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和裴寒结束今天份的晚安吻,他刚走,池樱倒在床上,展开她藏起的纸条反复阅读。
那天去吃饭,中途裴寒去了趟洗手间,他的朋友们趁机塞给她几张纸条,说有话想对她说,又怕没时间说完裴寒就回席了,所以把话都写在纸上。
【寒子其实挺缺爱的,他父母早年离婚了,又分别再婚,都不想养他,他和爷爷奶奶住,他们去世之后,他就跟我们出来闯荡了。我们能感觉到你真的很爱他,他也对你敞开心扉,我们第一次见他对女孩上心,能遇到你是他的幸运。】
【大家都混社会的,多少有看人的眼光。聚散随缘,像你这样家境好又优秀的女孩,不管你们能在一起多久,在一起的时候能开心就够了。】
【寒子挺洁身自好的,我没见他有过感情经历,我们四个出去混,他也不去,都回家待着,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寒子在我们里边年纪最小,但人最成熟,平时我们家里有什么事他都会帮,出钱出力的,绝对不是对别人冷漠,只对你好的那种虚伪的人。】
潦草的字迹下,是他们真诚的寄语,池樱停在当前的纸条,反复读着它的结尾。
在她看来,“对别人冷漠,只对你好”,这“好”源自对方的喜欢,一旦对方收回喜欢,自己便与别人无异,随时可能成为被冷漠对待的那个。这种靠对方态度来维系的双标式感情,不要也罢,她不稀罕。
裴寒对周围的人很用心,他值得她喜欢。
回想饭桌上裴寒喂给她的最后一口饭,池樱的少女心被羞涩充盈,她叠好纸条,捂住脸在床上翻滚,期待明天的游乐园之旅。
手机响了,她接起裴寒的电话,问他:“你没睡觉吗?”
“你不也没睡。”裴寒的声音里含着暖意。
成年人会为去游乐园而睡不着吗?池樱伪装矜持,撒个小谎:“我下午睡过了,才不困。”
听池樱撒谎,裴寒用直球攻陷:“我是想你想的。”
“讨厌。”池樱缩进被子里,密闭的空气将她脸烧得更热。
看电视剧时不知道主角为什么会说的、毫无营养的一句“讨厌”,由她说出却觉很甜,池樱塞紧耳机,拿远手机,怕脸碰到通话界面挂断。
她那边传来细碎响动,音声也发沉,裴寒轻笑:“又变蚕宝宝了。”
“那明天我就变蛾子飞走,不和你去玩了。”池樱懂了何为“打情骂俏”,是普通对话中品出的丝丝甜味。
“你先睡吧,我出门一趟。”裴寒翻身下床。
“是有急事吗?”池樱掀开被子坐起,追问道,“要我帮忙吗?”
“我去买个网,把你网住。”裴寒坐回床边,“叫你再跑。”
“你真坏。”池樱重重倒回床上,像蚕般扭来扭去,“人家不是蚕,你才是蚕,你是蚕吐丝。”
“你是,我们两条蚕,就算化成蛾子,也得是一对一块飞的蛾子。”裴寒打趣道。
“不理你了。”池樱嘴上说着不理,手却远离挂断键,舍不得挂。
“是不理我了。”裴寒叹道,“只和我在电话里腻歪,不在我怀里腻歪了。”
他很受伤的语气,像被雨淋湿的孤狼,找不到可供舔舐伤口的容身之处。池樱的心脏忽地抽痛,她必须和裴寒说清楚。
“我是……”她忍住羞赧,继续说,“我是看你的反应很……怕你憋得难受。”
以往,池樱哪怕说话结巴,整体话语也都算顺滑,似烘焙时倒入盆里的巧克力酱,今天,她成了年久失修的齿轮,艰涩卡顿着。
“好吧,小樱,我要做让自己不难受的事了。”听出池樱的呆愣,裴寒话锋一转,“想听吗?想听就过来听,我给你留门。”
“谁、谁想听啊。”池樱忙挂断电话。
黑童话的序言中写道,它是一本有声读物,声音效果会随拥有者变动,在拥有者熟悉故事后开启,会给其带来沉浸式的阅读体验。
池樱已将它带出图书馆,在暂居的小屋里阅读它,但要想沉浸式阅读,要在更安静的环境下,她是该带它到她的私人空间,进行更深入的阅读了。
来到游乐园,池樱听到一群人的尖叫声,她向声源望去,大摆锤一边自转,一边摇摆,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大,人们的尖叫声也随之拉长。
“哇,看上去好刺激。”她抓紧包带。
“想玩吗?”裴寒手掌挡住池樱的眼睛,“别看了,看多了更怕了。”
看样子她没玩过,他顺路做起导游:“你想先去还是后去呢?先去的话可能会全程都晕,后去的话,回家路上可能会很累。”
池樱偏过头,去看卖气球的摊子,小推车上系着好多彩色的氢气球,双层的气球中,外面是透明带小桃心或波点图案的,里面是卡通人物,单层的气球也亮闪闪的。
在摊主灵巧的双手下,长条气球被系成各种造型,有池樱每次去玩都必买的气球帽子。
不断有家长带小孩来买,池樱搓搓手,又想待会要玩大摆锤,不能带上气球,想先玩大摆锤再来买。
“再给你买个气球帽子,兔子耳朵的。”裴寒摸了摸池樱头顶,“不错,小脑袋挺适合戴帽子。”
他手劲好大,池樱费力挪开裴寒的手,她嗔他:“你再摸,我真要长不高了。”
“俗话说‘二十三,窜一窜’。”裴寒手又放池樱头上,加了点逗弄的力度,“你还没到二十三呢,怕什么。”
几率很低,池樱并不相信,她手搭在裴寒手上,揪起他手背的肉,气呼呼道:“我二十三岁要没长个,你得负全责。”
“好,负全责。”裴寒又叠一只手,玩起叠叠乐,惹池樱跺脚抗议。
“说定了,去玩大摆锤。”他牵住她手,带她走。
玩大摆锤的人不多,两人买完票,在存包处寄存了包,坐进它的座椅,做好防护措施。他们刚好是最后两位,人到齐,大摆锤慢悠悠启动。
父亲不准她玩危险的项目,包括尝试,池樱初次玩大摆锤,一颗心也随它的摆动晃来晃去。
听裴寒说,它的摆动角度是240°,她忐忑地等待大摆锤加码,手被他握住。
她牙齿在打颤:“我……我开始害怕了,怎么办……”
换成蹦极一类能自主决定玩不玩的游戏,裴寒会当即带池樱离开,但在大摆锤上,他只能稳住她慌乱的心态。他牵紧她手哄她:“咱们又下不去,就干脆先试一次,要是实在害怕,以后就不玩了。”
风刮过脸庞,池樱同大摆锤在旋转,她冰凉的手染上裴寒的体温:“你是怎么克服的?”
“不需要克服,我本来就喜欢。”裴寒沉声启发道,“你把它当作我们的旅行,去一个陌生的星球。”
大摆锤摆动的幅度在变大,失重感从启动时的趋近于0,逐渐上升到峰值。
而池樱和裴寒牵着手,一同感受声势浩大的失重,她和他正在逃离地球,私奔到外太空,寻找他们宜居的小星球,旁边的人们高声喊着,在惊叹他们的勇敢。
转眼间,飞行器已将地球远远甩开,他们即将前往新世界,以他们的意志,创立全新的法则。
池樱的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她今年十八岁,人生目前做过最肆意的,是从美国逃回国内,来荣城追寻身世与爱情,但恐惧的底色大于刺激。
不像她和裴寒同坐大摆锤,能品尝最极致的疯狂。
一直以来,她活在自己的舒适区内,提防所有潜在的危险,每一步都居于家人的羽翼之下,可她终究要学会飞离巢穴,做独立自由的个体。
在她的黑童话里,池樱得以窥见世界的美妙阔大,她想去追求不触及原则和底线的刺激,对它的渴望无比强烈。
一切能给她刺激的,都写在黑童话里。穿过呼啸的风,她大声说:“我好像——”
他的小姑娘胆子小,裴寒抛弃他最原始的快乐,专注消除池樱的恐惧:“还是害怕吗?”
她大胆睁开眼,左手拢在嘴边,喊道:“我好像有点喜欢了!我喜欢刺激——”
她清甜的嗓音穿透风声,传到裴寒内心深处,他也学她喊:“我喜欢你——”
在他面前,池樱慢慢褪下她文静胆怯的外壳,露出她写满野心、寻求刺激的新面孔,蜕变成耀眼夺目的闪蝶,而他是观察员,是记录者,唯一一个亲眼见证她生长的存在。
此刻对裴寒意义非凡。
将礼仪的约束统统抛到一旁,池樱仰望更高处的天空,喊声压过众人的尖叫:“你就是我的刺激——”
心灵的感应,她与裴寒同时对视,眼里只余彼此的身影。
蔚蓝天空下,少女梳着俏皮的麻花辫,明媚的笑容胜过阳光,如一株新生的植物,满怀热望拥抱世界,又如那只奔向远方的豹子,有着征服远方的意欲。
在和她逃出陈旧宇宙之前,裴寒想让时间先静止一会,就一小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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