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千签求取得诛颜
忘尘看着她，眸子之中缀着轻笑：“知有如何？不知又如何？于这浮世尘嚣之间从来就没有绝对的知与不知，能与不能，该与不该。喜也好，哀也罢，不过均是福缘劫祸的冥冥注定，顺也好，逆也罢，又有何人能掌控未来，顺心而走未必就会如意，顺其自然未必就是摆布，没有人知道未来如何，也就不能判断现在的选择是否正确。”
听了这话，韩沐清不禁有些沉默，忘尘这段话是在劝自己顺其自然吗？眼眸微闪，双手轻合微拜：“天地不以一瞬，万物自无不变，人生在世，不过区区几时载而，顺或逆，争还是不争，都因心中所想所念不同，但若凡事都不争，又与傀儡有何异？”
忘尘轻轻叹了一口气，怔然的看着她：“但若凡事都争，不过是伤人伤己。”
“但舞愔总是要试一试的，即便最终失败，也好过不去争取。”韩沐清淡然开口道，可语气之中透漏出来的却是不容更改的坚定。
“当年是，现在是，以后大抵也会这般，师叔，舞愔不信命，也不想信。”
忘尘轻轻一笑：“所以师侄当年不愿学衍化之术？”
韩沐清怔然的看着忘尘半响，才是缓缓点头：“不错，若是拿起那本书，就等于将自己的命交做了上天。”在如何华丽的舞台，谢幕之后也不过是被牵着线木偶而已。
那样的人生，不是她所愿的。
而面前的人，坦白的说，她看不透，也不需要去看透，所以，她只是静静却又执着的注释这那双平淡无波，明亮如星却又无人能参透的眸子。
“师叔，舞愔不过想谋一世自由。”
忘尘看着她，幽幽的叹气：“可你又怎知，前方等着你的会是什么，师侄心窍通明伶俐，天资聪慧，但也易被尘世浊了眼，看不清心或是不敢去相信，不肯去相信。”
于是，红颜叹殇情成惋，不改痴心付故人。
“纵然如此，师侄亦不悔。”韩沐清轻轻摇了摇头，师叔不会明白，她看着忘尘依旧是轻笑，却似乎又有了些不同，其实她刚刚说的不太对，他和临尘像，却也不像。
一个画中人，一个云中人。
一个美而虚幻，一个却在云端遥不可及，俯瞰众生。
冷眼旁观，何谓真正的算师？冷眼观尽天下事，一颗赤心不染尘，世间万事皆如风，爱恨贪嗔全无类，便是忘尘啊，如此之人又如何能知她心中所求？
娘亲曾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所以她这一生只愿求得一良人相伴一生，只求一个肯为她绾青丝，描峨眉的男子。一生一代一双人，争叫两处最**。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美好。
忘尘神色平静：“抽一签吧！”说着忘尘却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签筒，然后递给了韩沐清。
看的韩沐清一愣，师叔，其实你会变魔术吧，这签筒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啊。看了看忘尘，发觉人家似乎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急忙接过签筒，发觉这件签筒似乎就是极为普通的签筒，可却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韩沐清轻轻一笑，并不在意，不过是抽一只签而已，她的签的兴趣，完全比不上对忘尘究竟是从哪里拿出的这个签筒的兴趣来的更大。
韩沐清轻轻摇了几下，一枚签落下。
看着自己抽出的那根签，韩沐清不由得眉头挑起，拿起那根签，手指轻轻划过签身，当签身上的字映入眼中时，韩沐清脸色微微一变，流出不解之色，那签角上面只刻着两个字——诛颜。
眼中难掩吃惊之色，虽然看上去和所有的签相同，但韩沐清有种奇怪的感觉，这跟签不同寻常。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韩沐清快速将那根签反过来，等看清楚背面的子之后，饶是她的性子也不由得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出现了震惊的神色，因为那背面也是两个字，却赫然写着‘弑君’二字。
签象变化无穷，签解更是多不胜数，但韩沐清从未听过有这样的一则签，而何况，这签上的内容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韩沐清虽然不愿信这些东西，但是此时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压下心底的吃惊，缓缓开口道：“不知师叔，此签何解？”
忘尘接过韩沐清递过来的签，盯着那签沉默许久，半响才是别有深意的看着韩沐清：“师侄可是真的想知道？”似乎韩沐清抽到此签是意料之外，更是意料之中，果然是诛颜之签，所有签中最特殊的一签。
韩沐清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半响才是轻轻一笑：“师叔但说无妨。其实这签也代表不了什么，师侄向来认为人定胜天。”
忘尘看着韩沐清，目光依旧平淡若水：“这支签，三百年内，在女子抽签中，只出现了三次，一次抽到此签的人乃是三百年前，你们韩家的一位先祖韩晓，开国皇后，一次乃是当今皇后，还有一次就是你。”
韩沐清手一抖，隐隐的觉察到了什么。
“诛颜之签反则弑君，要么君临天下，九五至尊，要么命定凤位，母仪天下。”忘尘平淡的将这番话说出，似乎一点不在乎这番话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但是真的听到这番话之后，韩沐清仍旧是被震惊到了，有些干巴巴的笑了笑，快速地低下头，以此遮掩眼里的情绪：“师叔是在说笑吧。”
忘尘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平静，似乎万事万物都不曾入他的眼，他的心。仿佛他不过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看着一个又一个人按照他们早就被安排好的命运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韩沐清眼力的最后一抹希翼彻底被击破，半响竟是苦涩的笑了笑。
——“荣亲王府嫡女，天资聪慧……与朕六子年纪相仿，兴趣相合，故立其女为太子妃，及笄之年后完婚，钦此。”一道已经盖了玉玺，却还没有发出去，就被姨母和自己拦下的圣旨。
——“荣亲王府嫡女，天资聪慧……深的朕心，特赐其封号，夙凤郡主。”
而夙凤一名，天下间唯有一人当得起那个‘凤’字。
夙凤，夙，早就注定，命中注定，凤自是凤位，命中注定该临凤位。
难道……真有什么天命。可笑，什么是天，有什么是命，她韩沐清什么时候信过命，认过命，十年前她敢冒大不韪，离开京城，远走他乡。十年后她依然不会任人摆布。即便这次回来，她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可实际上她还是想争一争，还是想为自己谋一份好姻缘的。
可若是其他人说的，即便有着十年前的那件事，她也绝对会一笑而过。在大街上，随处可见这样的化缘人或是算命之人，动不动就说你将来会母仪天下。可要知道，能母仪天下的，天底下也只有那区区一人。
她不想将自己锁在那高楼阙宇，所在那华丽的囚笼之中，日日夜夜只为博君一笑，等待帝王的宠幸。
但说这话的人却是忘尘，忘忧一脉的当世传人，况且无论是与公与私，还是各方面的考虑，自己都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而不会有人去考虑自己究竟愿不愿意，因此她不得不担忧。
韩沐清突然释然一笑：“师叔，我说过我不信命，又或者说，我不是个认命的人，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命中注定，我只信我自己。”
忘尘淡然一笑：“浮沉颠簸聚散苦，不过一片虚妄，皆作镜花水月满眼空；洛阳千堆雪融化，只留千古评说，莫叹爱恨全埋锁清秋。”他的眼神明亮，似乎可以看透所有人的心思，他的唇角带笑，却好似身在局外冷静淡定的看着世人在红尘之中苦苦挣扎。
“不知师叔是何意？”韩沐清满上闪过一丝疑惑，这番话听起来倒像是题解。
忘尘只是轻轻摇头：“时候未到。”
见此，韩沐清也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开口道：“无论如何，还请师叔莫将此签对望透露半分。”刚刚那番话绝不能透露出去半分，否则自己就真的只能嫁入皇室了。
身临九五之尊之位的人，那样的人她嫁不起更爱不起。
忘尘微微点头，算是答应，本来也也不会向外透露半分，一切皆有他的定数，即便他这里不说，该有的劫数依旧存在，说着，略为复杂的看着韩沐清：“师侄为何如此抵触……”
“当年，我娘就死在皇宫中，就在我面前那么倒下了。”韩沐清的神色渐渐变得悠远起来：“世人都羡慕娘亲和爹爹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故事，却不知爹爹心中的人始终不是娘亲，他不肯再娶，也许是对娘亲的愧疚，也许对那个人始终无法忘怀，更为准确的说，爹爹是将当年许给其他人的承诺转移到了娘亲的身上。”韩沐清看着忘尘，却又像是透过他看着更遥远的地方。
一些事压抑在心里的时间太长了，久而久之便会成为心中无法磨灭的心结。
忘尘的身上有着一种令人沉迷信任，放下一切的力量。
而她，需要一个听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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