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落雪
那天录制《跑吧!》的时候,宋晚大冬天里只穿着一件单衣就下水了,回来之后果不其然就发了低烧。但好在接下来都是访谈、杂志拍摄等轻松的工作,等到《十年薪》剧组请她去补拍外景的时候,她的感冒也好了大半。不过出发的那天,宋晚仍是被林晓晓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起来。
出门前宋晚还有些犹豫地问:“这样太过了吧,万一在机场被拍到了。”说这话的时候,她都还带着鼻音。
林晓晓直接给她挂了个口罩上去:“不把脸露出来就行,这时候就不要讲究风度了。而且我们没透行程出去,没事的。”
连陈嘉都难得的同意了,上下打量了一下被裹成球的宋晚,竟然还点了点头:“我们和孟其遥一道去,这样安全。而且有他在,狗仔拍不到你。”
之后陈嘉又和孟其遥谈了几次,双方已经达成了约定,连如何操作让华瑞对宋晚松口等一系列细节问题都已经谈妥了。今天是孟其遥发出的邀约,说是他要去探望许久不见的弟弟,正好和宋晚同行。未来东家开口了,宋晚这边自然点头。
娱乐圈里有名的花花公子,华锐的霍斯查是一个,嘉名的孟其遥也是一个。所以陈嘉对于今天的邀约其实是存有顾虑的,自然是给宋晚往安全上打扮。也因为这个,她今天都亲自出马,陪宋晚一起去。
陈嘉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宋晚一上飞机,孟其遥灼灼的目光就来回在她身上打量着。
啧,这姑娘身上不知道是裹了几层棉被,身材曲线一点也看不出来。脸上还挂着一个大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恩,眼睛倒是真的很灵。但仅仅只有一双眼睛,孟其遥还是不太满足。打过招呼以后,他就开口说道:“宋小姐,这里也没风,口罩不如就摘下吧。”
“孟先生,宋晚感冒了,有点咳嗽,口罩还是戴着比较好。”陈嘉抢先替宋晚答了。孟其遥财大气粗地把整个头等舱都包了下来,所以陈嘉和林晓晓都坐在宋晚身边。
虽然被拒绝了,但是孟其遥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反倒是翘着嘴角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笑容来:“好了陈嘉,我又不是大灰狼,吃不了你的小红帽。”
宋晚今天戴了一顶红色的毛线针织帽,鲜艳的大红衬着本就白皙雪亮的肌肤,加上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又长又卷的睫毛,整个人看上去是满满的少女感,是个娇俏的小红帽。
接下来的旅途中,孟其遥言行一致地没有对宋晚做出什么暧昧的举动,后来更是起身去陈嘉那边讨论起公事来。宋晚觉得大概是他不好自己这口,这样一想,心里安全感顿时上升,吃了感冒药也就凑到林晓晓身边去睡了。
不过也许是宋晚太早下定论了,下了飞机驱车到外景地之后,孟其遥一改之前的作风,又突然开始紧跟着她。本来他是来看孟其芳,而宋晚是要先去做造型,两人应该进了剧组以后就分道扬镳,可孟其遥却一路跟着宋晚到了化妆间,嘴上称这是“护花使者的责任所在”。
身后跟着嘉名的二老板,宋晚觉得自己简直像随身携带着聚光灯,一路上都快被别人的视线刺穿后背。因为这诡异的气氛,一直都没人开口说话,到了化妆间以后,化妆师都有些被这架势惊住的样子,说话都有些僵硬。
“孟少,早上好!晚晚,来啦。那个……先换衣服吧,换衣服。”
“恩。”孟其遥的视线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宋晚摘口罩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看着宋晚进了更衣室,陈嘉忍不住送客了:“护花使者,到这里就可以了吧,不是说要去探望弟弟吗?”
“陈嘉,你还真是嫌弃我啊。好了,再会吧。”孟其遥笑了笑,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了。他今天的目的也算达成了,终于得见自家弟弟心上人的真面目。小姑娘口罩之下的确是很美,真人素颜和硬照上样子都美得各有千秋,总之是远远超出他心中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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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补拍的镜头是岳国亡国之后,王室等人被俘上武国国都的一幕。宋晚饰演的连珂作为岳王的侍女,在剧本设定中是随侍岳王左右,自然是要出境。能混到镜头,本来已经十分幸运,更好的是前一周陈嘉接到剧组的通知,并送来了新剧本,单独给宋晚加了一个回望国都的镜头。
这是原先剧本中没有的,也是上一辈子《十年薪》成片中没有的,宋晚知道的那天摸着下巴开心地想了很久,觉得这大概是自己在“连珂献舞”和“刺杀武王”两场戏发挥出色,所以得到了导演的赏识。
得到了孟其芳的赏识啊……光是想想这个念头,宋晚的嘴角就又要翘了起来。然后就被化妆师阿林的唇刷给戳了下去:
“待会再翘……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宋晚垂下嘴角,老老实实地让阿林涂好唇:“保密。”
“德行。”阿林最后给她拨了拨头发:“行了,去吧。你这衣服薄得很,今天外面可冷,雪越飘越大了,裹严实点。”
“恩恩。”
宋晚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了最上面,把整张脸埋进衣领里后才鼓起勇气出了门。雪飘得越来越密,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都快把遍地的黄土丘给染白了。拍摄场地的旁边搭了一个简易的棚挡雪,孟其芳等人就在那里。还没等宋晚走进,里面就飞出来一个宝蓝色的人形圆球趴住了她的肩膀。
宋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趴,摇摇晃晃了好几步差点没栽进雪里:“起开起开,谢嘉禾,你给我起开。”
“好久不见,我很想你,嘉禾。好久不见,我也很想你,宋美人。”谢嘉禾把力量从宋晚身上收回来,只留着一只手臂搭在她肩膀上,然后自说自话地上演了一幕好友相会的感人戏码,以示对宋晚见面时的无情的不满控诉。
他这几天在剧组里简直是寂寞如雪,孟其芳那种高岭之花的性子对他是十句闲话里回应一个“嗯”字,其他的演员如陈义亮等都是多年的戏骨也比他大了好几辈,谈话内容里的鸿沟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加上自己似乎得罪了李婧,她便隐隐有些拉帮结派地隔离自己的意思,所以交不到朋友的谢嘉禾在剧组里都快枯萎了,好不容易等到好友宋晚来,整个人的热情就像脱缰野马一样收不回来。所以,当这匹热情的脱缰野马撞上“起开谢嘉禾”的玻璃壁的时候,他真是沮丧失落不满!
而且这“沮丧失落不满”的情绪已经被明显的写在了脸上,宋晚接受到了:“好吧。好久不见,我很想你,苗苗。”
谢苗苗不满称呼,用手臂大力压了压她的肩。
宋晚伸手搓了搓被宝蓝色的羽绒服裹得圆润如藕节的手臂,笑着说:“男女授受不亲啊苗苗,而且沉死了,你给我挪开。还有,你干嘛今天穿得这么骚气?”这宝蓝色实在亮眼,简直是黄土雪天里最亮眼的一颗球。
“偏不~”谢嘉禾收回了力气,却耍赖不收手:“哎呀,今天我等会有粉丝来探班嘛,要接~客~”
宋晚和谢嘉禾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进了棚里,饰演将军的李逸已经在里面了,孟其芳和孟其遥也是。孟其遥先前还凑在孟其芳身边悄声说着什么,见两人进来,目光一下就扫了过来,弯着一双丹凤眼就开口说:“宋小姐来啦,你们两人关系真好。”
“挚友!”“闺蜜。”
宋晚的回答又招来谢嘉禾猛压肩膀的一击,她也不说谢嘉禾,只抖了抖肩,示意他把手臂放下去,然后一一和在场的人打招呼。
“……孟导早上好,今天也要请你多关照了。”
比起裹成一颗球的宋晚、谢嘉禾,孟家两兄弟倒是更有明星的风度,两人都只穿了一件长款大衣,当然比起孟其遥皮革衣领,黄金扣的风骚,孟其芳只穿了一件简简单单地黑色呢大衣,最上面开着两个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衣领结,就算站在简陋地挡雪棚里也是自成一景。看着眼前这人,宋晚词汇贫乏的大脑里都浮现出一个四字成语来,玉树临风。
可惜这玉树的心情不是很好,看着宋晚的时候微微皱着眉峰,目光和棚外的飞雪一样凉。
宋晚不明所以,忐忑地又问了一句:“孟导?”
“恩……早上好。”孟其芳张口说了几字,然后就僵硬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偏头去吩咐副导演何曾谙:“现在几点了?去催一下李婧,通知大家……”
难得的孟其芳讲话讲到一半停了下来,何曾谙竖着耳朵等了十几秒,却发现导演的视线都不在自己身上了,于是就试着接了话:“通知大家准备第一次走位吗?”
被这一问,孟其芳的视线又回到副导身上:“恩。”
孟其芳的状态怪怪的,所以棚内的气氛和棚外的温度一样降到冰点,连谢嘉禾都小小声地凑在宋晚耳边说话,只有孟其遥一个人摸着下巴莫名其妙地笑得很开心。
三四分钟以后,李婧也来了。这位才真是不要温度只要风度的模范,戏服外边只套了一件斗篷式的大衣,下摆和袖口为了美感都设计地十分宽松,风一吹都往这些地方灌进去,宋晚看着就替她冷得发颤。但不得不说,这雪白的大衣加上李婧的红唇,倒真是穿出了别致的艳丽。谢嘉禾今天这套风骚的宝蓝色羽绒服大概要排第二了。
李婧一进来也不理会宋晚的问好,直接就花蝴蝶一样地扑上了孟其遥的手臂:“阿遥,你来看我怎么也不早说。”
孟其遥这等风流人士,自然不会直说自己是来看弟弟和弟妹,让美人下不来台,所以也就笑了笑不反驳,而是拉了李婧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里:“天冷该穿厚一点,你看你手凉成这样。”
宋晚觉得,把大衣敞开着穿的孟其遥手心估计比李婧的热不上哪里去……不过因为顶着孟其芳的视线,她只能把这样的吐槽放在内心里了。
“你来得好早,其实晚一点也没关系啊,我们正好去吃晚餐。”对面的情侣还在秀恩爱,李婧此时完全没了在片场的威风做派,撒娇功力比演技还要更胜一筹:“宋晚可能约你的时候不知道,你从来不起这么早,方秘书也不说一声,真是的。”
话里,李婧是在心疼孟其遥起得早,话外则在暗示是宋晚主动约孟其遥同行,有勾搭别人男朋友之嫌。她这是在逼着孟其遥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让宋晚没脸。要知道,李婧从得知孟其遥和宋晚一起来的时候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就等着现在呢。
这话不好听,说到自己弟弟心上人的头上了,孟其遥就不能再顾着小情人的脸面了,弟弟的眼神可都已经扫过来了,冷得他头皮发麻:“我今天来探其芳的班,正好顺路,所以邀宋晚小姐同行的。”
李婧一听,本来还得意洋洋的脸一下子就夸了,猛地扭头看向宋晚,眼神很是凶狠。但没等她口出什么恶言,孟其芳就先开口给她补上了一刀:“李婧,去把你的唇色给换了。”今天他们拍得岳国王室被俘上敌国,而李婧突然恋爱脑地为了讨情人欢心涂了个红唇。
李婧看孟其芳一向冷淡的脸上都浮出了几分不耐,男朋友也不站在自己这边,气愤地咬着唇就冲了出去。而就在众人都被李婧的背影夺取视线的时候,孟其芳突然伸手将谢嘉禾挂在宋晚肩上的手臂给推了下去,然后扫去了她肩头的落雪。
宋晚&谢嘉禾:“?”
孟其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挥了挥手只说:“去外面准备走位。”
宋晚虽然一头雾水,但想也不会从孟其芳这里得到答案,便只转身往外走。孟其芳在其身后,看着她干净的肩头,心里的烦闷一扫而空。
果然那团雪就是碍眼,他这样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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