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大华魔都，姬家，同样发生着一场谈话。

一位老人坐在庭院的椅子上，椅子旁，站着一位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人。

老人很老了，看起来说不定哪天就要入土。但只要他一天不闭眼，联邦便没有谁敢忽视他的意见，因为他是姬澈，姬家的姬澈。而旁边的中年人，正是姬家当代家主，姬晴云。

“老祖宗，雍城那边有消息了，尤里安不敌徐玄策退走了，这是现场录下的视频，您过目。”姬晴云递过来一块平板显示器，播放的正式徐玄策与尤里安大战的画面。

老人没有接，“不用看了，尤里安在九阶中也不差，能击败他，徐玄策的实力怕是超出许多人的预料啊。”

“是啊，徐玄策在边境一待就是二十年，单是这份心性，便不是常人能及。”姬晴云收回手。

“一神教当年被那位剿灭，虽然后来死灰复燃，但立教的根基却破了，不少主教认为妖族是神的惩罚，只有迎接毁灭才能新生，尤里安就是这一支的代表。有人做局引诱尤里安入大华又传给他徐玄策离开驻地的消息自然是看准了这点。徐玄策若是死了，联邦军与一神教开战，就算不死也能探一下这个下任元帅的底子。”

“既然这样，那我们何必掺这摊浑水呢？联邦军与一神教，哪边受损对我们都有好处。”姬晴云给老人轻捶着肩。

老人一瞪眼，“屁话，这里是大华，老梁家还抱着皇朝一统的旧梦矜持不放，我们再不照看着点，还不让那帮龟儿子蹬鼻子上脸啊。”

“老祖宗说的是。”

“我知道这些年关于妖界的争论越来越激烈，其它几家怎么想的我不管，但咱们姬家，一定不能挑头。”

姬晴云正揉肩的手顿了顿，“孩儿明白。”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原来人老了都会喜欢晒太阳，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被太阳晒晒，是不是也能少些阴腐的味道，老人想。他已经一百多岁了，见过许多人，经历过许多事，知道许多秘密，那个盛大的时代已然成为历史，只有他还活着。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老而不死是为贼啊。”老人叹道。

“老祖宗说笑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

梁兴扬并不知道这两场影响深远的谈话，就算知道，此刻的他也没有心思去想，昨晚找不到梅耶回来，他就给自己定了一个五点的闹钟，只是今天早上还没有到五点，他就已经醒了。

梁兴扬烧了热水洗了洗头，又认认真真的洗脸刷牙，摘掉了黑框眼镜，换上了一套整洁衣服，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他知道自己这一世的皮囊极好，只是出于一份不为人知的担忧，平日里刻意遮掩了起来，今天他却只觉得还不够好。

等到六点半的时候，梁兴扬下了楼，在小区门口吃了早点，又打包了一份，骑上车，横穿雍城市区来到了铂金酒店，路上的鸟鸣分外动听，晨起锻炼的大爷大妈们似乎也比往日和善。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刘芊芊始终没有下来。梁兴扬掏出手机给刘芊芊打电话，话筒里传来的是嘟嘟的盲音。梁兴扬走到酒店前台，对接待员道：“麻烦帮我联系一下一位叫刘芊芊的住客，就说有人在楼下等她，再不起床要迟到了。”

接待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抬头看到梁兴扬，手中的笔掉在了台面上，愣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您刚才说什么？哦哦，您是梁兴扬吧，刘小姐今天一早已经退房走了，她给您留了一封信，说您要来就转交给您。”

女孩有点局促，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失误还是因为突然加快的心跳。

梁兴扬接过信，素白的信封上印着淡青色的压边，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梁兴扬展开后，呆在了原地。

……

时间倒回十个小时之前。

刘芊芊回过梁兴扬的短信，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梁兴扬说明天早上要来接她，她得去试试穿什么衣服。新买的那条碎花裙子不错，就是不太适合坐单车，要不，穿个黑丝？梁兴扬好像很喜欢看她的腿，时不时会偷偷的瞄过来，被她发现了几次。看在你大老远跑过来接本姑娘的份上，本姑娘就勉为其难的穿一次吧。

刘芊芊换上了黑丝，镜子里映出的那双长腿笔直饱满，秀色可餐。就在这时，手机短信响了，刘芊芊以为是梁兴扬，忙走过去看，却不想是家里，“姬少爷要来，速归。”

手机滑落在了地毯上，发出空洞的声响。刘芊芊立在那，只觉得一阵深沉的悲哀袭来，像无尽的海水在头顶聚合。

刘芊芊走到套间的客厅，关掉了所有的灯，坐在了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素月凝辉，清冷皎洁。刘芊芊双手环抱住腿，把头埋进膝盖间，像一只遇到天敌时的鸵鸟，又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良久良久，刘芊芊回到卧室，找出纸笔，开始写信。

“兴扬。这几天的生活像梦一样，人们常说人生如梦，只是梦都有幻灭的一天。小时候……”刘芊芊写了许多，从深夜写到晨曦，像是想把一切没来得及说的、能说一辈子的话都写进去。只是写到最后，她却又把厚厚的信撕碎，重新写了一封。

几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滴在纸上，如花著露，如愁碧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