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曲终人散世常情

“他后悔了，他想带苏皇后走，可他进不了京城，进不了皇宫。他偷改苏皇后命格，必然收到反噬，他在云溪，尚能接住云溪山脉为阵，掩盖气机，多活些时日。但一旦再入京，最多活不活半年，若是进了皇宫，也就剩下几日。”

“韩沐清……我不想你想师父一样，到最后会后悔。”仲离看着韩沐清，忽然勾唇一笑:“至少……努力过，也就无憾了。”

而这个时候，门外却是出来一阵喧哗，然后禁闭的房门再一次被打开。

一青衣，一墨发，缓带轻裘，缓缓从门外走到屋内。

一个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的，再一次站在世人面前。

“师父……”

“离儿。”仲陵快走两步，走到仲离床边。

仲离忽然勾唇，微微轻笑:“真好。”

“是师父……来晚了。”

仲离微微摇头，然后又道:“师父怪徒儿不听师父劝告，踏入这是非之地么？”

“师父当年就告诉徒儿，徒儿若踏入京城，便只有死路一条，若肯放下执念，偏安一偶，便可富贵平顺一生。”

“可执念，若真的那般容易放下，也就不会被称之为执念了。”

仲离挣扎着起身，然后向着仲陵一拜:“如今这般境地，徒儿……不曾后悔。”

仲陵走出来之后，看了宫锦柔一眼，微微弯身行礼:“草民参见太后。”

“离儿时间已所剩无几，想来在这最后的时间，离儿也是想同您在一起的。”说到这里，仲离提起衣摆，却是跪在宫锦柔面前:“衍行恳请太后恩准，让草民去一趟溯徳殿，祭奠故人。”

韩沐清目光疑惑的看着仲陵离去的背影，回想刚刚仲陵走过去的时候，用极淡的语气说了一句:“莫轻信。”

这三个字她并不陌生，甚至并不是第一次在别人嘴中说出，上一次，还是在西虞的那个大祭祀舒歌以渊的口中。

但是直到如今，她依旧不明白这三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最终仲离还是去了，九幽莲吊得住命，却救不了命。

仲离缓缓的闭上眼，神色平和而又安详，无人知晓，他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究竟是如愿以偿的满足更多一些，还是为这不过二十二年短暂的一生而悲哀。

“你叫七月是么？”韩沐清站在台阶上，看着一直跪在殿门口的青年:“起来，出宫去吧，将你的兄弟姐妹聚集起来，我送你们出城。”

“你们公子，临死前，将你们托付给了我。”韩沐清微微敛眸:“而我能做的，也只有讲你们送出城，然后提供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至于以后的路，你们想要怎么做，我都不会干预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只要是我能帮的，我都会尽力去做。”说到韩沐清微微抿了抿唇，许久之后才是叹了口气:“到时候会有人联系你们的。”韩沐清看着依旧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青年，再一次开口道:“这是你们公子的遗愿，我想，你应该不会违背。”

韩沐清在后来才知晓，剑阁，核心之人，仅有十二个，有男有女，分别以十二月命名，都是仲离收养的孤儿。

这一次跟来的只有一月，二月和眼前的七月。其中一月二月都在那场箭雨之中受了重伤，就算是以后，也不可能完全恢复。

但是真正离开京城的，算上七月只有十一个。

剩下的那个，是个姑娘，据说是叫九月，同十月是一对龙凤胎姐弟。

永远的沉睡在了京城，睡在了仲相府。

在仲离死去的同一天。

“母后。”钟离临炘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因悲伤过度而昏过去的宫锦柔。即便是他，对于今日这三番两次的变故与打击都无法接受，更不要提母后。

哪怕现在，他依旧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荒诞的梦。梦醒了，一切就都不复存在。

他竟然有一个同胞哥哥，而那个人竟然就是仲离，他们宁昭的左相，从他等位之处便无比防备，博弈的人。

“让姨母多休息一会吧。”韩沐清微微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许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的思虑太多，就连许久都不曾犯过的头风，都又再一次来恼。

钟离临炘微微点头，同韩沐清一同离开，看到韩沐清一手扶头，脚步却是一个跄踉，不由得急忙上前一步，半抱住韩沐清:“沐儿，没事吧，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刚刚受了伤？”

“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剧烈的头痛伴随着头晕目眩，韩沐清从钟离临炘的怀中出来，但很快便是眼前再一次一黑。

“沐儿！”

……

见到姚千落切脉完毕，钟离临炘不由得关切问道:“姚先生，怎么样？沐儿这是怎么了？”昏倒一个母后已经让他不知所措，现在又加上一个沐儿。更何况母后是因为悲伤过度，那沐儿又是因为什么？

谁知姚千落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眉头紧锁，然后对着钟离临尘招了招手:“尘小子，你过来把把，沐儿这脉象……”

钟离临尘也不多言，立即做到了刚刚姚千落诊脉时候坐的位子，一盏茶的功夫后才是起身，同样紧锁眉头的摇了摇头:“见所未见，但……不像是有大事的样子。”

“是毒？”

钟离临尘一愣，想了想后才是微微点头:“应是，但……却不知是什么毒。”

姚千落啧啧称奇，自己这徒儿身中妒红颜，基本上除了同为天下奇毒榜前十的奇毒，寻常毒药对她根本不会有效。

若是往奇毒上想，想来想去，他倒还真隐约有了猜测。

但……姚千落皱了皱眉，看向白芷:“芷丫头，清儿今日，不，昨夜到现在，都去过什么地方，接触过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末了，姚千落补充了一句:“和花有关的，包括吃食，闻到或是碰到。”

闻言白芷自然不敢怠慢，但仔细回想之下，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小姐昨夜连夜赶赴左都督府，然后回了荣亲王府，今日白日又来了皇宫。我一直跟着小姐，小姐几乎从未接触过花，以任何形式。”说到这里，白芷微微顿了一下:“唔，不算熏香的话。”

“小姐一直有熏香的习惯，都是一些镇定安神的药物制成的，也算不得奇怪。”

姚千落微微点头，清儿的这个习惯他是只晓得。

“不过，今日换了香，之前小姐的熏香用完了，小姐便让紫菀随便先拿一瓶有安神效果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