭空消失的夏凉安、在车上撑伞的荣丽媛,还有身为升格者的自己。

梅友乾回过神来,发现这列车上看起来最正常最接近普通人的居然是黎易。

当然,梅友乾是不太敢信这表象上的正常与普通的,他知道看起来最人畜无害的黎易其实才是最可怕的那个,权衡片刻之后,梅友乾做出了选择:“黎易。”

“怎么?”

“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黎易抬了抬手:“你问,我看情况答。”

这小子还真记仇。梅友乾在心中对黎易的人格画像上又添了一笔,朝荣丽媛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她为什么要在这里撑着伞?”

其实照正常来讲这个问题他应该直接问荣丽媛本人,毕竟是在现实生活中就见过面的认识的人,梅友乾还和她丈夫有过合作。然而现在的情况并不正常。

就梅友乾角度看来,黎易拉拢人心是有一套的,只是一个晚上和一半个白天的功夫,夏凉安和荣丽媛都已经相当信任他,甚至可以说言听计从。

再加上自己杀死其他收信人的事情败露,这种情况下只要黎易不点头,被防备着的他甚至都不可能与荣丽媛正常交流。

“因为怕死。”黎易淡淡说道:“不撑伞的话可能会被鬼杀死。”

“这样么……”梅友乾没有怀疑黎易回答的真实性,他之前在庭院门口见到过黎易和夏凉安撑着伞从鬼的身边经过的样子,现在想来他们那时就已经在通过这种方式规避触发规则了。

只是当旧的疑惑被解答,又有新的疑惑呈现了出来。

——他们中已经有人完成了升格,诡异已经被杀死。

如果说撑着伞可以避免被庭院中的鬼杀死,那么在已经离开庭院的现在,荣丽媛为什么还撑着伞?

梅友乾看向黎易,只看见他的眼神依然温和,一副好相处的样子好像和谁都能亲近。但梅友乾明白,这样的人才是最不好亲近的。

黎易不会回答更深层次的问题了,这涉及到庭院中那场升格仪式的具体规则与原理,询问一个升格者的能力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哪怕是夫妻或是兄弟父子这样至亲关系的升格者之间也很少会知道对方的能力的具体信息。

而现在,与一般人的直觉相悖,梅友乾有些怀疑在庭院中完成升格的升格者是黎易。

想到这里,梅友乾又说道:“正如你所说,我们其实没必要像现在这样互相提防对方,浪费精力是很奢侈的行为,升格之路还很长,我们离神明还很远,还有很多站要走。”

“所以你希望在下一站和我合作?”黎易单手搭在椅背上,手掌撑着下巴。

“那样就再好不过了。”梅友乾礼貌地笑了笑。

黎易笑了声:“合作当然好,但还请让我看到梅先生的诚意,同伴嘛,至少要互相信任不是?”

梅友乾点点头表示赞同,斟酌片刻,而后说道:“你可能不知道,车票上标注的‘白家村’其实是一个很有名的站点,有不少升格者都曾经过这一站,在升格者圈子里是近乎半公开的事情。这个村子的危险程度很高,但在知道具体忌讳的情况下反而是最安全的一站,只要安安分分,连凡人也可以安全度过一夜等来信使。”

“哦?”黎易来了精神,立刻支起身子左一下右一下挽了挽袖子:“愿闻其详。”

梅友乾这次也没有藏着掖着:“当列车停靠的那一刻,白家村将会开始举行一场红事,一个外村女人要嫁进村,与白家村村长的儿子成婚。信使会在红事结束后的当天傍晚来到村口。”

黎易抬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这个嫁进来的女人不是人。”梅友乾接着说道:“白家村全村的居民都不是人,而是某种被规则影响的诡异存在,我们待在村子里等待信使的这段时间内需要小心多项忌讳,都与那场婚礼有关。”

“比如?”

“比如不能站在路上挡住婚轿的去路、被村民邀请去吃席不能拒绝、在这大喜之日也不能被两方亲家看到你在唉声叹气……一旦触犯风俗忌讳,就会被白家村的村民敌视,恶意相待。而当你遭受到的恶意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被村民杀死。”

黎易表情温和地静静听着,默默将这些忌讳一一记下。

然后心想梅友乾这个阴货又在给自己挖坑了。

他没有被梅友乾那所谓“最安全的一站”的说辞给哄没了谨慎,如果真如梅友乾所说,有很多升格者都曾经过白家村这一站并安全离开,那只能更加说明它的危险。

白家村是升格之路上的一站,这条路上布满了烈火与荆棘,它的每一站都有厉鬼徘徊。

每一种鬼都代表着一条规则,一条自我升格的途径。而当鬼被杀死,蠕虫就会吃掉这片诡异的时空,这个站点也就自此作废。

这个村子被多次经过却还一直存在,这本身就意味着一个事实:一直没有人能够成功破解那只鬼的规则,完成升格。

能登上列车的,可不只有升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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