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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节哀顺变

东方荷珠看不见观世镜中的画面,  闭着眼,熬了一个多时辰才沉入梦境的深处。

阳光从钩星撞破的窗户照进来,雀鸟欢快地鸣唱。

梁稚玉起床漱口洗脸,  看见东方荷珠在打拳,  身上的肌肉扎实漂亮,充满了力量感。

“吃饭了。”她拿出肉包子。

马蹄声嘚嘚,  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高兴地跑到东方荷珠身边,  低头蹭她。龙嘉荣跟在马儿身后,他本来和东方荷珠同行,  遇到老鬼后走散了。

看他神情沉重,眼底青黑,  眼里有血丝,  昨夜的经历大概不轻松。

东方荷珠带梁稚玉上马,道:“嘉荣,我先送稚玉回家。怪物尸体你看着办,  屋里有具男尸,附近还有几具,你处理。”

回到镇上,  梁稚玉说:“我要去土神庙。”

东方荷珠驱马前去。

庙里,  土神的泥像碎了一地,  墙上挂着一幅陌生的仙女画。女子站在一株芭蕉下,  素白的衣裳无花纹,头戴白花,神色哀愁,脸上的泪痕将干未干。

土神不知去了哪,  瘸了腿的陈旧供桌翻倒,  香炉摔碎,  地上全是香灰。

东方荷珠下马,将梁稚玉放在地上,惊讶地道:“哪个神昨夜跑来跟土神打架?一股子香火味!”嗅了残留的气息,“土神好像被打得魂飞魄散了,有点惨啊。”

“将军大人。”画中仙女盈盈行礼,“妾是土神的新妻子,昨夜恶贼潜入庙里打死土神,恳求将军大人追查恶贼!”

“新妻?”东方荷珠低头看向梁稚玉,直觉她知道一点内情。

土神之妻啜泣道:“昨日一妖物夺走土神元配妻子,土神不可无妻,便娶了妾续弦。今日清晨妾被涂画师送到庙里,夫君他尚存一息,将剩余的法力和香火悉数给妾……”

梁稚玉说:“我家猫儿昨日叼了一卷画回家。钩星审问,猫儿入夜才说,它听土神骂庙里的仙女画,还要撕了画,便把画拿走了。”

“原来如此。”东方荷珠了然,“我们来晚了。”

安抚土神之妻几句,东方荷珠没许承诺,和梁稚玉离开了。

她是罗异司的玄衣卫不假,可神灵不受罗异司管辖。

且说梁稚玉才离开一夜,她的家宛如遭遇了飓风,青黑色的碎瓦片满地皆是,院子里花草树木倒折的倒折落叶的落叶,屋旁的瓜棚都塌了一半。

大家正在收拾,宋飞燕等村民在帮忙。

猫垂头丧气地蹲在院子门口,远远见到梁稚玉,猫一溜烟逃走。

无需问,梁稚玉肯定家里遭难和猫有关系。

东方荷珠也加入帮忙收拾的行列,梁稚玉进屋里找猫:“别敢做不敢认,出来。”

“喵~”猫从椅子下探出头,一双绿眼睛凝视她,格外乖巧。

梁稚玉不吃这一套。

猫心虚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昨夜我修炼时嗅到一股香香的味道,兴奋起来,忍不住就……”

“什么味道?”梁稚玉换鞋,昨夜走了许久,她的脚不舒服,“木天蓼?猫草?”

“木天蓼。”猫说,“那副画自己撕碎了,我没动它。”

画的碎片飘到梁稚玉面前,她拿起一块碎片,细细感知。

画是原来的画,画里的特殊气息消散得七七八八。画中仙女若有灵性,其灵性早就遁走了,留下的只是皮囊。

好一个金蝉脱壳,是她小看仙女画了。

梁稚玉问:“迷住你的木天蓼是真的还是假的?”

平白无故的拆了自己家,猫很生气,尾巴高高竖起:“不知道!”

梁稚玉丢掉纸片,摸摸它:“这事不怪你,用木天蓼迷惑你的人未必比你强,但是她的手段比你高明。你还得多学学。”

屋内没遭受太多破坏,梁稚玉翻看了存放贵重物品的柜子,佛珠手链等物没有丢失,风铃也好好地挂着。

她洗过澡换了衣服,打开学习论坛,见到六号在哭诉:

“昨夜妖怪发狂,差点把我撕碎,好在夫君及时来救我!

“唉,夫君不敌妖怪,把我带回家时,他伤势严重得说不出话。

“我紧紧握着他的手流泪,他摸了摸我的头,我的眼睛一下子看得见了,他却在我面前断了气……

“刚才我找衙门的差人报案,求他们为我夫君报仇,也不知道夫君他何时能瞑目……”

八号:“人生无常,节哀顺变!”

十号:“别伤心,据我所知,很多厉害女人是在死老公之后发达的。”

九号:“男人到处都是,死了这个,下一个更好!”

四号:“我有两个亲人也死了老公,你老公要是有家里人,你得当心。”

五号:“小六,人死不能复生,可是你还得走下去……”

看着大家的安慰,段小琴的唇角愉悦地上扬,在论坛里说:“谢谢小四提醒,我会防备恶人,决不让他们得逞!”

一号:“说起来,小六你还记得你离魂吗?”

六号:“我从未忘记!只是夫君刚去世,我实在狠不下心回家……”

“不对劲。”刘如宝在河边洗衣服,琢磨道,“六号的夫君囚禁她那么久,可以让她重见光明却一直让她眼瞎,她还天天担惊受怕,他死了她为什么伤心?”

想了想,她在论坛提出疑惑。

一号:“死者为大,人死了,滔天罪孽也能轻松抹去。”

十号:“很简单,有的人记吃不记打。”

五号:“人死后到了地府,要论功过的,造了什么孽就受什么罚,逃不掉。”

六号:“你们警醒了我,我不该这么伤心,我也不是他的妻子,我只是很难过……”

论坛里热闹,河边也热闹,大家神秘兮兮地说:

“土神庙里的土神像摔碎在地上了,不晓得是谁干的,胆子太大了。”

“我刚才跑去看了,庙里换了仙女画,原来的好看。”

“听说那天骂娘娘新像难看的丑老头是土神变的,有人梦见娘娘生气,要教训土神。”

“土神好丑好难看啊……”

“嘘!别乱说话,土神也会生气。”

“气啥?他庙都让人砸烂了,嘻嘻!”

“别讲这个了,阿宝!”有人喊道,“我们打算去县城玩,你去吗?”

“我没空,你们好好玩。”刘如宝要学习,别人拿了甲等评价,她不甘落后。

“县城有什么好玩?”一个女孩说,“我刚才看到骑马的女将军,她特别威风,马儿特别高大漂亮!我想找梁娘子习武,以后也做女将军!”

“啊啊啊我没骑过马,我也没摸过马!我爹说,梁娘子最喜欢吃小孩,不听话的小孩会被她变成小羊吃掉!”

“你爹骗你!我弄丢了喜欢的玩具,是梁娘子帮我找回来的!”

……

日落西山,钩星回到家里。

小芸期待地望向她身后,没找到陈方济,很是失望。

好不容易陈方济改掉过去的恶习,小芸盼着他顺顺利利地考中举人,那样她才能过得更舒服自在。

可是他为什么背着她和女狐狸精搅在一起?想起白狐,小芸的心蒙上一层阴影。

屋里挂了几道送子娘娘庙的平安符、镇宅符,这是昨天没有的。

梁稚玉说:“娘娘庙的庙祝下午来了一趟,特意提到土神庙,说土神换了。”

其潜在意思是前土神的恩怨一笔勾销。

猫拿走仙女画,送子娘娘以为是钩星授意猫干的,她想调和钩星与土神庙的矛盾,免得钩星对包括她在内的本地神灵有误解。

“这些神好事不干,心眼倒不少。”钩星对送子娘娘没好感。

恐怖的鬼灾席卷天下,送子娘娘得扛一分责任。

吃了晚饭后,钩星抱着梁稚玉出门,猫像昨晚一样看家。

梁照和梁雅头挨着头叽叽咕咕。

她们渐渐发现梁稚玉和普通孩子不一样,她家庭地位特殊,钩星似乎听从她。

梁雅不赞同这猜测:“稚玉还没过一岁生日,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不过娘子特别重视她,她确实不一样。”习惯性寻求认可,“姑婆,你说是吧?”

姑婆说:“你觉得是就是。”

这不是梁雅想要的回答。

卧龙书院位于山谷中,钩星在天上飞,梁稚玉视力一般也能看见书院那标志性的红灯笼。

她不打算和藏着众多猛鬼的书院展开正面接触,取出一张卡牌——【雷击】,按照使用注意事项使用它。

阴云在高空聚拢,卡牌消失,隐隐约约的雷光在云中闪耀。

狂风的呼啸似鬼嚎哭,飞沙走石,仿佛有暴风雨来临。

书院内,一位宽袍大袖的书生观看天象:“今晚理应不会下雨,这雨来得蹊跷。”

但凡是呼风唤雨的法术,都会留下一些痕迹,可他看不到任何痕迹,似乎这场夜色中的暴风雨再正常不过。

风吹得红灯笼摇摆,缭绕书院的读书声发生停顿,被关在小房间的陈方济勉强找回一丝神智,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窗外。

“轰隆——”

云层中闪现紫色雷电,天地为之一白。

灯笼熄灭,邪异的读书声隐没,门窗关闭,顷刻间,卧龙书院内一片寂静。

雷霆克制妖邪。

陈方济倒下再睡,有人喊他:“陈郎,你醒醒!趁着现在他们躲起来了,咱们赶紧逃出这个鬼窟!”

“谁?”陈方济感觉那声音熟悉,他似乎忘了很多东西。

揉了揉耳朵,一些黏糊糊的墨水从耳洞流出,世界的声音更清晰,他的手被别人握住。

那是女人的手,她在喊:“快起来,赶紧走!”

夜幕下,梁稚玉打了个哈欠:“打个雷还要这么久,敌人要是足够警惕,这会儿都跑光了,难怪【雷击】的评级是一星。”

继续等待七八分钟,云层被撕裂,一道紫白色的粗壮闪电对准卧龙书院狠狠劈下。

天地在此刻亮若白昼。

梁稚玉的瞌睡虫被吓飞了,双手捂住耳朵,缩到钩星怀里。

“轰隆隆——”

前所未有的巨大雷声仿佛能震碎世界,阴森森的卧龙书院在雷霆下化作废墟,雾一般的鬼气被涤荡一空,废墟中的书籍木头被点燃,起火了。

才离开书院不足十丈的陈方济亲眼看着书院被雷霆摧毁,那景象宛如末日,恐怖无比。登时他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浑身酥麻,过了很久也爬不起来。

牵着他的白衣少女化作白狐,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抽奖游戏收集到大量能量,不断发出提示,抽奖次数飙升至三位数。

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梁稚玉动了动脖子,看向山谷里的卧龙书院。一簇簇火光似花朵点缀废墟,重伤的厉鬼发出痛苦的哀嚎。

钩星带她飞过去:“可惜,我原先打算送阿照她们来书院上学。现在书院没了,我不如找个好地方盖一座新学堂。”

梁稚玉笑道:“好啊,听你的。”

她们看见书院外的陈方济和白狐,梁稚玉讶然:“哎,我忘了这男的。”

钩星幽幽道:“我也忘了……”

梁稚玉说:“他没出事,咱们别理他了。”

一人一鸟落在书院的废墟上,联手收拾未死且未逃走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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