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颜篇(一)
诛颜篇(一)
一
我叫宫锦柔,是恭亲王府的嫡长小姐,同时也是平遥郡主。
平,是平凡的平,遥,是逍遥的遥,正如同我所追求的,与宁疏两个人,山水逍遥,自由洒脱。
我想,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幸福!
宁疏,韩宁疏,八年前,以仅十三岁之龄加冠,继承荣亲王之位。
然后用了两年的时间,成为宁昭的传奇和骄傲。
可是那一年,他先是失去了父亲,而后又失去了母亲。年幼的他,必须带着他的妹妹,背负起整个韩家和三十万韩家军。
当八年前,荣亲王与荣亲王妃相继战死沙场的消息,连同那用无数韩家军将士的鲜血书写出来的捷报从边关传来,我看到那个我向来视做英雄的男人哭了,第一次哭的像是个孩子。
可是第二天之后,整整八年,他都未曾再流过一滴的眼泪,他说,荣亲王府的荣亲王,从他们接过王位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流泪的权利。他总要学会坚强。
现在,我终于等到我成年,等到我的笄礼,等到我被赐字锦柔……等到,我终于可以坐上花轿,嫁给这个,我爱了近十年的男人。
那一刻,我欣喜若狂。
二
我叫宫洛惜,世人皆以为我是恭亲王府的小姐,即便只是庶出,收养在王妃名下的庶出小姐。
可实际上,恭亲王府从来都只有一个小姐,也是我的小姐。
是的,我并不是什么恭亲王府的小姐,我只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宫之一姓乃小姐所赐,洛惜之名乃小姐所取。我的一切都是小姐所赐予我的。在那大雪纷纷的寒夜,我被小姐带回去的那一晚,就发誓,此生此世都不会背叛我的小姐。
然而……我食言了。
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他叫韩宁疏,是同小姐一样——光彩夺目,只要一出现,就会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的一个男人。
宁昭的荣亲王。
当年以十三幼龄接掌荣亲王府,仅用两年时间便生生打造出一个,只属于他的传奇。
这样的男人,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更何况,是日日。
可是,他是小姐爱的人,而他,爱的也是小姐。
如同珠联璧合,如此优秀的两个人,其实天生就应该在一起吧……我默默地想,除了祝福,除了将满心的爱意隐藏,我再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我以为,我会看着小姐出嫁,嫁给她爱之人我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羡煞旁人。
我以为,我的命运早已经被书写,成为恭亲王府与皇室联姻的牺牲品,终其一生,都会被困在那金丝鸟笼之中,不得自由。
可是,那白日里有多故作坚强,深夜里就有多黯然垂泪。
世人皆道,宫家二小姐,天颖聪慧,从容淡雅……而我轻笑,看他背影,敛去眸光。如果可以,我宁可不够聪慧,不够淡雅。
三
我叫钟离轻与,是这宁昭的王,万人之上的王,从小只要是我想得到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包括这本该属于十七弟的皇位。
可是,除了那个人,那个无论我怎么努力,都仿佛永远不会属于我的女子。当今太后的亲侄女,恭亲王府的嫡长小姐,也是恭亲王府唯一的小姐——宫越,宫锦柔。
三年前,父皇仙逝,我初登大典,她也刚满十五,刚好可以许人的年纪,当我说出我心悦你之时,却没能得到她的喜悦。她跪在我与太后面前,自请以先皇侄女之身,守孝三年。
那时,我便知,我得不到她,无论我怎样做。
宫家女心悦荣亲王,洛阳百姓人尽皆知。
世人只道他们二人十年相许两不移,却无人记得,在一起长大的其实是我们四个,亦无人知晓,我亦是恋她十载,此情不移。
世人皆道,荣亲王乃当世俊杰,我能坐的这皇位便是因他想帮,我能坐稳这皇位,全赖他镇守边疆,护国安宁。
可情之一字,最难琢磨。心之一物,不可左右。
正如我明明知晓她与宁疏两情相悦,正如我明明与宁疏生死相交,情同手足。
可是……我不甘。
有人说,情若能自控,便不能谓之为情了。
四
我叫韩宁疏,是宁昭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亲王,十三便加冠继承荣亲王之位,次年赶赴边疆迎战宁越,又一年大胜而归。
人人皆言,将门之后,名不虚传,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可是,如果可以……我宁可不要这荣亲王之位,宁可不要这名满天下的盛名。
荣之一字,何其沉重,两百年来的荣耀,是用多少我韩家先祖和多少将士的鲜血浇筑而成,才能永垂不朽……
八年前,西楚犯我边境,父王临行前拉着我的手,声声句句,字字铭心——忠君,爱国,平四海,护我宁昭百世千秋,佑我韩家永垂不朽。
而后,他与跟随他西楚战场的母妃,再也没能回来,没能看见我加冠成年,结果那沉甸甸的荣亲王三字;没能看见我穿上戎装,披上战甲,拿起银枪;也没能看见我走上战场,拼的满身是伤,保下了荣亲王府的不败荣光。
父王总说,韩家的人可流血不可流泪,所以在我懂事之后,除了十三岁那年至今再也没有留下一滴泪——只因我是荣亲王。
可笑这世人皆道皆以为,荣亲王理当就应是不败神话,理当就不会流血受伤,不会偶尔也会生出坚持不下去的想法。
而这世上唯一懂我之人,大抵只得那一人,宫家的嫡长小姐——宫越,宫锦柔。我的恋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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