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母亲还是母亲吗?
“哎,别看了。”顾池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从今天起你就和我一起住在酒店吧,别回家了。”
林弯羽默默点了点头:“可能以后也都不会再回了,这样吧,等会儿我回趟家,把我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带回来。”
顾池没有说话,只当是默认了。
“哎,咱们找个地方随便吃点吧?我早饭还没吃呢。”李深笑嘻嘻地推门进来。
“行啊,自从来了之后还没好好尝过丰县的早饭呢。”顾池兴致盎然地点了点头,招呼着林弯羽和杨之洵跟着李深走。
四人来到李深所说的一家羊肉汤店,虽然店面不大,但是拾掇得倒是很干净,门前挂着一串新鲜的羊蝎子,有馋嘴的流浪狗在附近寻找着肉沫骨渣。
“这家的羊肉汤和烧饼是我心中的丰县第一,不知道小林有没有尝过这家店。”李深摘了手套,揉了揉发红的鼻尖,让老板上四碗羊肉汤和四个烧饼。
林弯羽挑了顾池身边的位置坐下,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小时候不大爱吃这些,喜欢喝些粥什么的。”
因为已经晌午了,店内没什么人,老板娘很快就将热汤端了上来。
红油漂浮在淡白色的汤底上,旁边点缀以小葱、芫荽、姜丝,肥瘦相间的羊肉被切成片状沉在碗底,香气混合着热气蒸腾进鼻子内,让人下意识地分泌口水出来。
“好香!”就连顾池也忍不住食指大动,就着酥得掉渣的烧饼灌了一口汤。
肉汤从口腔经过食道再进入胃里,让整个人都热乎起来,刚刚在外面冻得有些僵硬的身子也一下子舒展开来了。
李深得意地嚼着烧饼,又让老板多切了一盘羊肉端上来:“这冬天,就应该吃羊肉!喝肉汤!暖和!”
顾池和杨之洵都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然而林弯羽却没那么大的反应,只是沉默着低头喝汤。
“怎么了?是不对胃口吗?”在注意到她的异常后,顾池附在她耳边小声询问,“实在不喜欢的话就别喝了,等会儿我出去再给你买点粥和包子?”
林弯羽急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很喜欢。”
她就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一向不喜欢吃羊肉,啃羊蹄已经是极限的人,为什么对这股味道却一点也不抗拒?
刚刚她尝了一口肉汤,顺滑的口感让她感到有些似曾相识,但那绝对不是在聊城体验过的味道,而是在丰县。
但当她试图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时,却仿佛有一层隐形的屏障将她和记忆隔离开来,任凭她如何努力回想,却都是无用功,那种无力感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虚无缥缈,轻飘飘的。
她敢确信,自己曾经应该是很爱吃羊肉的。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变得不喜欢了?
应该是从父亲离家出走那个时候起吧,突然变成单亲家庭带给她的打击让林弯羽变得沉默寡言,就连母亲她也觉得产生了隔阂。
“你不是不爱吃羊肉吗?”
“你不是觉得羊肉膻吗?”
“你只喜欢吃羊蹄呀小羽。”
……
这些都是母亲当时一遍又一遍说给她的,长时间的洗脑让她潜意识里认为自己也不爱吃羊肉了。
林弯羽越想越糊涂,脑海中关于母亲的形象也越来越模糊。
一个惊人的想法在她心中闪过——现在的母亲还是母亲吗?
不过她并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来,在没有得到足够确切的证据之前她不会声张,不然她可不想被当作精神病。
四人吃过饭后,顾池直接开车将她送到了家门口。
“我们在这里等着,我就不进去了,你收拾收拾就快点出来吧。”顾池帮林弯羽拉开了车门,目送着她向巷子里走去。
不知道牛夯现在还在不在家里,反正自己只是去拿几件衣服,再看看自己房间有没有用得着的东西,很快就能出来了。
林弯羽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想象着等会儿推门进去时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母亲。
院门没锁,林弯羽轻轻一推就开了,她悄悄地走近院内,屋内好像没什么声音,难道两个人不在家?
林弯羽心里暗喜,然而进了家门却看见牛夯正坐在餐桌旁稀哩呼噜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而自己的母亲就一脸幸福地捧着脸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吃,时不时地还要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牛夯碗里:“慢点吃,家里没人和你抢。”
牛夯也不说话,只顾着低头吃饭,直到林弯羽都走到跟前了二人才发现她的到来。
“你来干什么?”牛夯眼神不善地盯着她,油腻的嘴唇还在咀嚼着鱼肉,头上缠着层层的纱布,就是那天林弯羽用手电筒砸他的时候留下来的印记。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林弯羽看着他饕餮的吃相,不由得一阵反胃,带着嫌恶的表情进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上了。
“干妈!她——”
牛夯在外面给陈红告状。
“好好好,别和她计较,先吃饭,吃完饭有什么事儿咱们另说。”
林弯羽烦躁地拿出耳机堵住了二人的声音。
她刚刚看得清楚,饭桌上摆着的,就是那天自己点名要吃的松鼠桂鱼,现在却被另一个自己之前从没见过面的人霸占了。
强忍着心中的委屈,林弯羽在房间内翻出几个学生时期有纪念意义的贺卡和笔记本塞进了包里,又扒了一个厚外套带上。
来之前以为三天就可以回去了,没想到中途发生了这么多突发事件,只能扒出以前的旧衣服先将就一下了。
收拾好后,林弯羽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卧室门准备目不斜视地从二人身边走过去。
“站住。”
陈红站起身盯着她手里鼓鼓囊囊的包,“回来就回来,你带这么东西又走是什么意思?”
“我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用不着跟你报备吧?有盘问我的时间,你还不如好好陪陪你的好干儿子。”林弯羽特意把“干”字嚼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