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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回 锁窗寒

石门背后,又是好长一段呈螺旋状向下延伸的楼梯,两边石壁上各插了一根火把,吴穹用火折子点燃一根带走,越朝下越感觉阴冷逼仄,如同逐渐步入地狱。

“总不能底下真关着任我行吧?”吴穹得亏没有幽闭恐惧症,脑海中不断回忆着近年来被聆风阁判定为“失踪”或“死不见尸”的高手名单,特别是那种能在江湖上掀起大风浪的主。

而如果老徐跟这种人关在一块,会不会凶多吉少……

约莫走了五分钟,总算是到达了底层,眼前又是一条笔直朝前的通道,尽头处又是一扇铁门,铁门在离地约有一米六左右的高度上开了个长形方孔,透过方孔依稀可见昏暗的火光,不知目标是否就在这扇门后呢?

万能钥匙再度发挥作用,寻常的锁在它面前就跟用生日设定密码的账号一样脆弱。

铁门洞开,一股腐朽、发霉的味道直扑吴穹的鼻子,好在手中火把仍在正常燃烧,说明至少内部空气中的含氧量是有保证的。

随之而来的,是徐北玄激动的叫声:

“我超,你们上哪摸鱼去了,怎么到现在才来?我特么跟两个死人在这鬼地方呆了半天!”

吴穹见他还活蹦乱跳的,顿时放下心来,问道:“还能跑路吗?”

徐北玄:“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吴穹:“那好,此地不宜久留,宋飞鸢正在外边等着,我们快走吧。”

徐北玄如蒙大赦,连忙逃出了房间,吴穹顺带朝里面一看,当即吃了一惊:只见这丈许见方的石室内,除了墙上一盏油灯和一张石榻别无其他生活用具;地上躺着一具男尸,年纪与他俩相仿,身穿粗布衣衫,七窍流血,死状极惨;榻上倒卧一人,手足皆被锁链与镣铐所缚,锁链另一头紧紧钉在墙上;再看他的脸,枯槁消瘦,须发蓬乱,最骇人的是他左右半边脸各为黑白二色,吴穹顿时明白此人为何要被蒋家关在这等隐秘的所在……

前任堕仙教左护法,“阴阳祟神”冷嵘!也是当年杀死蒋家长子伯恒的人!原来当年剿灭魔教一役后他并没有死,而是被锁在这地下深处的石牢之中!

当然,按徐北玄所说,他现在是已经死了的。

吴穹虽然很想知道徐北玄是怎样来到此处,又有何遭遇,但现在还是赶路要紧。来时他担心会有机关暗算,因而步步小心,此时返程自然是撒腿狂奔,唯恐走脱迟了被蒋家和灼心帮众发现。

按下俩人朝着地面奋勇前进不表,再说宋飞鸢。

本以为灼心帮那二人走了以后暂时不会再来,谁知他们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又溜达回来了,二人边走还边在那聊天。

“我说师姐,咱们来这儿是第几回了?”师弟问道。

“我们每半年来枝江一次,这期间总坛后院的枫叶红了三回,我们这一趟应该是第七次来了。”

“我记得之前是吕师兄和刘师兄两人负责这差事吧?这些年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从那冷嵘嘴里问出来,想想大师兄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也得四十多岁了。”

“当年冷嵘身为魔教左护法,掌管刑罚之事,寻常的拷问技术对他根本就和挠痒没什么区别,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跟他问出大师兄的下落。”

“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地牢里这么些年,搁我肯定早就疯了。”

“想我刚拜入师父门下时,大师兄在江湖上已是人人敬仰的青年才俊,人又生得风流俊俏,我们这些女弟子哪个不在私底下爱慕于他?谁知他居然会和魔教的妖女私奔,

真是丢尽了我们灼心帮的脸面。”

宋飞鸢被迫吃了这许多大瓜,心里也是逐渐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按他们所说,蒋家应当有个地牢,里面关着当年的魔教高手冷嵘;灼心帮每半年就会派两个人到蒋家来,向他询问“大师兄”的下落——结合吴穹之前对灼心帮的介绍,这位大师兄八成就是帮主夫妇的儿子薛昊阳,而他不知为何又跟什么魔教妖女私奔了,导致现今下落不明。此时原帮主薛胤已死,其妻李月瑚接任,做母亲的自然放不下自己的孩子,而唯一可能知道他们下落的就只有这个冷嵘,是以她不断派人追问。另外蒋家也与冷嵘有一笔血债,又和灼心帮交好,所以才把冷嵘藏在这个寻常江湖人士根本想不到的地方,想来平日里蒋家肯定也没少折磨于他。

宋飞鸢转念一想,若是冷嵘就关在那床底秘道之下,那徐北玄和吴穹怕不是要遭重……

想到这时,他突然感觉脚边传来一阵异动,低头一看险些吓得叫出声来,只见一只红里透黑、黑里透亮的百足长虫正慢悠悠地顺着自己脚面爬行而上。宋飞鸢平时虽不怕这些个蛇虫鼠蚁,但这条虫子显然有毒,若是被它嘴上那对大钳啃上一口那肯定是大大不妙,

宋飞鸢缓缓俯下身,手指朝着虫子运力一弹,谁知这虫子恰好一扭头,迎面撞上了宋飞鸢的手指,在瞬间感到威胁来袭的虫子本能地将两半锋利的口器朝着中间一夹,正好嵌进了宋飞鸢中指的指甲缝里。

十指连心,更何况是指甲缝中招,宋飞鸢也是万没想到自己一身武艺竟能在一条虫子身上翻了车,咬牙忍痛连连甩手,可那虫子也是越咬越紧,他的指尖开始渗出血来。大伙可以想象一下,指甲缝里插了两根牙签,然后再朝墙上慢慢怼,牙签越发深入……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无奈之下,宋飞鸢只得用另一只手从怀间摸出一把小刀,腕子一抖将虫身割断,脓血似的体液溅了满手满地。那虫子挣扎了一番后终于死去,而他却已疼得满头大汗,也不知是否中了虫毒。正待将半截虫尸从手上拿开,忽听得卧房门前那师姐说道:

“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

宋飞鸢心头一紧。

“我怎么没听到?”师弟道,“应该只是鸟吧。”

宋飞鸢心说您解释得可太及时了,又想我这飞鸢可不也是鸟吗。

师姐又道:“我听着倒像是有人。”

宋飞鸢的心刚要复位,立马又被提到嗓子眼。

师弟调笑道:“那蟊贼刚被蒋家赶走,应当不敢这么快就回来吧?师姐得帮主亲传‘观火明瞳’神功,目力过人,倒不知听力也是卓然超群。”

师姐白了他一眼:“事情关系重大,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说罢便朝着宋飞鸢藏身之处走来。

宋飞鸢心里已经开始盘算逃脱路线,同时也将手摸上了剑柄——好在被咬伤的是左手,不影响他施展剑术,然而他领教过那二人的武功,自己没有把握胜过对方,更何况眼下还身处敌营,要是真开打随时会有大队人马前来。

可就在此时,一名蒋家的家仆跑了过来,恭敬地对二人道:

“二位少侠,我家员外有请,说要一同参详黄金鲤鱼的秘密。”

师弟笑道:“蒋员外还真把那条鱼当回事啊,我早说过那东西多半是人伪造的,能有啥秘密。”

师姐也停下了脚步,道:“既是员外相请,那我二人这便前去。”

师弟:“师姐你不会也信这个吧?”

师姐:“你不懂,-黄金鲤鱼的传说在我们枝江可是家喻户晓,就算蒋员外不请,我也想去看看的。”

敢情这师姐也是枝江人氏,也无怪李月瑚派她来蒋家办这差事。

宋飞鸢听得三人脚步声渐远,这才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不觉间冷汗已浸透了衣背。

几乎就在那三人离去不到半分钟,蒋员外卧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宋飞鸢探头望去,顿时喜出望外,连忙现身招呼。吴穹和徐北玄见到他,心知附近安全,会合后也不多言,径直沿着原路撤出了蒋家。

等到了僻静处,吴穹和宋飞鸢不约而同用力朝徐北玄脑袋上拍了一下,后者险些摔个趔趄。

“轻点!别打头啊!”徐北玄委屈道。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宋飞鸢露出了只有拔剑之前才有的表情。

“你丫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就等着暴尸街头吧!”吴穹摩拳擦掌道。

徐北玄盘腿坐地,叹了口气道:“哎,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可我今后怕是没法跟你们一块进隐麟书院了……不,搞不好从今往后我还会被江湖正派追杀。”

“你这才进去不到一个时辰,能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吴穹说到这,猛然想起一件事,忙追问道,“不会跟牢里那个魔头冷嵘有关吧?”

宋飞鸢奇道:“魔教左护法冷嵘?他也在蒋家地下关着?”

“你俩都认识他啊,那就省得我多解释了,长话短说吧。”徐北玄无奈地一摊手,“他的内力现在全跑我身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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