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池樱对初吻的甜美幻想，首先要有片浪漫的风景，显然，在杂乱的化妆间不行。她迅速从包里掏出揉成团的纸巾，递过去给裴寒：“我还给你就是了！”

手一抖，她大拇指把纸巾戳出窟窿，不偏不倚，正在唇印上，想原物奉还已经不可能。

想逃开来抵挡恶魔攫取人心的招数，池樱闪身躲开，却见裴寒停住脚步。

他手上多了支唇釉，左手对池樱右手：“你喜欢这颜色吧，拿去。”

温柔的蜜桃粉，池樱会买的牌子，她来荣城还带了几支其他色号的。她走上前要接过，意识到一个事实。

裴寒用的看不出牌子的眼影盘，会严重飞粉，妆后的效果全靠他脸撑。但送她的唇釉，出自有名的彩妆品牌，价钱够他买盘质量不错的眼影。

“为什么不拿买它的钱买眼影盘呢？”池樱缩回手。

手再向前一点，裴寒笑了笑：“没有为什么。”

他看穿池樱的欲言又止：“别买眼影盘，我不收。”

“把它退回去吧，拿钱买个眼影盘。”池樱伸手推回那支唇釉，很坚决。

双方都有好感的情况下，先婉拒对方送的礼物，再让对方去退货，本身就很失礼，上策是收下礼物然后回礼，互表心意。

池樱深知失礼，她向裴寒诚恳解释：“谢谢你的心意，但我更想你能换个新的眼影盘，你用它化妆，我看着你也……”

也因为你的心意而高兴。

“晚了。”裴寒截断池樱的话头。

在池樱表露心迹时，裴寒早已拧开唇釉盖子。他拔出唇刷，唇刷头部正戳在池樱唇珠上：“用过了，退不了。”

！

霸道又坦然，仿佛就该这么做，池樱招架不住裴寒的攻势。她略微动动头，再尝试抿紧唇，可无论她怎么动，唇刷始终牢牢贴住她的唇珠。

向她宣告，他非要这样做不可。

过会要去取东西，池樱在等电话，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服了软：“随你。”

她眼里总含着两汪将落未落的眼泪，更显得他像顽劣的恶霸，裴寒拿唇刷来回蹭过池樱的唇珠：“来，哭一个。”

太听话会让裴寒起疑，池樱适当反抗：“就不。”

“行吧。”裴寒拿开手。

他虎口夹住刷头，手托起池樱的下巴：“都不知道抬头看我。”

她适用于一切形容甜蜜的词语，白兔、水蜜桃和牛奶糖。

尾音消融在空气里，暧昧随之绵延，池樱这次没避开裴寒的眼睛，仰着头，唇微张，等待亲吻的姿态，纯情的眼眸湿润着。

他开始描摹池樱的唇：“我会稳住的，你可以不用担心。”

能用“我手很稳”，裴寒偏偏换了种说法，谐音惹得池樱面颊发烫，却又不敢看别处缓解害羞，只能专注看眼前，到目光所及之处失去焦点。

裴寒专注地为她涂唇釉，刷头在她唇上游移，缓慢而细致，像用唇刷代替手指，来轻柔抚弄她的唇。

是往日不曾见过的温柔。

“好了，你抿抿。”裴寒拧上盖子，唇釉塞进池樱手心。

“可惜不显色。”他叹。

“怎么会？”池樱转过身去照镜子。

她从脸一直红到脖颈，蜜桃粉被衬得浅淡了许多，镜子里，裴寒在笑着看她。

手机响了，必须得走，池樱回看裴寒，扬起灿烂笑容：“谢谢你，很好看。”

“我要去卫生间，先走啦。”她顺畅说出借口，“一会见。”

“一会见。”裴寒目送池樱跑出化妆间。

他展开池樱揉皱的那团纸巾，抚平它，把它重新装进卡套里。也许他会拥有池樱新印的唇印，但这枚无可取代。

离开化妆间，新鲜空气涌进池樱鼻腔，她方觉化妆间的憋闷。刚才没感觉，是因为一阵自由的风，早就吹进了她的心。

池樱匆匆进门，酒吧里来了些人，她挑把椅子坐下，等裴寒出场。

旁人比池樱眼尖，在她看到前爆发出尖叫声和欢呼声，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一侧，裴寒踏上舞台，拿起麦克风向大家打招呼：

“晚上好，我是cantus。”

五人组成的乐队，主唱裴寒无疑是关注的中心，灯光照射出他俊逸的面庞。观众里，池樱脖子上挂着手机，腾出双手拼命鼓掌，拍得手掌发痛。

音乐即将奏响，周围人的掌声都停了，池樱还在鼓掌，引得他们朝她这边看来。裴寒示意乐队先别开始，听池樱的掌声延续。

裴寒在看她，池樱甩甩拍疼的双手，缓两下再战，突然发觉看她的不止裴寒——原来他们都静下来了，只她越发卖力在鼓掌。

停手，池樱与大家一同等演出开始。

今天的光线比池樱上次来时要亮，灯光迷乱仿若营造幻梦。一段纯音乐的intro过后，片刻的空白，无伴奏由裴寒人声导入。

独声吟唱神圣而悠远，裴寒闭着眼，似信徒虔诚吟诵赞美诗，池樱记起很多她曾踏足的景致。

雪山脚下所见望不到边际的湛蓝天空，飞鸟略过转瞬飞远。中世纪建成的古老城市，雨天被风吹拂的海港，连成片的船只在漂浮。秋日旷野间，万物凋零的前夕，风笛声随风飘散到远方。

余韵未尽，池樱听出另一种情感。

歌声不再单纯，注进迷人的诱惑力，似塞壬般诱发人心底的意念，失神、沉溺，坠入海洋了无踪迹。

裴寒调高麦克风，微微仰起头，下颌骨的线条利落又优越，喉结的每一下滑动都很性感。

他华丽迷幻的声线，构筑起一场盛大而虚构的梦境，在到达顶峰时全数消弭，梦醒时只余无尽空虚。

池樱一早被规划好的人生，如同一艘沿既定航线前行的船，可这艘船宁愿受塞壬歌声所诱，前往未知的境地，也不愿再过枯燥无趣的旅程。

裴寒是出现在池樱生命里的塞壬，引她去往无人之境，她愿意活在他给的、长久的迷梦里。

怕分心，池樱没拍照或者录像，全心沉浸裴寒的歌声。

他音声渐弱，池樱心跳的节奏强烈，她手放在胸口，幸好裴寒闭着眼，她的迷恋才能更放肆。

不巧。裴寒刚好睁开眼睛，对她笑。

他在清醒中迷离，笑意不过是种确认存在的象征，在凄美地凋谢前，最后绽放一次。荼蘼要开败了，春天能不能停留得再久些，让荼蘼永远盛放下去。

随即，乐队一齐奏响，人群再度沸腾，身处狄俄尼索斯的狂欢。

池樱，多年生非落叶地球人类，常居于温带，性温且弱，喜阳光，忌烟酒，尤忌高分贝声响，移栽时需注意环境的安静程度。

外人的激动与她无关，她吓得一抖，手机晃个不停，放膝盖上的帆布包随地心引力滑落，她慌忙按住。

胆子真小，裴寒看向池樱的眼中多了一丝无奈，他回头对乐队说：“这首勾了，下次不唱。”

大家律动着，应和激烈的节拍，池樱也配合地抬抬手。不断有烟味扩散，她蹙眉，没说什么——既然酒吧没禁止吸烟，那禁烟就只适用约束自己而非别人，她可以忍忍。

想象力编织成一场单人演出，透过灯光，池樱看见裴寒站上更大的舞台，她坐在内场的第一排，最佳的观赏位置，离他最近。

最华贵精美的演出服都给裴寒，他戴着她定制的耳返，用她送他的麦克风，唱出他创作的曲目，通过最顶级的音响由她听见。

学过乐器，池樱对音准的感知极为灵敏，乐队时不时的错音将她拉出幻想乡。

她看过网上乐迷对荼蘼的评价，说乐队是半吊子水平，拖主唱的后腿，要能换个乐队合作，听众会更多，不然太劝退。

手机屏幕频繁亮起，池樱解锁查看，新微信号的聊天界面里，刚加的哥哥刷屏分享链接，什么“流行编曲入门教程”、“声乐技巧大师课”、“零基础教你学会吉他／贝斯／架子鼓”。

点进链接加载，老师们的课程举例，用的全是他们的最新作品。池樱问池枫：【哥，你哪来的这些课呀？】

池枫秒回：【下午找朋友现录的，你需要的话我再找他们录后续课程。当然，我还是更希望他能遵照我的意见，去音乐学院接受系统教学】

他加码：【我会给他找个更好的乐队】

这份加码精准猜中池樱所想，她说服自己不能动摇，回道：【不用了哥，以后你也不用再发这些东西，或者给我开条件了】

【你动摇了】池枫用的肯定句。他有信心，只要池樱再多看几次乐队现场，她保证会对裴寒幻灭。

线上文字聊天，没直面池枫冰冷的气场，池樱有了正常回复的能力：【哥，你们都以为我是叶公好龙，了解裴寒之后就会离他远远的，但你们没猜对。就算我是叶公好龙，那我好的也是cantus，不是裴寒】

要是能在家人面前，对他们说出这番话，那该有多好。池樱：【哥，我求你不要现在就下定论，到我该走的时候，我会做不违背内心的选择的】

【好，那我不啰嗦了】池枫回。

完成和池樱的聊天，他把手机交给一旁的男人：“爸，小樱说她会走，你看消息。”

男人不去看聊天记录，他深重地叹息，喃喃道：“好，能回来就好。至少还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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