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爱恨两端无尽头

在荣亲王府养伤的日子里，苏雪丞观察到了很多，比如这个荣亲王府的小郡主和其他的小姐似乎完全不同，她要学的不是琴棋书画，而是舞刀弄枪。

再比如，荣亲王妃对她很好，当然毕竟是亲生的与他们苏家，他母亲对待那些庶子的假意自然不同。而且荣亲王府真的想外界传闻的那样，只有荣亲王妃一个女人，整个王府是他无法想象的和谐，虽然因为荣亲王在外，他并未能一睹荣亲王的风采。

再比如，荣亲王府的小郡主，似乎同那个叫做阿尚，应该是护卫一类的少年甚是亲密，虽然他不明白，荣亲王府的侍卫为什么能够拥有那么大的权利。小郡主似乎很是依赖那个阿尚，而阿尚也更像是对待妹妹而非主子的无微不至，但却绝不会溺爱。

各种训教和考验，层出不穷，而那个小郡主竟然从不会苦恼，受伤了也只是安安静静的自己包扎或是等那个阿尚来包扎。

是了，小郡主的衣食住行，似乎从不让外人打理，全部都是由那个阿尚一手操办，即便是受伤包扎这样的事情。

那隐约听到这样的原因。

“小姐，你要知道，荣亲王府内，王爷不得不默认皇室以及各方势力安插进来的探子，阿尚也只能尽量保证小姐院子中都是我们的人，可人心隔肚皮，小姐不能一味地信赖那些人。”

他隐约察觉到，小郡主的身体有异常，身份也可能有其他的……而这大坻就是阿尚让小郡主不可轻易相信他人的原因。

是因为救了自己么？

“可阿尚有希望小姐能够一直这样下去了。”相信这个世界总是好人更多，美好的事物更多，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小姐……你的身份，注定你要比任何人都更早的长大与成熟。”

“其实只有自己强大起来了，才能守护你若想要守护的一切美好的东西。”

而他也见证了那个小姑娘，拼命地想要活，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小姑娘的身体有着什么问题。

——“你呢？你为什么这么拼命的想要活？”

——“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去做，还有很多人，没有认识，很多美丽的地方没有如果，很多好吃的食物没有品尝。如果不活的久一些，我怎么知道我今天和昨天受过的苦都是值得呢？”

他听的时候未觉得，可当他在训练场一次次经历生死挣扎的时候，却会邹然蹦出来这段话，一点点竟然刻骨铭心，让他觉得，他想活，一定要活下去。

可他却逐渐忘了他当初为什么拼命的想活，也许，是不想看见那个叫做韩沐清的小姑娘失望？还是仅仅是人的本能求生欲。

他早已无法探究，随着他经历的生死考验越来越多的，随着他不想受他人摆布而选择走幽冥路，成为掌控别人的人，韩沐清竟然越发的刻骨铭心。

支撑着他，在苏雪丞和幽主之间转换自如。

于是，成了执念。

而随着他得到韩沐清的消息越多，执念便越深，成了他也不明白的感情。

幽主，是没有感情的，经历了最黑暗的淬炼，会将他们的所有感情一点点剥离，变成一个高高在上却漠视一切的机器。

决绝而冷酷淡漠，视生命如草芥，可以为了一个目的而不择手段。

可他却好像出了偏差。

那个苏雪丞是“正常”的，拥有一切正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嬉笑怒骂，只是……偏执了些，而幽主又好像被苏雪丞所影响着。

所以就像，他明知道杀死钟离临炘意味着什么，可是还是做了。

“雪丞……”钟离临修叹了口气。

“陛下，臣还有些话想对清……启文皇后说，还请陛下准奏。”

钟离临修盯着苏雪丞半响，终归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准。”

……

“你来这里做什么？”韩沐清淡淡看着苏雪丞:“幽主，或者，本宫应该称呼您为左相大人。”

苏雪丞抿了抿唇，陷入了沉默，半响之后竟然轻飘飘的笑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觉得心慢慢都被苦涩所溢满，他的眼前满满的都是那个女子，可是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酸楚苦涩，只能低声道：“你还好么？”

韩沐清冷冷一笑，眸子里尽是冷漠，毫不留情的道：“我过得好不好，难道幽主不清楚么！”

她永远不会忘记，是谁杀的临炘，更不会忘记那一日，入目的只有血红。

——“不要看……”

直到如今，那三个字仍像是一道挥之不去的梦魇，紧紧的压制着她，让她痛苦，让她悲伤……

如果没有苏雪丞，她的临炘就不会死。

无心散，那是冥宫才有的东西，而苏雪丞，是冥宫幽冥殿殿主，唯有他，才能轻而易举的拿出无心散。

她从未想过，那般风采的苏家公子竟然可以同那冥宫幽主画上等号。

一个活在阳光之下，一个只能藏于黑暗。

一个风度翩翩，谦谦如玉，一个却冷酷残忍，毫不留情。

纵然钟离临修再怎么恨临炘，再怎么想杀他，也不会亲自动手的，因为他很明白，那会让自己永远恨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会让自己穷极一生，都会为临炘报仇。

在临炘之前，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深沉的清晰的爱过一个人。在临炘死去的那一刻，自己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的爱是如此的浓烈，如此的难以自拔。

同样的，自己也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一个人，从来没有过这样清晰的恨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而韩沐清依旧只是淡淡的冷笑:“既然没有事情，难不成幽主大人还是眼巴巴过来讨骂的？”

苏雪丞抬起头来，看着她，眼里是无法形容的失望和落寞还有深深的刺痛，心中却只能苦笑不已。

看着她偶尔不得不看自己一眼的时候，眼神是那样是那样的痛恨。

可自己却恨不得，哪怕就是这样看她一辈子，也好。

可是她的心里眼里却从来没有过自己一丝一毫。

韩沐清，你是我的救赎，又何尝不是我穷其一生也无法跨过的劫。

随即，只听苏雪丞轻轻一笑，有些自嘲般的说道：“你的目光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停留过，不是吗？又何曾真正的去了解过我？反正你心里没我，对于我来说，在你眼里，我是好是坏都已经没了意义。或许，这样，能让你对我的记忆更深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从来就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再说，人总是会变的。”

就像，再也没有那个会叫着自己丞哥哥的小女孩了。

就像，明明是属于自己的人，却只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小女孩长大了，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喜欢的人，爱的人从来不是自己。

小时候，自己看着母亲常常以泪洗面，那时候自己便想，自己以后一定要娶一个自己爱的女子，而不是像父亲一样，看着心爱之人嫁于他人，然后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那份婚姻，对于他父亲和母亲来说，有的都只是不幸。

所以，自己恨宫锦柔的，若不是那个女子，或许父亲会对母亲好一些，或喜欢母亲一些，或许母亲也不至于那么伤心，最后含泪死去。

而今自己更恨得是钟离临炘，他是宫锦柔的孩子，是那个让自己父亲念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的人，一生郁郁寡欢而终的人的儿子。

是那个间接害死自己母亲罪魁祸首的儿子。

更是因为他，夺了自己爱的人。

就像当年的先皇强娶了宫锦柔一样，而他强娶了自己最爱的人。

有时候他在想，他们和他们的父辈母辈是何其的相似，就好像是在延续上一代的悲哀。

他就像他的父亲一样，自己喜欢的女子不喜欢自己，又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嫁给别人。

可不同的是，清儿不是宫锦柔，钟离临炘亦不是先皇，清儿最终还是爱了钟离临炘。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世界上最深的寂寞和绝望——我就在你面前，而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他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笑的却是格外的凄凉和悲淡，笑着笑着便哭了，脸却是慢慢变得有些冷酷和惨绝，一字一句的道：“所以，钟离临炘，我要他死。而你，我要你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那原本应是淡雅如莲的那张脸，却因为极端的恨与爱相互交杂而变得有些扭曲。

‘啪’

韩沐清反手扇了其一个巴掌，看着那人已经渐渐扭曲的脸，脸上有的是愤怒与痛恨，冷冷的吐出四个字：“丧心病狂。”

“呵。”苏雪丞却是轻轻一笑:“多谢……夸奖。”对于幽主的话，这的确应该称之为——

夸奖！

这是他从他那个师父身上所学到的唯一的东西。

冥宫幽冥殿早就自称一殿，虽然归属冥宫，传承管理与冥宫一概无关，他的师父，自然是上一任幽主。

而他教给自己的，只有这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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