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流水无情
第二天一早，何汉生坐公交车去公司了。
车间就放了一天假，今天车间的人也都上班了。
因为一个人在办公室也无聊，何汉生便去了车间。
在生产一课，何汉生碰见了那位修理不良品的大姨。
“今天，你怎么也上班了？”
“大姨，我今天值班。”
“哦。给你包糖吃。我儿子昨天结婚了。”
“谢谢。大姨，恭喜你啊，马上就快抱孙子了。”
“对啊。再过些日子，我就退休了。以后，我就在家看孩子了。”大姨心满意足的说。
何汉生突然觉得这位大姨很伟大，每天乐呵呵的。从早上七点到晚上七点，整整十二个小时，她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同一个工作，对于一个将近五十岁的女人来说，这一整天很辛苦。何汉生非常体谅她，也非常的敬重她。
何汉生把糖装进了口袋，虽然只是一小包糖，但他感到了温暖、尊重与关爱。在公司里，整天被呼来唤去的，如同狗一样卑微的活着。他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可现在自信正在被卑贱一点点吞噬着，那种冷漠的氛围让人窒息。
外国客户都在休假中，难得这几天这么清闲。
今天已经2号了，工作也三个多月了。何汉生一直在惦记签合同涨工资的事。
下午四点多，何汉生看了看办公室人比较少，恰好侯科长也在。他便悄悄去了侯科长办公室。
他先客气的敲了敲门，听到“进来”后便进去了。
“侯科长”
“汉生，有事吗？”
“我想问一下，实习期三个月已经过了，我可不可以签合同了？”
“前几天，也和蔡副总聊过，我们对你的表现并不满意。”
何汉生一听到这样的评价，心里立马凉了一大截，心想这下完了，估计要被炒鱿鱼了。脑子里也瞬间产生了一个遗憾的想法：也没提前找工作，这该怎么办？
“不过，看你挺诚实勤奋的，公司决定你的实习期再延长一到两个月。如果你愿意，那就接着干；如果不愿意干，随时都可以走。你考虑考虑吧。”
“好的，候科长。我先考虑一下吧。”
何汉生稍微调整了一下沮丧的情绪，因为他不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失魂落魄的样子。
“嗯，行。考虑好了，明天告诉我一下。”
“嗯，好的。”何汉生故作镇静地说。
何汉生走出了办公室，在门口差点撞到了门上。
回到座位上，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挫败感也油然而生。他也明白公司的意思，如果还没有结婚，他会毫不犹豫的立刻马上走的，士可杀不可辱，一个堂堂男儿怎么能忍受这种屈辱呢。他愤怒的同时更多的理智。他现在有了家庭，如果不工作，怎么养活着一家呢？更何况现在工作不好找，特别是稍微体面一点的更难找，何况现在家里也非常需要钱，不工作挣钱，该怎么办呢？虽然工资不高，但总比没有强。他打算先留下，其它的再从长计议。
何汉生呆呆的坐着，不知不觉已经五点半了。外面已经漆黑了。
大家陆陆续续走出了办公室，何汉生最后一个离开。
在车棚里，他戴上口罩，又戴上了头盔。正要骑车时，他把口罩扯了下来，“天都黑了，还挡什么脸啊。”他自言自语着。
他不得不承认平时戴口罩有挡灰尘的必要，但更多的是挡脸。如果不挡脸，脸上的喜怒哀乐就会被人家看见。
车在马路上疾驰着，第一次感觉黑夜好，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也不用带着一个假面具去做一个伪装者。
他把电动车加到了最快档，尽管是黑夜，他却无所畏惧着。车在一路狂奔着。突然，心里越想越委屈，泪水模糊了双眼。路实在看不清了，他便停下了，擦了擦泪水。他发现正好停在了一座桥上，桥下是条河。他下了车，顺着桥边的台阶，走到了河边。虽然已经很冷，但河水还没有结冰。何汉生蹲在河边呜呜哭了起来，有愤怒，有委屈，更多的是无助。这样的工作是走还是留都让人为难。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他大声哀嚎着。
流水无声，悄然东去，带不走任何的悲与伤。
突然，电话响了。
他一看，是妻子打来的。
“佳慧”
“你怎么还没回来？晚上加班吗？”
“嗯，加了一会。现在已经往回走了。”
“哦。家里没有馒头了，你去市场买几个吧，还有，杰杰喜欢吃柚子，你再去买个吧。”
“嗯，好的。”何汉生轻快地答应着，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悲伤。
挂断电话后，他捧了捧凉水洗了一下脸。脸浸在水里，他又难过的呜呜哭了起来。一想到妻子儿子，他便觉得心酸，那是他心中最柔软的情。作为一家之主，他应该让家人过得幸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拮据难堪。哭出来，心里释怀了许多。他又用水洗了洗脸，揉了揉眼睛。冰凉的水带给脸的只是冷，却难比现实带给心的寒。他揉搓了一下僵硬的脸，因为不想让家人看到自己沮丧忧伤的神情。
回到家，妻子已经把饭做好。
他把所有的不快和忧伤都藏起来，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地吃饭。
吃完饭，看了一会电视，便上床睡觉了。
妻子和儿子都睡着了，可他心里依旧难过，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还是来了，太阳照常升起。何汉生又去上班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去找侯科长。
“侯科长，我想了一下，我还是先干着吧。合同的事以后再说。”
他淡然的说着，似乎很轻松，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困扰了他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现在他还没走出那种难过的情绪。
“嗯，好的。汉生，你还年轻，好好干，以后机会很多的。”
“谢谢。”
何汉生走出了侯科长办公室。面对这样的打击，谁还会有好心情工作呢？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接受这样的不公待遇呢？
他只好强打精神来面对接下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