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十三阿哥哭得很有特色,张大了嘴巴露出来粉嫩嫩的牙花子,挺着小胸脯运足了力气放声地嚎。
声势浩大的,干嚎了半天不见眼泪。可他四哥还是心疼他的小嗓子了。
小孩子机灵得很,一边嚎着一边睁开一点点眼睛偷看四哥的表情,慢慢的声音小了,倒是多了一份委屈,真要哭了。
四爷深呼吸,脸上缓和一二。
一把抱起来十三弟,放到书桌前面,自己则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现在他倒是老实了,背着手低着头站在那里,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委屈。
兄弟俩就这么对望着,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培盛、孙嬷嬷、酥酥、饼饼……都在院子里站着,书房的门关上了,里面听不到任何动静,他们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八阿哥听说四哥在检查作业,越想越恐惧后悔,心急火燎的赶到四哥院子的时候,就看到,院里院外站了一堆人,都慌慌张张,他一问,苏培盛却因为着急,也没说太清楚。
反正八阿哥也没太听明白,只听到他最后说了句:“爷把十三阿哥关在书房里,不许任何人进去。”
这是真的?混蛋四哥真的要罚十三?十三又可爱又小又会撒娇,还是个娇滴滴的爱哭鬼,混蛋四哥真狠得下心?
八爷表示他很担心十三弟弟,领着一群宫人蹲在书房的窗户下竖起来耳朵。
太阳从远处缓缓下落,绯红色的云彩绚烂在天边,天空也渐渐变成了深蓝色,书房内黑了下来,却是连根蜡烛都没有点。
八爷以为只有十三一个人在里面,已经脑补出了小十三吓得泪流满面的场景,一个没注意,差点笑出声儿,引得一群人奇怪地看着他扭曲的脸上肌肉。
八爷用口型问:“真的是十三阿哥在里面?”
苏培盛重重地点点头。
八爷赶紧收敛表情,装出着急心疼的模样,张大了嘴巴无声地说:“多久了。”
“有一阵了。”苏培盛用口型回答。
八爷一听有一阵了,简直乐坏了,他都已经站在窗户底下了,还没有听到十三的哭声,这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还有四哥呢?这是去哪儿了?到现在也没见着,该不会是把十三丢里面,自己吃饭去了吧。
八爷装模作样地拉开架势要迈腿:“我还是进去看看。”
苏培盛忙拦他,杀鸡抹脖子的急眼:“爷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进去。”
八爷左右看了看,竟然真没瞧见这院子里哪处大殿点着灯,有点奇怪,难道是去慈宁宫或者乾清宫了?
一想到这里,八爷简直要笑出来猪叫。这次他不顾苏培盛等人的阻拦,直接就推开了书房的门进来。
苏培盛等人在外面急死了,又不敢大声嚷,只能压低了嗓子喊:“八爷、八爷……”
里面没点灯,光线很暗,但外面的天光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八爷左右看了看,一扭头,就发现一个高大的少年身影坐在书案后,一手搭在书桌边缘,一手翻着一本作业。
在他跟前,站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双手背在身后,脊背挺得笔直,没有吓得哇哇大哭,而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仰着小脑袋看着他的四哥。
一眼望过去,仿佛这兄弟俩正在无声的对峙。
但是仔细看看十三阿哥背在身后的手,手指无意识的搅在一起,透露了小家伙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四爷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八弟。
两个人四目相交,丝丝缕缕的讯息从眼神中传递,八爷顿住脚步,站在原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四爷又将目光落到十三弟身上,这才开口问道:“知道错了吗?”
小家伙点点头:“知道了。”
认错认得很干脆,以至于四爷都要以为十三弟学会了敷衍自己,可是看他脸上的表情,一点没有顽皮,满眼都是真诚。
四爷看他十三弟哪里都是好儿,十三弟从小就乖,皮是皮了点,懂事也是真懂事。
四爷有点信了,或许小家伙是真的知道错了。
思及此,四爷的神情便不由自主柔和下来,十三弟毕竟还小,又这么诚恳地认错,多乖巧的孩子啊。
虽然但是,四爷还是按照惯例问了一句:“哪儿错了。”
他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就好像十三弟乖乖地说自己不该五五二十,以后再也不五五二十了,这件事就过去了,他便带着弟弟先去用晚食。
犯了错要教育,但也不能饿着。
胤祥在身后搓了搓手,抬起头来,看向他四哥时,眼神中透露着满满的真诚,像是已经在心里悔过了无数遍:“我……我算了十道题,错了十个。下次我算一道题,我就错一个了。”
四爷:“!!!”
八爷:“……”
这隆冬季节,天气冷得很,八爷穿的厚厚的棉袍一只手紧紧地捂着嘴巴,还是无法掩饰自己抖动的肩膀上扬的嘴角。
他们这十三弟,能和非人类混蛋四哥处到一块儿,果然也是非人类。
可怜了他听说四哥在检查功课,心急如焚的赶来认错儿争取宽大处理,还以为混蛋四哥真罚十三了,果然……!
四爷也笑了,被他气的,身体朝后一靠,放松的姿势,搁在书桌上的手,本能地抓起来戒尺要打手板,看了眼跟前站的小家伙,最后还是轻轻地放了下去。
胤祥咬了咬嘴唇,看得出来,四哥好像更生气了。
于是胤祥开始反省,是认错态度不够诚恳?
他上前一步靠近一点四哥,小心翼翼的说道:“四哥,你不要生气了,等我再学一遍,一定不会算错了。真的,汗阿玛说这些简单的算法,长大了就会了,不着急。”
四爷无声的叹了口气,感觉心累得很,汗阿玛和十三弟说“不着急”,背后和他说多加教导。偏偏十三弟一心认为长大了就会算法了,以为“长大”是万能的魔法,现在什么不学,长大就都会了。
四爷觉得奇怪:“太子二哥为什么要告诉你那些话?”
说起这个,胤祥又把小嘴嘟了起来,把自己气得不行:“太子二哥背后说四哥坏话,他还笑我。”
四爷好悬没忍住笑出声,板住了脸问:“笑你什么?”
“笑我什么宠物都不养,兄弟姐妹们都有养,我就养了一颗桂花树……”说着说着他声音就低了下去。四爷脸上看不出来表情:“既然知道是‘坏话’,为什么还要哭?就这点事,你哭了大半天嗓子不疼?”
十三立马“听”出来,原来四哥不是要批评自己作业错了,而是关心自己哭了。
想到这里他感动了,慢慢挪到四哥身旁,轻轻地去拽他的袖子:“四哥,胤祥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四爷绷着脸看他一眼,抽回自己的袖子:“以后还胡乱听人说话?”
胤祥又去拉他的衣角:“可是四哥给十四弟取名字要娶四嫂是真的。”
八爷扶额,心里激动的喊:原来十三弟撒娇是这样的!原来四哥就吃这套!
四爷给八阿哥一个冷眼,轻轻推了十三弟一把,让他站远一点,现在是谈话时间门。
“四哥给十四弟取名字,不是说不喜欢十三弟。四哥要娶你四嫂,四爷也是你四哥。”
“知道了,”刚刚才被推开的十三阿哥又扑了上去,这一次直接抱住了四哥的大腿,小脸还在他膝盖上蹭了蹭,“四哥胤祥下次不听他们说话了,只听四哥的。”
四爷瞪眼:“还敢有下次!”
胤祥仰起脑袋看他:“没有下次了,四哥别打屁股。”
“不打?”
四爷反问一句,大手一把将弟弟拎起来摁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照着他的小屁股,“啪啪”就是两巴掌:“不打你,你不长记性。”
“骗子!”胤祥在他腿上哇哇大叫,“四哥问‘不打’?胤祥还没回答‘不打’,四哥就打。”
他不说还好,一说屁股上又挨了两巴掌:“四哥不用听你回答也知道。”
四爷气归气,打弟弟的手看起来举得很高,落下去却并不重:“你自己说的‘不打’。那可听好了,再敢有下次,四哥就把你的屁股打成八瓣。”
“哇哇哇哇”胤祥在他腿上挣扎,“记住了,四哥弟弟记住了,再也没有下次了。”
四爷这才将人反过来,想给他擦擦眼泪,却发现,这小子又在干嚎,脸上其实一滴泪都没有。
八爷一直在不远处,笑看这兄弟二人飙戏,两个都是戏精。
他看这俩人之间门的气氛缓和不少,兄友弟恭的,混蛋四哥也不那么生气了,便轻声叫了他一声“四哥”,又指了指门外。
四爷的注意力都在十三弟身上,只抬起头来冲他点了点。
八爷便出去吩咐苏培盛,随即便有人进来点灯,为兄弟三个洗手、传膳。
八爷趁四哥出去书房训话宫人,很是好奇地想摸摸十三弟的小屁股,看看混蛋四哥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克制自己作死的手,接过来饼饼手里的毛巾,殷勤地给十三弟擦手的时候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十三弟,今天的作业四哥都看完了?”
“看完了。”
“真的不想养其他宠物?”
“不想。”
“太子二哥怎么说的,四哥娶四嫂?”
“哼。”胤祥鼓着脸:“不告诉你。”
“那说说,汗阿玛和太子、十四弟是怎么说起来四哥取名字的?”八爷一脸“不解”,这可是四哥的大八卦啊。
这时候,四爷从外面进来书房外间门,一听就明白了:估计是六弟。
八爷一听就更高兴了,咳嗽一声克制一下,拿出来好弟弟的模样给六哥说话:“可能是十四弟听人说四哥给十三弟取名字,不高兴了。六哥安慰那。”
四爷点点头,却转头询问十三弟道:“十三弟是不是四哥最好的弟弟?”
“是。”胤祥大声地回答,眼巴巴地望着四哥,眼里又浮上一层雾气。
“四哥疼胤祥是对的吗?”
“对!”胤祥握紧了拳头,好似一个要决斗的小斗士。
四爷笑了。
“现在没事了?”
“没事了。开心!”胤祥扑到四哥的怀里,两手抓住四哥的大手,眼睛亮亮的,精致的小脸上眉开眼笑。
八爷站在一旁不吭声,心说原来四哥都是这么教育十三弟的。
四爷无意间门看了他一眼,看他懵懂呆愣的站在一旁,眼睛一眯:“八弟的大字功课重做,三倍。”
八爷登时傻了。满以为翻倍就够处罚的了,三倍!八爷张口就要抗议,一眼看到混蛋四哥一低头,对上十三弟的脸上满是好哥哥的笑儿:“十三弟喜欢算法吗?”运气再运气。
胤祥想起了那本作业,还有这顿训斥和打屁股,想说不喜欢,但是不敢,只得点了点头:“喜欢。”
“正月过后,每天来四哥这里半个小时单独学习。”
胤祥焉巴了,小小声地问:“四哥,学习算法吗?”
“嗯。至少学到背到九九八十一,一百减去六十不是三十的时候。”
“唔,一百减去六十不是三十,是多少?我现在背到五五了,到九九好远那,六六、七七、八八……”胤祥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没算明白,只能求助四哥,“要多久啊四哥,胤祥要学武功。”
四爷差点笑了出来,十三弟总是聪明的与众不同。
四爷屈起食指刮了刮他的鼻子:“学算法不耽误你练武学习其他的。”
胤祥一听开心了,点点小脑袋:“那四哥我喜欢书画。汗阿玛说四哥书法画画都好。”
这两个兄友弟恭的,八爷蹭个饭,蹭来三倍作业不说,还没动筷子就吃了一肚子气。
过了年,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搬到阿哥所去,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住处也要开始准备了。
东五所没有地方,西五所加盖,四爷是年长的哥哥,皇子子弟中审美最高,康熙便派了他照应。他挨个弟弟的住处照应完,对于十三弟的喜好了然于心,便熟练地指挥收拾起来。临到胤禵的院子,他的脾气又冒出来了。
德妃派来的两个老嬷嬷在他到的时候,已经将桌椅床铺花园亭子的都整顿收拾了,好一番恐吓了奴才,再接着千叮咛万嘱咐的没完没了,胤禵本就听着烦了,一看到哥哥的身影,推了她们一把:“爷不要你们说,爷有四哥照顾。”说着话,闷头朝四哥的方向跑。
大正月的他穿得多,人长得胖,厚棉袍加披风圆圆滚滚的,爬着门槛不利索,一着急脑袋碰在门槛上。
虽然疼,但力道不大,胤禵含着眼泪没哭。那两个老嬷嬷却是忙慌上前,一个抱着十四阿哥呼呼,哄着:“不哭不哭啊,嬷嬷打门槛。”说着话,两个嬷嬷一起拍打门槛,气道:“要你碰我们十四阿哥,打你。”胤禵懵懂,眨巴眼睛看看嬷嬷,看看四哥,又低头看看门槛,再抬头看看四哥。
一个嬷嬷更加用力地打门槛:“十四阿哥不哭不哭啊。都怪这门槛碰了十四阿哥。”
四爷眉心一皱,上前一步抱过来他,态度温和地问他:“碰到头了?”
“嗯!”小孩子重重的一声回答,因为哥哥的关心眼冒泪花。
“来,和四哥深呼吸。”
“深呼吸。”胤禵学着,鼓着肚子腮帮子一起深呼吸。
“疼吗?”
“……不是很疼。”窝在四哥的怀里小小地吸着鼻子。
“好,现在看着四哥。”
“噢。”
“说,我很好。”
胤禵一眨眼,吸着鼻子乖乖地跟着:“我很好。”
“我很强大。”
“……我很强大。”
四爷眼里含笑:“我很勇敢。”
胤禵的眼睛睁开了,举着胳膊挥舞大喊:“四哥,我很勇敢。”
“乖。”
胤禵顿时笑了开来。
胖孩子吊在他的脖子上兴奋地晃啊晃,欢呼着:“谢谢四哥,胤禵不疼了,也不难过了。”
“嗯。”看一眼迷糊的两个老嬷嬷,扫视一圈满院子沉默的宫女太监,四爷问他:“哪一天搬?”
“四哥,我不要搬。”胤禵因为四哥的教导开始骄纵了,小嘴巴叭叭叭不停:“四哥,我要和额涅一起住。四哥,你为什么给弟弟取名‘胤禵’啊?四哥,十一哥和十二哥的名字都取得晚,独独十三哥和弟弟的名字取得早,四哥最好。”
四爷不惯着他这毛病,严肃指出来:“长大了都要搬,皇家的孩子一般是半岁到一岁再取名字,十一哥和十二哥的名字取得不晚。”
哪知道胤禵一听更高兴了:“胤禵都懂,果然四哥疼胤禵。”
自己一时兴起的小心思,居然要弟弟以为疼他。四爷心生小小的愧疚,温和地问道:“十四弟看看还有想要的物件吗?”
“不要海棠花,要紫藤花。”胤禵小胖手指着墙角的小花园脱口而出:“四哥的紫藤花架好看,永和宫的紫藤花也好看,弟弟要。”
“为什么不要海棠花?”
“不香。”
“这里种几株海棠,春天就开花了,细细地闻,有香气,虽然淡,但是却足以让你感受到春天的味道。”四爷知道他不懂,还是娓娓道来。“喜欢紫藤花,就种。”
胤禵转头朝嬷嬷们一瞪眼:“四哥,嬷嬷们不给种。”又委屈上了:“额涅也不给种。”
四爷闹不懂德妃的心思,永和宫的紫藤花是六阿哥看着无逸斋的紫藤,要种的,现在德妃却拦着不给十四阿哥种紫藤。
“一朵花儿,你想种就自己种。”
“谢谢四哥。”胤禵大声地喊着,整个胖脸都亮了起来。
小孩子的心思更要人不懂,四爷也没问,抬头看看天气,再看看怀里真个圆球一般的胖弟弟,放他下来,直接牵着他的手去永和宫。
永和宫里,德妃正因为十四阿哥要搬走伤心。
人站在十四阿哥的屋子里,望着孩子用过的玩具桌椅,穿过的衣服……已经搬走了大半儿,素白的手帕擦着眼角,口中喃喃自语:“一个个的,都要搬走了。”
大宫女陈皮安慰娘娘:“说明十四阿哥长大了。娘娘该高兴才是。”
“是啊,我要高兴。”德妃说着话,眼泪却是更多了,手帕湿了大半。
桂花悄悄走进来,小心地说道:“娘娘,四爷领着十四阿哥回来了。”
刷!德妃睁大了眼睛。
抬脚就朝外走。
六阿哥当初搬走的时候,“哇哇”大哭闹着不舍得,可是四阿哥硬要给搬。六阿哥到了阿哥所病了一场,皇上都松口要六阿哥回来永和宫多住一点日子了,四阿哥就是不同意,闹得六阿哥硬生生地习惯了一个人住,和她这个母亲也疏远了。现在!现在四阿哥又要抱走她的十四不成!
德妃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脚步又急又快,出来院子一看,四阿哥牵着十四阿哥板着脸,十四阿哥一脸欢笑,见到她喊着“额涅”却也没有和以往一样扑上来要抱抱,顿时火气窜了上来。
“胤禛!”
德妃喊一嗓子,瞧着哥俩都疑惑地望着自己,一颗心疼了又疼,口不择言:“你要胤禵今天就搬吗?啊,他还不到五岁那。你急得什么?我……”
后面那句“我是溺爱他怎么了……”卡在嗓子里。
四爷领着十四弟给德妃请安,一起身:“额涅,儿子今天不要十四弟搬,但有事情说。”
德妃不由地身体一缩,目光也躲闪了起来。
“我……陈皮,快带着十四阿哥去用晚食。”
十四阿哥一转身抱着四哥大腿愤怒大喊:“胤禵长大了,可以听大人们说话了。”
四爷伸手揉揉他的脑袋:“还差几天。再做几天小孩。”
“那……好吧。”十四阿哥依依不舍地放手,气哼哼地领着陈皮走了。德妃低着头,领着长子进来偏殿,虽然坐在上首,但坐立不安的,浑身都紧张。
这个儿子,温和惫懒孝顺,却是以前就要自己不敢管,不敢多说一句。自从西征回来,眉目愈显刚毅,身上不自觉的带着一股凛然之气,德妃更是不敢直接和他对上。此刻他看自己的目光,更是要德妃心生胆怯,好似他们身份倒置,儿子是父亲,而她是女儿。
“什么……事情?”德妃鼓足了勇气,憋出来这么一句。
“有关于胤禵。”四爷端坐,言简意赅。“额涅叫进来派去阿哥所的两个嬷嬷,问一问。”
德妃心突突跳,六阿哥搬到阿哥所的时候,因为嬷嬷听她的话各种宠着六阿哥,四阿哥就是这样来找自己谈话。
可她又说不出那个“不”字,莫名地在长子面前也端不住母亲的款儿。
叫进来两个嬷嬷,听着嬷嬷说完刚刚的事情,瞧着嬷嬷也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哪里惹到四爷的委屈,她也委屈。
瞄一眼桂花来送茶都小心翼翼的,端完茶几乎是逃跑的离开,她也想逃跑。
德妃艰难地挤出来一个“母亲”的笑儿:“这……哪里不对?”
四爷品一口云南普洱茶,放下茶盏,看向德妃。
“十四弟碰到门槛了,嬷嬷去打门槛,门槛何辜?这本是小事,可长此以往,磕了碰了都抱怨别人的错儿?门槛不该那么高,那棵树不该长在那里要踹两脚?”
四阿哥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惫懒的,温和的,可是德妃大冬天的,听得一脑门的汗。
手心攥着手帕都汗湿透了,张了张嘴,“我……我……”了两声也说不出来一个清楚的字。
一眼瞧见嬷嬷宫女都吓得跪下了,她吓得差点站起来。
我是母亲,我是母亲。德妃不停地告诉自己,可她那额头的汗更多了。
她无措地动动身体,紧张磕绊地解释:“不,不都是,……”
“额涅要说孩子不都是这样带的?”四爷顺口就接上了。“他是皇子阿哥,他不是一般孩子。”
德妃:“……”
心脏砰砰跳,好似康熙训斥她“四阿哥护着十二阿哥很好,十二阿哥是他们的兄弟,是朕的儿子!”
皇上、皇子们,都这样吗?德妃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滴汗流到眼角,她也顾不上擦。
“额涅知道了,以后要嬷嬷们注意着,不讲这些话。”一句话说出来,德妃人都要虚脱了
但见四阿哥眉毛一挑,一个眼神要跪着的嬷嬷宫女们瑟瑟发抖。
“胤禵喜欢紫藤花,额涅不同意,嬷嬷们也不同意,他就委屈地告状了。一朵花儿,他自己的院子,想种什么种什么。他现在还小,正好学着打理自己的生活,自己院子里种什么花儿自己做主,有需要注意安全的再告诉他。”
一番话听得德妃后背都湿了,浑身冷汗直冒:六阿哥要养蚂蚁的时候,她生怕别人笑话死活不同意,长子就是这样的语气口吻。
眼睛里进了汗水,涩涩的难受。她忙慌地拿手帕擦了,只管态度软和地答应着:“他要种紫藤花,给他种。除了一些必须的,其他的摆设,都按他自己喜欢的来。”
“嗯。胤禵院子里的奴才们,不要管的太严格,而是教导胤禵自己去学着管。”
“好。”
德妃这一声很是虚弱。但很显然,四阿哥满意了,六阿哥进来,打千儿请安,兄弟两个说话,六阿哥一听来龙去脉,登时气恼道:“额涅,你将十四弟院子里的人管的木头一样,十四弟住着能舒服吗?”
德妃好想晕过去算了。
“四哥你还没用晚食吧?三哥那里炖了涮锅子,我正要来找你那。”
“那我们过去。额涅,儿子告退。”
两个儿子行礼告退,肩并肩离开了。
德妃撑到他们的身影拐过回廊,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宫女嬷嬷们麻利地爬起来上前,搀扶着德妃去后殿休息,主仆都是可怜巴巴的。
等到十四阿哥用了晚食,听说六哥领着四哥去三哥院子里吃涮锅子,跑到后殿找到额涅气得跺脚大喊:“六哥坏。胤禵也要去。”
德妃人半躺着在罗汉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脑袋里一片空白,随口一句:“你四哥说你再做几天小孩。”
顿时十四阿哥就乖了。
德妃眼睛一闭,脸白的透明了都。
冬天里后宫主子们的日常更少,大过节自然是各种凑趣儿玩乐。这天上午几个娘娘又在慈宁宫和皇太后打叶子牌,打了几局逗着皇太后赢了两局,笑容满面的,牌桌上的气氛就放松了。皇太后心情舒畅了,开始关心人了,瞅着宣妃宜妃德妃问道:“我听苏茉儿说,最近几个孩子要搬到阿哥所去住,都安顿好了?”
宣妃不在四大妃中,也不管理宫务,但她的出身在这里啊。当下宣妃第一个笑道:“回太后娘娘,这事儿压根不用我们操心。我和章佳氏去十三阿哥的院子看了两回,哎吆吆,四阿哥布置的比我们还周到那。”
果然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我们的四阿哥啊,就是疼弟弟们。宜妃、德妃,你们说说。”
宜妃瞄一眼德妃,脸上挤满了笑:“太后娘娘,十一阿哥那里,也不用我操心。我本来是要操心的,可是四阿哥管着五阿哥和九阿哥,两个哥哥一通忙乎,还嫌弃我站在那里添乱,我一气之下就不管了。太后娘娘您说,整的我好像多舍不得十一似得。我乐得轻松那。”
皇太后指着她笑:“你呀,心里头偷着乐吧。”看一眼脸上微微发白的德妃:“德妃,是不是要输牌了?”
德妃苦笑,给皇太后送一张牌,嘴里苦不堪言,还要笑的孝顺体贴满足……
“太后娘娘,我呀,是直接撒手了。以后有空就来和您念念佛,说说话儿。”
果然皇太后笑起来:“你们啊,前头孩子长大了,后面的孩子也不用你们操心了,正是该多打扮打扮,轻松轻松~~德妃?”
被点名的德妃硬挤出来一抹假笑,实在找不出来理由只得实话实说:“太后娘娘,我是想着孩子们**辣的都离开了,有点不自在那。”
一句话说的在座的太妃们妃嫔们都哈哈哈大笑。
皇太后摇头大笑道:“要你轻松轻松,你还不自在了。你呀。”
德妃一低头,隐去眼里的泪。
“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在说这么开心?”皇贵妃的声音传来,她的人也进来。皇太后拉着她的手,指着忙慌站起来的德妃笑:“在说孩子们要去搬去阿哥所那。对了,八公主那?什么时候搬去西三所?你来得正好,帮我玩两把。”
“那丫头啊,巴不得明儿就搬出去,和她四哥六姐姐一起骑马玩闹那。”皇贵妃笑着说着嫌弃的话,恭敬地扶着皇太后起身。
皇太后在嬷嬷们的照顾下去更衣间门,几个娘娘随意寒暄两句,皇贵妃坐下来继续玩牌,暖阁里的气氛又是一变。
皇贵妃一脸明晃晃的假笑:“德妃妹妹,今儿怎么这么素净?”
德妃咬牙。她最近实在是无心梳妆,今儿一身浅蓝色绣红梅出三寸白风毛的旗装,围着狐狸白围脖,头上小两把头插着银鎏金梅花钿子,一根小小的银鎏金莲花流苏钗,鬓边压着一朵红茶花,这打扮放在嫔以下的主子们身上是华贵的,但她是一宫之主啊,又是大过年的,就显得过于素净了。
可是皇太后笑话两句是玩乐,说了就过去了。皇贵妃这是明显故意的了。
可她更知道,在皇贵妃面前一定不能乱找理由,否则这人性子上来能挤兑死你。便微微一笑,拿出来温柔的态度:“姐姐,妹妹今儿想着孩子要搬走了,心里头有点闹着不自在。”
皇贵妃笑吟吟的,算是放过了她。德妃在心里咬牙。
宣妃从来不去管这些。宜妃更是瞄着皇贵妃和德妃恨不得自己是隐形人。一直到皇太后回来,所有人都在心里狠狠地松一口气。
皇太后对她们之间门的官司从来不管不问,笑呵呵地要皇贵妃和太妃们再摆开一个牌桌,坐下来继续打。
大过节的,康熙也忙里挤时间门来孝顺皇太后,陪着打了两圈牌,被自己妃嫔们之间门的“暗潮汹涌”吓得跑了。
出来慈宁宫还一脑门的汗。
帮着这个,那个欲言又止地委屈;帮着那个,这个瞋着眼睛醋气冲天。谁都不帮?被所有爱妃们埋怨……康熙回来乾清宫,在心里骂臭小子胤禛净惹事,找来几个亲近的大臣打牌,又忍不住连连叹气。
可他是一个皇帝,这些事情哪里能拿出来说?君臣几个人用的恰是一个八仙桌,康熙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对着旁边的大臣询问,“诸位爱卿可知道八仙是哪几位仙家啊?”这位大臣正是乌拉那拉·费扬古,刚退休的内大臣。他一听,这谁不知道啊,皇上是要出新的学术问题了?于是将八仙的名字报了一遍。
康熙神秘的笑了笑说道:“那这八仙是不是七男一女?”大臣们不知道皇上要干什么,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于是康熙又说道:“那就好办了,朕出个上联:七男一女同桌凳,何仙姑怎不害羞。”这些大臣都没缓过劲来,直觉这简单的对子里有大文章。
要不说高士奇不愧是康熙肚子里的蛔虫那?高士奇恭敬一笑:“皇上,臣有一对。三宫六院多姬妾,圣明主理当自爱。”
康熙登时对他怒目而视,却又自己先笑了:“仔细一品,倒也是对仗工整。”一转头,望一眼乌拉那拉·费扬古,自觉想通了:都是做公爹的人了,还是去管儿女们吧,妃嫔们任由她们闹去。
便笑道:“老兄弟啊,你的嫁妆准备的怎么样了?朕可等着娶儿媳妇那。”
费扬古因为常年操劳,比一般人显老,身体也不大好,听了皇上的话吓了一跳,站起来道:“皇上,皇子福晋的嫁妆多少,都有规矩,臣照着规矩来办。”
康熙点点头,伸手一指要他坐下,又对礼部尚书马尔汉道:“将太子娶太子妃的礼仪规矩抓紧整理出来,眼看着这做弟弟的,反而要先娶福晋了。”
马尔汉不着痕迹地皇上送来一张牌,口中欢喜地笑道:“臣一定抓紧。皇上,您这就是甜蜜的烦恼了。”
康熙听了这话,再看这正要要他赢的牌,指着他笑。
心情烦闷的康熙因为几个大臣的凑趣儿,郁闷纾解了不少。琢磨着一开春就给几个儿子成亲,喜庆喜庆。
这件事影响最大的是太子。
太子再次找到四弟喝闷酒。
金碧辉煌的毓庆宫,烛火照耀的亮如白昼,小池曲桥,幽馆危阁,花木扶疏。一进来外书房,一色的朱红家具,满室祥瑞。当朝太子一身淡蓝常服,捧着个酒坛子,领口半解半身酒气一身疲懒的歪在椅子上,见他进来不动弹也不说话,只笑吟吟挑眉瞧着他。
身边还有两个美貌侍女,两个美貌小太监,有点眼熟?
“……”行了礼,一起身,四爷望着他不言语。
“哈哈哈哈——”太子得意的敲着扶手直乐,笑得不行,跳起来站在地上抱着酒坛子灌一口酒,瞅着他笑的打跌,“四弟你个木头,这四个都是二哥送给你的,你又给送回来了。你看二哥疼你吧,送你的都是绝色。”
“……”四爷扶额。
“行吧行吧,你们都退下。”太子醉醺醺地笑,一挥手,等所有人都退下了,拉着四弟的手坐到炕上,苦笑连连。
“二哥心里闷得慌。汗阿玛要给你和三弟大婚了。”
四爷接过来酒坛子,给两个人倒了两碗酒,白玉的酒碗清脆地碰一杯:“大婚也是太子二哥先大婚,”看他一眼,“出了什么事?”
太子端起来碗一仰脖子一饮而尽,歪在墙上醉眼迷茫。
“这几年,二哥越是长大,越是感受到,太子的这个身份,值得骄傲,也处处带来的不便和障碍。因为太子的身份汗阿玛在挑太子妃的时候,那考虑的多的来,大哥都娶福晋了,我的福晋人选才定下来……”
太子这番话,压在心底好久了。
未来太子妃身后的家族势力不大,他也认了。他都是太子了,也不需要强势的妻族掣肘。少年人风流多情,可毕竟作为一国储君教养长大,对于妻子的这个女子有着天然的向往和期待,他也梦想着给予福晋非同一般的尊重和权利,做一对皇家模范夫妻。
可是,等康熙好不容易敲定太子妃的人选,准备要他和大阿哥一起娶福晋的时候,因为他是太子,大清开国第一个,礼部官员们对每一个方面每一个细节都需要探讨,各说各有理,大婚时间门一推再推。等礼部确定了大婚的具体仪式和细节方面,瓜尔佳氏的祖父去世了。
瓜尔佳氏需要守孝一年,孝期刚结束,太皇太后驾崩。于是他们又守了两年,而就在这两年刚刚过去,弟弟们都要大婚,康熙也着急的时候……。
太子捧着酒坛子,给自己和四弟再倒一碗酒。
再次一仰脖子一饮而尽,鼻腔里喷着浓烈的酒气,趴在炕桌上喃喃道:“我刚收到消息,瓜尔佳氏的母亲病重了,你二嫂又面临着三年的守孝。”
四爷不由地皱眉。
果然,就听太子痴痴地笑:“一年又一年的蹉跎,我对瓜尔佳氏的期待和激动渐渐的都被磨灭了,对大婚也只剩下失落和疲惫。我现在已经心如止水了。侧福晋李佳氏挺好,我很喜欢。”
四爷目光一凛:“太子二哥,太子妃不一样,你……还是要敬着未来的太子妃嫂嫂。”
太子真的醉了,趴在炕桌上迷迷瞪瞪的说着梦话一般:
“我知道不一样,可我能怎么办?大嫂又怀孕了,太医说八成是男娃。”
四爷伸手,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给予安慰:“你是太子,以国事为重。”
“你这个不懂风情的老古板……”太子嘟囔一句,脑袋一沉,整个人摔在炕上,呼噜都打起来了。
四爷:“……”
对于四爷来说,这些都是无需挂心的。对于太子来说,迟迟不能大婚,关系到的不光是毓庆宫的管理问题、夫妻情分,更有一个“嫡长孙”的名头,他要和大阿哥争,可他连正经福晋都没有娶进门。
四爷在扶着太子去里间门榻上的时候,听他趴在自己肩膀上哭着说:“四弟,粮草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尽心督办了。”
四爷愣怔了一会儿,对着他醉醺醺的脸,郑重道:“二哥,弟弟知道。汗阿玛也知道。”太子扯着嘴角露出来一个笑儿,这才是真的睡得沉了。
康熙三十年二月二春耕节一过,康熙就下旨,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先后大婚。
大臣费扬古之女乌喇那拉氏,在康熙三十年,奉康熙诏命,许嫁于皇四子胤禛。史官在史书上短短的一句记载,落在个人的身上,是一生的牵扯。
嫁娶的三家人都忙着,两个新郎和两个新娘是最闲的。
各种酒宴、聚会的腊月和正月过后,闲着的四爷,拿出来认命的态度,每天给十三弟开小灶一加课一个小时,琴棋书画诗酒茶的开蒙也包了。
十三阿哥正当猫嫌狗厌的年纪,四爷又是手欠的,在教学中发现了逗弄十三弟的乐趣,每每闹得十三阿哥吱哇乱叫,上蹿下跳和他捣蛋。
背书背不出来挨罚站,他趁着四哥被老父亲喊去了,偷偷地跑去和六阿哥玩蚂蚁。
他四哥管着他不许他晚上贪吃,他偏要吃,宣妃吓唬他:“你再吃下去,长胖了,你四哥就不疼你了。”他气得抱着小枕头跑来东三所,喊着要和四哥一起睡,还忒是娇气地告状:“额涅说,胤祥长胖了,四哥就不喜欢了。胤祥伤心啊,要听睡前故事才睡。”
临字帖墨汁儿泼了他四哥心爱的孤本书。
和猫儿狗儿一起争抢四哥怀里的位置,气得哇哇大哭地打架,要那紫禁城收拾的最严谨的书房毛毛满天飞。
……
明明在其他人面前最是乖巧精灵聪慧的孩子,到了他四哥的面前,就是一个皮的上房揭瓦的。
康熙最近就喜欢笑话他:“胤祥啊,你和你四哥这么闹,不怕你四哥不疼你了啊?”
“四哥就是四哥。”胤祥一扭头,玩着四哥送给他的木头小狗狗,不搭理老父亲。
康熙眼睛一眯:小孩子心里敏感得很,四哥和别人不一样,四哥和盘古巨人一样英武,四哥说娶福晋了,也是四哥。他是四哥的弟弟,四哥永远疼他!
这要康熙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儿。
皇家有这样的兄弟吗?比在先皇面前说“愿做贤王”的裕亲王二哥,还好的兄弟?
去年康熙回来后,摘了裕亲王和恭亲王的爵位,贬了索额图和佟国维两个相臣,陈廷敬、徐乾学等等汉臣也都被训斥了一顿,骂的骂,罚的罚,如今皇家娶儿媳妇,那真是人人都好似要将一个过年笑不出来的笑儿都笑出来一般。
前朝后宫的气氛都热闹起来,康熙淡淡地笑了笑。看到礼部拟定的四月份多伦会盟随行名单,犹豫着一天一夜,反反复复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手心手背都是自己的肉。
尼布楚条约,四阿哥去一趟类似流放,做一点事情只是有了一点名声,手里没有实际的人手。
和准格尔的一战,四阿哥立下一件功劳,那是战场上,将在外,一切事急从权。
四阿哥在蒙古人的心里威望最大,最要一群蒙古王公们郡主公主们喜欢,应该带着他。可带着四阿哥去参加多伦会盟……那都是实权蒙古王爷啊。他的四阿哥,康熙的心狠了狠,疼了疼,还是决定要四阿哥隐下去。
康熙出所有人意料的,决定带上小十三。
四爷万万没想到,这辈子,他的十三弟不到五岁,就要开启跟随老父亲天南海北的游玩生涯。
康熙一直到出发,也没见到四儿子来求他一起去,一丝丝情绪都没有。
十三阿哥在龙撵里伤心地嚎着“胤祥要四哥,胤祥不要去,哇哇……”
瀛台太液池,四爷一身蓑衣独钓寒江雪,端坐小马扎上的身影宛若一尊塑像一动不动,一条鱼儿上钩了,他不动声色地收着鱼竿,鱼儿机灵地跳着要脱钩,他猛地一拽,手一摸,体会鱼儿身上沁来一阵阵凉意,将鱼儿轻轻地放进鱼桶,重又串起来鱼饵,端坐对着亭台楼阁,粼粼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