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过戌时夜访楼昌
可是,平原君很清楚:时间紧迫,那燕军不会给自己从容说服、慢慢想辙的时间,更别说自己的兄长已经启程,若是上将军归来无兵,那真是丢了代郡又失邯郸,两手皆空空了。
无奈之下的平原君只能又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敲响了上卿蔺相如家的大门。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尽管平原君这头姜也不嫩,但说到对人心的把控,那还得是咱们的上卿蔺相如。当然,其中也不乏平原君自己身在局中,不能自视的缘故。
从入门时的愁眉不展,到出门的淡定从容,期间不过短短盏茶的功夫。
“君上,咱们是回府吗现在?”家老一边帮平原君拿来车凳,一边询问道。
平原君闻言,却是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家老看了看尚未中悬的朗月,微微躬身道:“应是戌时已过,亥时未至。”
平原君点点头,随即说道:“今夜定是无眠了。既是还早,不应让老友们如此早便安寝了才是。”
说着平原君一把就登上了马车,吩咐道:“往楼昌大夫府上。”
“啊?”家老虽很是意外,但又很快答应了起来:“是。”
很快,吱呀呀的马车声伴着车前“叮当”作响的车铃唱响在了邯郸的大街之上,绕过一片又一片的“繁华”,终于在一座华丽的庭院外停下了脚步。
“我家主上,平原君,请见楼昌大夫。烦请通传。”家老随即上前敲门道。
只一会儿的功夫,楼昌大夫的府邸便中门大开,虽然两人政见不同,在朝堂上甚至是势成水火,但毕竟平原君还是王上的叔父,该有的礼仪,楼昌也是不敢怠慢。
尽管面对平原君这个不速之客,楼昌也是满心的疑问。毕竟这大晚上的,也未曾递过拜帖,怎么就突然造访了。这在这个时代是极其不礼貌的。
但没办法,平原君再如何无礼也是君上,更是王叔之尊,即便是为了给王上面子,楼昌大夫也不得不大开中门,亲往迎接。
当然,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地大开中门列队欢迎,也不仅仅是出于礼貌的考量,也是楼昌在告诉所有的盟友,甚至是王上——咱可没有跟平原君拉拉扯扯的,是他突然造访的,我是措手不及的那个。
平原君对于楼昌的热烈欢迎,显然也早有预料,并未感到有什么意外。
甚至,他也希望事情能闹得大一些,最好是人尽皆知,尤其是等自己出来的时候,若是能够......就再好不过了。
“君上。”
“楼昌大夫。”
两人双双见礼,随即双双便往府内而去。
若是不知内情者,还以为楼昌大夫府上来了怎样的一位贵客呢!便是楼昌自己,如今也是一肚子的疑问。
只有平原君,一脸的笑意,却是一肚子的坏水,显然妥妥的恶客一枚。
绕过曲曲折折的庭院前廊,平原君与楼昌相继来到了正厅之中,各分主次坐下,一名少女随即袅袅婷婷地为平原君端上了一盏茶水,几分精致点心。
若是平日里,平原君怎么也要合上一口香茶,与楼大夫寒暄两句再入主题,只可惜,今日的平原君任务实在艰巨,当即便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双手抱拳便要说明来意。
“楼大夫,今日夤夜前来,是为多谢楼大夫救赵国于水火而来也。”平原君甚至刚刚坐下便又立即起身抱拳道:“今邯郸空虚,还请大夫将府上八百七十三名健奴交于本君,以卫护王城是也。”
“噗!”
这头平原君开门就扔出了王炸,直接把主位之上还在喝茶的楼昌给震懵了,一口刚刚入嘴的香茗,几乎全都喷了出来。
没办法,平原君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三次震惊了楼昌大夫。
一震,震惊于平原君居然是来道谢,还是为自己救护赵国而来道谢的?自己什么时候救赵国于水火了,自己怎么一无所知?!
二震,震惊于平原君居然对自己府内的健奴数量了若指掌,要知道楼昌自己对于田庄、府邸的健仆数量都也知道个大概数量是八百五十多人,具体数量却是不知,平原君居然比自己还了解自己?
三震,震惊于平原君居然是想自己将健奴交出,还全部?甚至听其言语,这还是无偿的?哪里来的大脸?就算是王上也没这么大面子好吧!
只是,不待楼昌大夫出言拒绝呢,那边的平原君便已经开始了他的自导自演。
“是了是了!全部交给本君,却是不妥,府邸总还得留些人,田庄也需要些人守着。全都充军确实不妥。”平原君自顾自地摇着头说道。
平原君的话语看似是在为楼昌说话,但楼昌大夫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又是不待楼昌反应,平原君便又抬头说道:“八成!八成足以。大夫深明大义,能以八成健奴充实我军......”
这会儿轮到楼昌大夫急了,什么就八成啊!从始至终他就没有说过话好吧!
“君上、君上!”楼昌赶紧打断了平原君的谢礼,也站起了身子,颇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君上,下官府上未能又如此多的健奴。”
“怎会无有?本君可都是查实过来的。”平原君也不客气地打断道。
楼昌见此情形,当然也知道平原君是做好了准备才来的,当即也不再纠结健奴的数量问题,毕竟健奴的多少有没有明文的规定,更何况这邯郸城里,又不是他一个人有这么多的健奴,怕什么。
“君上,就算下官田庄之上有些健奴,可这些都是下官私产,却是没有交出之理。”见平原君颇有霸王硬上弓的味道,楼昌的话语也渐渐强硬了起来。
健奴,那是一个家族的底气所在,岂是平原君说要就要的?不仅仅是自己,整个邯郸城也不会有人轻易会给出来。
至少也不该是如此轻易的就给出来。更何况,平原君要的还这么多。几乎可以预见,不会有任何人会答应平原君的要求。
这也是楼昌强硬拒绝的底气。
殊不知,平原君要的就是你的强硬啊!你不强硬怎么显示咱的软弱呢?你不强硬怎么突现事情的难办呢!你不强硬,咱怎么去求......
“大夫此言何意?如今燕军南下,此危急存亡之秋也,本君奉王命征兵,怎的到了大夫这里,竟是要抗王命而不遵乎?”平原君顿时也强硬了起来。
“哼。”楼昌在王上面前尚且与平原君针锋相对,如今王上不再,又是内庭之中,楼昌自然也不会软弱,当即回怼道:“王上所命,乃令平原君征平民之青壮也,非令平原君图谋他人之私产也。”
“哼!大夫所言,乃谓本君贪图汝之私产乎?”平原君立时装作被戳穿了企图,恼羞成怒的样子。
“君上自知之也。”话赶话的,楼昌当即露出了不屑的嘴脸。虽然楼昌并不认为平原君会是那种想要在此事上发上一笔的人。
只是,楼昌不知道的是,平原君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砰!”终于等到自己想要的话语,平原君当即以摔杯为号,结束了此次的对话,同时也彻底将楼昌的话语锁定在“疑本君贪图私产”之上。
新鲜的茶汤随着杯具的摔落,瞬间流满了一地。
“本君之心,日月可鉴!”伴随着杯具的摔落,还有平原君的一声怒吼,直接吼得在场的下人都纷纷缩起了脖子。
话音未落,平原君当即大跨步地离开了正厅,丝毫不给楼昌解释的机会。
直至平原君一脚跨出了正厅,楼昌大夫却还沉浸在平原君的摔杯与怒吼之中。
三步并作两步,平原君很快便已经回到了大门之外,中门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关闭,平原君当即又是一个箭步,从中门中窜了出来。
随即又是一个回首,怒吼道:“本君之心,日月可鉴!”
直至此时,正厅中的楼昌大夫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即眉头深深皱起——这平原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话都没说两句,就走了?就算是话不投机也不该如此无礼才是啊!更何况明明是你有所请,怎么搞得好像是自己诬陷了他似的。
就算是自己有所误会,想要征兵的你,不该是好商好量地解释才对吗?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就发脾气走了?
可平原君会是小孩子吗?显然不可能啊!用老谋深算来形容他都算是谦虚的了。这么孩子气的事情,平原君显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做的啊!
除非,这孩子气的吵架与出走,本就是平原君想要的。换言之,平原君此来,就是为了来与自己吵一架的?
可平原君为何要找自己吵架呢?或者说,与自己吵这一顿,对平原君而言又有何意义呢?!
看着一地的碎片,不由得楼昌大夫便心烦意乱了起来。
就在楼昌大夫心烦意乱之时,平原君却已经重新登上了自家的马车,隔着车帘对家老说道:“走,去下一家!”
哒哒的马蹄声与叮叮当当的风铃声随即再度响起。
“不好!”呆坐正厅的楼昌终于想到了什么,立即站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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