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 141 章中秋快乐
“那还说不准!”胤祉款款说道:“我朝也躲不过季孙之忧, 萧墙之祸啊。”
“汗阿玛那?”四爷抓住重点,深邃黑亮的眼睛紧盯三哥的眼睛。
胤祉身体朝椅子上一靠,清秀的书生脸上略有几分迷茫:“尧黜丹朱太子, 寻个安静去处,好生侍候着养老, 丹朱太子谋反被舜击杀;商汤罚太甲, 三年复位。汉武帝太子刘据谋反,自尽身亡;李世民李承乾太子,逼宫失败;我们的皇父是要名声的, 必然不会出此下策。”
“汗阿玛?”
“正是汗阿玛!否则你以为, 老大和老八,敢这样明目张胆?”
四爷心中一片空白,四边没有着落, 连胤祉说了些什么也没听清, 痴痴思量半晌,问道:“前日我还听说,太子的病情完全好了, 陪着皇父去猎苑打猎,感情颇好那。”
胤祉笑道:“你醒醒神儿吧。”剥着橘子, 用一口,体会嘴里的清甜味儿, 颇有感慨道:“知道为什么你来休养十多天了, 朝堂也没有人提起你吗?在人家眼里, 你是孤臣, 反正哪头都不靠。而三哥我那?我在人家的眼里,是太子党。自打康熙一十三年南巡,太子十岁第一次监国, 怎么可能没有功劳?可是他性情仁弱,监国十年吏治败坏国库空虚,是不是罪?有了错误,你在前头打拼,他存着私心,谁不看在眼里?你不要小看这两条,这是根子,汗阿玛是开疆拓土的英明皇帝,就要看看太子能不能扛起来这个基业,他承受不起!”话头打开了,胤祉干脆放松下来,含着橘子下肚,眯眯着眼睛,一派了然于胸的运筹帷幄。“四弟你在休息是什么不知道呀。昨儿上午汗阿玛和无逸斋几位老师喝茶赏雪,又提起索额图的事,说‘索额图乃本朝第一罪人’,索额图什么罪?不就是立太子、保太子扶太子上位么?”
四爷看着三哥眼窝里难以掩饰的得意,咀嚼着这些话,虽觉惊心,但多少有点言过其实。之前政务不清,不是一天的事,也不是一人之责,即使不是四爷纵观前后五千年,连邬思道和文觉也说这是“时势所趋、自有因果”。正思量间,胤祉又道:“你还不知道吧,太子这病好了,有精神了,居然用‘药’,叫李德全和赵国栋争执的时候,掉地上了,就那天打猎的时候!!”
“!!”四爷浑身一震,第一反应,太子又开始用虎狼之药了。有点难以启齿地问道:“是……?”
“皇父也以为是毒药那。”胤祉冷笑道:“结果叫太医院刘声芳验查了,却是虎狼之药。当时我也跟着在猎苑,你没见皇父脸色那个难看!”
四爷两手捏得全是冷汗,陡地想起自己曾经瞒着老父亲太子用药的事情。如今太子跟着老父亲打猎,还揣着药,还叫老父亲觉察了,真是……!四爷不知道怎么说太子,反正自己的一顿瓜落跑不了了。而且,大白天的,太子揣着药做什么?自己宫里房事用,不过落个取笑儿,要真有白日宣yin的事……他不敢再往下想,默然良久说道:“怪不得大哥特特来找弟弟。预备着东宫备选了!”
“阿弥陀佛,你总算明白了些儿!”胤祉费尽心机绕了半日,就等着他这句话,因嬉笑着扔了橘子皮在碟子里,高抛一瓣橘子落到嘴巴里,道:“老大心里就是这个算盘!也没对镜子照照有没有这个福分?自古立太子,除了立嫡、立长,还有个立贤呢!”
到此,胤祉已经完全摊牌:太子不行,老大也不行,立嫡、立长,立贤,下雨淋也淋到他老三了吧?四爷早有邬思道提醒,倒也不惊讶。人朝枕头上一靠,放松下来,眯着眼,心里明镜似的,只装模糊儿,笑道:“与太子君臣一场,真要有事,弟弟还是要保他的。但真要保不住,自然和三哥亲近。但大哥志在必得,老八虎视眈眈,三哥也得心中有数,这种事不光是我们自身一条命,更关系一家老小几代儿孙!”四爷认为,贤之一字儿,八弟或者更合适。可胤祉这被压抑了三十年一朝爆燃的心思,跟大冬天里的火盆似的,怎好泼冷水?胤祉得了这几句话,顿觉安心,身子松弛地向后一靠,仰头看着五行八卦的房顶星月纹样,眼里有恐惧,也有希翼,喃喃说道:“四弟就当哥哥今儿说闲话。我们彼此知道彼此。……除了大哥,谁还想不要命地去夺那个火山座儿?管它呢……困了,眯一会儿吧……”
下午天气不好,四爷领着两个哥哥泡完温泉就下起了大雪,庄子上的人忙着收拾外头的东西进屋子,搬动花盆到暖房,都忙好了方坐下来用晚食,兄弟三个烧着炉子炖一个锅子,围坐喝酒说话儿。
两位郡王都兴头极高,酱肘子,切成厚厚的肘花,蘸上自己捣碎的蒜泥,嘿,那叫一个美味!酱熟的牛肉酱香浓郁,颜色酱黑色;胤禔闻着香气就喊着:“今儿喝一锅头,别的酒没有一锅头的味道。”
锅子里是沸水,一边是两碟子新鲜的条块状牛肚、羊肚,蘸油、芝麻酱、醋、辣椒油、酱豆腐汤、香菜末、葱花等拌制的调料,胤祉食欲爆发,笑道:“大哥,我们先吃爆肚。”
胤禔上前一细看,肚片质地鲜嫩,正是馋人,哈哈哈笑:“四弟妹操办的好席面。”
四爷笑道:“还有野菜炒的合菜、包的饺子,汤是酸辣汤。鱼是鲈鱼、虾是今天新进京的渤海湾大虎虾。腊八粥、腊八面、腊八蒜、腊八豆腐……都有。”
胤祉一眯眼:“有大哥最喜欢冬天的一道菜吗?”
“有~~鲜香脆嫩、不绵不软的干炸丸子已经炸了两次了,还有一次。蘸椒盐或者干黄酱。”
胤禔因为四弟的贴心哈哈哈哈笑:“今儿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胤祉也很是高兴的样子,小厮大鼓端着托盘上来,他接过来漱口杯大口地漱口,眼角余光中见到大哥那意气风发,说话都带风的模样,放下漱口杯,轻轻地咳嗽一声。
四爷自在一笑。
哥仨天南海北地侃着,唱着,喝着,大鼓送上来最后一道酸辣汤的时候,都红着脸大舌头进入发疯阶段了,一人敲着一个乌木小铜钹的八角鼓,没有形状地跳着:“八角鼓,响叮当,八面大旗插四方。大旗下,兵成行,我的爱根在正黄。黄盔黄甲黄战袍,黄鞍黄马黄铃铛。……”红色的鼓穗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和火盆里燃烧的红罗碳一样映红了哥仨醉醺醺的笑脸。
门口大红猩猩毡的帘子掀开,一个带头貂绒暖帽的毛脑袋伸进来,眨巴眼睛看着屋里的群雄乱舞,咚咚咚跑进来,拉着阿玛的马蹄袖,张着小嘴巴喊着:“阿玛,大伯、三伯,吃完肉,喝汤解腻哦。”
“好!”四爷一笑,抱起来胖儿子,呼吸着酒气亲亲儿子的额头,在屋子里转圈圈,还笑道:“卸职入深山,隐云峰受享清闲。闷来时抚琴饮酒山崖以前。忽见那西北乾天风雷起,乌云滚滚黑漫漫……”
弘晖:阿玛真喝醉了。
胤祉接过来胖侄子,高高抛起来,接住了,大笑:“命童儿收拾瑶琴,至草亭间。忽然风雨骤,遍野起云烟。吧嗒嗒的冰雹就把那山花儿打,咕噜噜的沉雷震山川。”
弘晖:原来三伯力气这么大。
转眼到了他大伯的手里,大伯开心地和他玩骑大马,浑厚的笑声里都是雨啸风儿寒:“长虹倒挂在天边外,碧绿绿的荷叶衬红莲。打上来那滴溜溜的金丝鲤,唰啦啦啦放下了钓鱼竿。……”
弘晖抱住了大伯的脑袋,吼一嗓子:“摇桨船拢岸,弃舟至山前。唤童儿放花篮,收拾蓑衣和鱼竿。一半鱼儿就在炉水煮,一半到那长街换酒钱。”
哈哈哈哈哈!四爷拍手大笑:“弘晖乖,待会儿阿玛出门钓鱼,你去庄头摆摊。”
胤祉:“哈哈哈哈哈!”笑得直不起腰,指着四弟骂道:“有你这样坑儿子的吗?”
胤禔抱住胖侄子在怀里,弘晖道:“弘晖莫怕你阿玛。大伯保证不要你去摆摊。”
弘晖气鼓鼓地看着摆弄三弦琴的阿玛,一扭头,脑袋窝在大伯的怀里,不搭理他阿玛。赌气的小模样要胤禔也痛快大笑:“弘晖呀,你阿玛喝醉了,别理他。是不是要大伯喝汤啊?”
“大伯,喝汤解腻啊。”弘晖闻着大伯身上的酒气,记起来他前来的任务,指着三小碗给大伯和三伯看。“厨房的王师傅说,勾芡的酸辣汤,味道更加浓厚,喝起来也才够味儿哦!”
四爷拉着三弦琴,清唱:“飞雪癫狂如柳絮,最可爱麦浪清波万顷田……”
胤祉捏捏他的胖脸颊,奇怪眼前怎么有三个弘晖,迷迷瞪瞪地问他:“弘晖去厨房了?真乖。”
弘晖从大伯身上跳下来,端着碗给大伯:“大伯喝汤。”“哎,大伯喝汤。”胤禔跌坐小榻上,接过碗,一饮而尽,直接不动了。
喝醉了都这样奇怪。弘晖很有经验地,接过来空碗,再端一碗汤给三伯:“三伯,喝汤。”
胤祉扯着衣领上的扣子,解开两颗,感觉呼吸顺畅了,一弯腰亲亲胖孩子的脑门,接过来汤碗,一仰脖子喝完了,站着不动了。
弘晖对肃手等候的大鼓招手,大鼓几步上前,扶着三爷慢慢坐下来。弘晖冲门头探头的大琴喊一声:“去端来醒酒汤。”跑去找阿玛。
“阿玛!阿玛!”弘晖摇着阿玛的胳膊。四爷醉意朦胧,只能看见儿子的身影一晃一晃:“乖,唱一曲赞风。”
弘晖接过来三弦琴,吼一声:“烛影摇红焰透纱窗,雨后生寒。荡悠悠扬花舞柳,雨打河喧。……”
四爷满意了,接过来大鼓举着的汤碗,一仰脖子,喝了大半,眼看还有几口,弘晖放下琴端起来给喝了,四爷更满意了,抱起来胖儿子豪迈大笑:“弘晖,阿玛带你出去玩雪。”
弘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出来屋子,大鼓和大琴忙慌给主子披上披风戴上暖帽子。
四爷抱着儿子站在雪地里,酒意上来,感觉要吐,胳膊一松,弘晖“砰”的一声掉在雪窝子里。
弘晖:“……”
四爷眨眨眼,那股子要吐的劲头下去了,拿出来阿玛的架势,待要拉着儿子起来,结果是又摔了一次。
被摔得屁股几度开花·弘晖:这是亲阿玛这是亲阿玛!
四爷试了几次,拉不起来儿子,反而因为儿子埋在雪里的模样乐得哈哈哈笑,弘晖:“……”四爷开心地抱着儿子一起躺着,望着满天的雪花昏昏欲睡,还知道问:“你大伯和三伯那?”弘晖伸胳膊给阿玛挡着脸,忽闪大眼睛显摆:“大伯和三伯睡觉了哦。都喝了酸辣汤和醒酒汤了哦。”
“……”四爷醉酒的脑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伸手捏捏他的小鼻子:“下午是不是欺负你四妹妹了?”气得弘晖怒瞪大眼睛,很讲道理地喊道:“没有欺负四妹妹。四妹妹香,弘晖要妹妹熏屋子。”“!!!臭小子!”四爷抱着胖儿子对准屁股就是一巴掌。弘晖挨打,趴在雪窝子了双手捂着屁股气得大喊:“阿玛就疼妹妹们,阿玛偏心眼。”四爷又心疼了,拎起来儿子响亮地亲一口脑门:“弘晖乖,陪阿玛唱一曲赞雪。”
“唱就唱!朔风吹柳絮,万里路云迷,望长空恰似玉龙斗太虚,白茫茫粉饰山河瑞景奇,采樵人归来报到,梅花放勾惹起白头翁欲踏琼瑶……哈哈哈哈看阿玛飞雪满天咯吱咯吱!嘻嘻嘻看弘晖飞龙在天咯吱咯吱!”
父子两个在大雪飞扬里吼着,嬉笑着翻滚,一大一小两个大红狐狸毛披风和飞雪打闹成一团。弘晖正唱道:“寻佳句唤童儿收拾那斗笠狐裘,备上我的驴,”发现阿玛不唱了,仔细一看,睡着了。小胳膊抱着阿玛的脑袋在自己腿上,护着阿玛的脸,等候屋檐下的大鼓和大琴苏培盛等人上前,一起抬着阿玛回去屋里。
屋里,侍卫傅鼐已经领着人给大爷和三爷灌了醒酒汤,见两个主子进来,忙给拍打披风上的雪花,灌醒酒汤,洗漱、沐浴,都操办好了,弘晖去隔壁屋子里瞧大伯和三伯一起睡的挺好,回来望着阿玛酣睡的模样,困意上来,又不放心阿玛,指挥小厮们:“我要和阿玛一起睡。”收拾好了临睡前还知道嘱咐:“阿玛喝醉了夜里要喝水。还有给大伯和一伯哦。”
苏培盛感动地抹眼泪:“阿哥放心,奴才等一定照顾好了。”
“嗯。”
弘晖不自觉地拿出来他阿玛日常的模样,懒洋洋地躺好了给阿玛和自己盖好被子,闭眼就睡。
只是不一会儿,他就开始翻身踢开了被子,抱着阿玛的胳膊。苏培盛发现两个主子都是额头冒汗,知道这父子两个火力壮,四爷喝醉了身上更热,可是这个时候最是害怕受寒,重新盖好了被子,不到一炷香弘晖又踢开了被子,……。
四福晋临睡前,要小丫鬟挑着灯笼来看看,听苏培盛抹着眼泪倾诉弘晖的孝顺,爷摔儿子跟摔雪花似的,有点承受不来。
回来自己的屋子,四福晋卸妆的时候,忍不住和孙嬷嬷抱怨:“打弘晖能走,弘晖踩水坑,爷不但不会阻止,还会哈哈大笑画下来;弘晖出门要吃这个吃那个,一律满足要求买买买;弘晖跑跑跳跳摔跟头,他从来不抱一下,只要没磕出大问题都不是事儿;陪着孩子们玩积木拼图,玩着玩着,变成孩子们陪他一起玩,……”
四福晋说着说着,自己都哭笑不得:“对弘时、几个女儿也是这样。嬷嬷你刚没看见,苏培盛学给我听,一个劲地夸父子两个感情好,反正我每次抱怨几句,我就是坏人。”
孙嬷嬷拿剪刀剪着灯花,慈爱地笑:“福晋,当阿玛的带孩子,和做母亲的,从来都不一样。”
“孩子们还就喜欢跟着他。”四福晋也是无奈了。秋华给取下来一个翡翠瓒桃心簪,打开头发,笑道:“福晋,奴婢听着,也是感动那。满四九城,就没有爷这样疼孩子的。”
“疼起来是真疼。”疼孩子疼的一个后院的女人都吃孩子的醋。四福晋失笑,自己取下来手腕上的白玉镯子,一抹担忧浮上眉头,“春华,给大嫂和三嫂家里送野菜,大嫂和三嫂怎么说的,再和我学学?”
春华端着铜盆进来,脱口而出:“福晋,大福晋说,羡慕福晋出去玩这么多天,说等福晋回去府里,邀请福晋去赏花,大福晋在暖房里新培育出来的牡丹。三福晋说,吃着天地生长的野菜就是新鲜,比火炕里暖房里出来的有味道。说多谢福晋,等福晋回府,邀请福晋去听戏。都给了回礼和红包。……福晋,奴婢想起来了,”春华看着铜盆里晃动的红鲤鱼图案,若有所思。“好似,大福晋和三福晋和往日语气不一样,利索、痛快,还有开心。”
四福晋看着秋华给自己摘取翡翠嵌红宝戒指,略沉吟片刻:“还有吗?”
春华仔细地想想,回到道:“没有了。就是大爷和三爷府上都气氛略有不一样,好像隐隐有什么喜事一般。”
四福晋点点头,听了这话她越发想不明白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她长在武将权贵之家,打小儿见多了,每次有大变动之前,都会有各种蛛丝马迹的不同,好比,地震之前,猫儿狗儿的狂吠蚂蚁出动等等。
尤其今天大爷和三爷一起来找自家爷,怎么看怎么古怪。
四福晋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一边孙嬷嬷给香炉换了安睡的香片,困意上来,只得快速洗漱睡了。
第一天大雪初停,阳光照耀天地,天地都是白茫茫的大雪反射阳光闪耀金光,庄子上扫雪的、打水的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着,早起的弘晖领着弟弟妹妹们跟大伯练武,听三伯诗兴大发,四爷在被窝里听苏培盛说了一耳朵,翻个身,艰难地爬出来被窝。
等他刚洗漱完穿衣服的时候,胤禔掀开厚帘子进来,瞧着四弟酣睡的惫懒样子,拍着四弟的脑袋,郑重言道:“四弟,大哥先回去了。”
四爷小小的惊讶:“大哥用完早膳了?”
“简单用了一点,你大嫂差人来唤,说有事情。”
“那弟弟不留大哥了。大哥快些回去。”
“四弟,”胤禔盯着四弟的眼睛:“大哥承诺你,将来一定要你自在做事,得罪谁都不怕。”
四爷结巴:“谢,谢谢大哥。”
“嗯。”
胤禔脚下生风地走了。
四爷目送大哥骑马的身影,一直到看不见,眨眨眼,面对雪地里一个个雪人,无声一笑。
待要回转,看见三哥带着侍卫出来的身影,迎上去:“三哥,你也要离开?”
“嗯,你三嫂说家里有事情。”胤祉笑得“礼贤下士”,伸手拍拍四弟的肩膀,严肃承诺:“四弟!打小儿,我们最是知道彼此,将来若……你放心,三哥一定护着你做想做的事情。”
四爷一眨眼,感动道:“谢谢三哥。”
“嗯。”
胤祉风度翩翩地走了。
四爷目送三哥骑马的身影,一直到看不见,一抹脸,从指缝里望着一缕缕阳光金线一般,皑皑白雪铺陈人间,哑然一笑。
慢悠悠地踱着八字步回去庄子里,和孩子们一起打雪仗,堆雪人,早膳后,带齐了用具,带着弘晖兴冲冲地去雪钓。
父子两个站在河边。只见雪盖原野,北风刺骨,河两岸衰草焦黄,枯藤缠乱,树叶凋尽。人更是从头冻到脚,手指伸进袖筒里里摸一摸胳膊,透心凉啊。怎一个凄凉!
穿了五层都是红通通圆滚滚的,时不时地跳一跳,自己找罪受的父子两个反而越发兴致高昂。突然,风浪中摇摆的浮标慢慢地、很难觉察地浮起了半目。四爷满怀希望地迅速扬竿——呵!是一条漂亮的、美丽的、梦幻的、迷人的、诱人的冬鲫!它甩动着尾巴、张开了鱼嘴,在竿线的牵引下,欢快地朝自己飞来……
弘晖跳着欢呼:“阿玛最棒!”
四爷所有的胡思乱想暂时告一段落。
被鼓励的父子两个不由地放空脑袋专心钓鱼,理顺钓饵,伸竿抛饵,轻提轻放,逗引有效,又见浮漂小动、黑漂,有上次的经验,不用说也得加力抖腕上挑,水下鱼儿力道不小,竿头弯弯,手感很爽,又是一尾半斤银色鲫进账,好事成双啊!
弘晖瞧着水桶里活泼游玩的鱼儿,眼睛发亮:“阿玛,中午喝鱼汤啊。”
“送进宫,给你玛法,你跟着你玛法一起喝。”
弘晖眨巴眼睛,不敢相信:“阿玛,你又惹玛法生气了?”
“是啊。”
弘晖:“……”
父子两个苦哈哈地独钓寒江雪,四爷带着胖儿子大大方方地骑马到宫门口,门口守门的夸岱抱着弘晖下马,一眼见到了弘晖怀里的小水桶,很是兴奋道:“这天儿钓鱼别有趣味。等明儿臣也去钓鱼。”
弘晖同情地乜他一眼:“谢谢夸岱舅爷爷。夸岱舅爷爷,你也惹你阿玛生气了啊?”
夸岱:“……”
四爷咳嗽一声,提醒儿子。
弘晖仰着下巴,两只胳膊拎着水桶眼睛瞄着阿玛。四爷乐了,上前抱起来胖儿子,弘晖拎着水桶,父子两个以一个奇怪的架势一步一步地进了宫。
夸岱和一群侍卫们看着他们的背影,反应过来,好一场畅快大笑。
路过见到的宫人都笑,康熙也笑。
伸手接过来孙儿手里的小水桶,骂道:“老四啊,你这是怎么得罪弘晖了?”
四爷放下来胖儿子,气恼地给他一个脑崩儿:“叫他陪着去钓鱼,他就拧巴了。”
弘晖捂着脑门,也生气,转头就和玛法告状:“玛法,阿玛没有得罪弘晖,得罪玛法了。玛法,阿玛要弘晖去钓鱼,说要给玛法赔罪,说是卧冰求鲤那。”
康熙:“……”
周围都是闷笑声,四爷怒瞪儿子一眼,康熙生气道:“你瞪他做什么?”打开水桶盖子,瞧着里头巴掌长的四条小鱼儿,康熙气笑了,叹气道:“弘晖啊,你瞧瞧你阿玛就这无赖样儿,还卧冰求鲤?将来你惹你阿玛生气,你也学着。”
弘晖一抬下巴,重重点头:“玛法,弘晖记得了。”
四爷再厚的脸皮也受不住了,咳嗽一声强行解释:“汗阿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子不敢伤害身体,怕您心疼。”
康熙:“!!!”无语地看一眼鱼儿,看一眼老四,老四好厚的脸皮。
弘晖:“!!!”一把捂住脸,阿玛好无赖。
四爷:“……”
搓着手,讨巧地笑:“汗阿玛,您老人家肚大能容,饶恕了儿子这一遭儿。”
“哦~~”提起来太子用虎狼之药的事情康熙就一肚子气,斜他一眼,只是当着弘晖的面儿给他留面子,也没骂他,指着水桶道:“拎着到膳房去,自己洗了熬汤。”
四爷心里一喜:“儿子谢汗阿玛。”拎着水桶就走了,脚步忒是轻快。
弘晖抬脚就要跟去。康熙脸一肃:“弘晖,你过来,玛法考考你最近的功课。”
弘晖:“……”
弘晖被玛法压着,去了无逸斋,被考问了功课,还考了画画书法弓马骑射火铳,等到康熙问:“在庄子上,玩得开心吗?”
“开心!”
“哦,玛法听说,弘晖被老师训斥不乖啊?”
弘晖低了脑袋,好一会儿,一抬头,一头冲到玛法的怀里,冲着玛法嘿嘿笑。
康熙紧紧地抱着乖孙子,老迈的大手顺着孙子的脊背,心疼,却也骄傲。
弘晖天生的小脾气随了他阿玛,又是打小儿跟着他阿玛长大,聪明,但也会惹事。刚进学就和堂哥们打架,但他聪明着,在无逸斋似乎不怎么努力学习,考试也是门门功课都是优,这让康熙十分自豪,表面教训孩子说“不能自满”,背后逢人就夸,说孙子中还没有一个孩子这么有出息呢!
弘晖在无逸斋和堂哥们处的不愉快,他也不在意。反而和庄子上的孩子们玩得开心,被他阿玛送进庄子附近的童学院,完全就是野孩子一般的孩子王。康熙本来听着汇报皱眉,可等他派到弘晖身边的小太监张居翰来报,他老人家又心疼了。
男孩子小时候都喜欢玩打仗这种很男子汉的游戏,弘晖也是乐此不疲,他确实很聪明。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有很多小孩子都乐意听他指挥,做了他的小跟班。
说起来,这孩子王可不是轻易能当到的,其中有弘晖阿玛很大一部分功劳。如果弘晖在外面惹事了,只要是对的,哪怕和老师顶撞了,他阿玛也说“弘晖做得对。”如果打架打输了,他记起来阿玛说的“要打回来”,回家吃了饭再回去,想办法打赢了再回家!这般打来打去的,短短十来天,弘晖在郊外乡村里就打出来名堂。
村子里有个被孤立的孩子,他意识到只有追随“孩子王·小鱼儿”才能改变被孤立的境遇,于是,他好多次告诉弘晖他有五十两银子,还很大气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拿来给你随便花。
时间久了,算出来五十两银子能买很多很多糖葫芦的弘晖·小鱼儿,经受不住这个孩子的多次诱惑,就答应花这个孩子的钱了。当弘晖真的拿到了这个孩子的五十两银子,心里还是忐忑不安,郑重其事问这个孩子,说这些钱我真的可以随便花?
这个孩子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大声回应他,当然了,这是我的钱,我说你可以随便花你就可以随便花。于是,弘晖彻底放心了,把这笔钱全部买了糖葫芦分给了他的那些小跟班们,让自己出尽了风头,他心里得意极了。
没想到,第一天弘晖刚到学堂,就被私塾老师叫住了,原来,那个小孩子是偷了他父亲荷包里的五十两银子给弘晖,被父亲发现后,他把责任都推到了弘晖身上,说是弘晖逼他拿钱,不然他就要挨揍。
弘晖见此情景顿时傻眼了,万万没料到这个小孩子竟然会倒打一耙。他百口莫辩,没人相信他的话。但他还是争辩,认为他没有错。于是,他成了老师眼中“犯了错还不肯承认错误”的坏孩子。
这件事给了弘晖一个深刻的教训:不要轻信别人的承诺,否则就有可能会让自己陷于被动,最终落得个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糟糕下场。
五十两银子这件事情过去没有很久,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再次给弘晖一个教训,让他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人心的微妙和不可测。
弘晖从小就习惯照顾人。班里除了他,还有个从宛平县转来的学生,他头上长了一块有铜钱大小的秃斑,大家就给他取了个“一钱秃”的外号嘲笑他。弘晖就处处护着他,他对弘晖也挺感激的,就自愿充当了弘晖的小跟班。
一天,这个小跟班跟弘晖说,我家释迦树上结满了释迦,我爷爷知道你对我很好,同意我带你去家里吃释迦。释迦是南方冬天的水果,在北方能养活很不容易,弘晖当下就好奇了。可弘晖有上次的教训,没有轻易答应他。但这个小跟班两次三番盛情邀请,弘晖终究经不住释迦的诱惑,把这个邀请当真了,就问这个小跟班,说,我们今天去你家里摘释迦行吗?
没想到这个小跟班以爷爷不在家为由拒绝了,弘晖问了好几次,这个小跟班都是以这个理由拒绝了。弘晖不耐烦了,就说,既然你爷爷同意你带我去你家摘释迦,他在不在家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弘晖带着他的一帮人到这个小跟班家里,刚好他爷爷不在家,一帮孩子把他家释迦摘了个干干净净。
第一天,弘晖自然又被老师叫去训一顿,原来,压根就是那个小跟班撒谎,他爷爷从来也没有邀请过弘晖去他家摘释迦,看到家里释迦被摘光了,火冒三丈,这个懦弱的小跟班也是如出一辙,说是被弘晖逼的,不同意就要挨弘晖的揍。
弘晖第一次掉进同样的坑里了,他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受到了老师的严厉处罚。这件事又给了弘晖一个深刻的教训:再也不能这样完全相信别人的话了,否则下场会很惨的!
康熙搂着乖孙子,欢喜于乖孙子的悟性和成长,大手摸着他还没梳辫子的毛茸茸桃心头,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京城?”
弘晖在玛法怀里蹭蹭脑袋,小幼崽一般的依恋和信赖,声音糯糯的。
“要再等五天啊。私塾的老师说,五天后考试,再放寒假。”
“嗯。好好考试。为什么和老师顶撞?”
“那老师坏啊。玛法。”弘晖气鼓着胖脸颊。“他对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好,对穷人家的孩子不好,问一个问题就说“你不会自己思考?”都是一样的学费!哼,那有钱孩子和我显摆,我打了他,老师来骂弘晖,弘晖不服气,就和他吵架。”说着说着,横眉竖眼的,明显还是气不过。
康熙咳嗽一声,认真道:“吵架很对。”
弘晖顿时开心了,在玛法的怀里猴闹着欢呼:“玛法最好。”
康熙抱着肉乎乎圆墩墩的小孙子,乐呵呵地笑。人啊,都是偏心的,童学院老师们各有各的偏心,无逸斋的老师们更是各有各的偏心,基本都偏心于老一胤礽的孩子们,康熙看在眼里保持沉默,但他很高兴,弘晖对此知道反抗。
祖孙两个说着悄悄话,说起来昨天大伯和三伯去看望一家人,今早上都走了,说是大伯母和三伯母来催。康熙一乐。
眼睛一眯,有了主意。
“晚些时候,玛法要奉你老祖宗,带着你几个祖母,去小汤山泡温泉,你阿玛和你都跟着吧。”
“好哦,谢谢玛法。”弘晖很高兴一家人出门玩乐,手舞足蹈地显摆。“玛法,庄子上也有温泉啊。阿玛喜欢泡温泉。”
“那庄子就在小汤山外围。”贵人们云集,否则怎么会有单独的童学院?康熙笑哈哈的:“如果有时间,玛法去庄子上看看。弘晖这段时间练琴怎么样?”
“玛法,你去玩啊,庄子上好玩哦。和宫里不一样的好玩。”弘晖积极邀请。“玛法,弘晖每天都有练习琴和书法哦。弘晖更喜欢我们的琴哦。”
“好。我们回去乾清宫弹琴。梁九功,抬上来朕的那台‘清绝’给我们的弘晖阿哥。”
五代时吴越王钱俶善鼓琴,他常派遣使者以访廉为名,在民间物色良好琴材。使者访至天台山,夜宿于山上寺中,夜间听到瀑布的宣泄声轰鸣于外,早晨起来细查,看到瀑布下面淙石处正对着一根房柱,而且柱子是向阳的。使者暗想“如果是桐木就好了。”用刀一削,果然是桐木。于是贿赂寺里僧人将柱子拆下买了出来。取两块阳面琴材,飞马报给吴越王,请求再等一年制琴。一年后琴成,献给了钱俶,一名“洗凡”,一名“清绝”,都是旷世难逢的宝物。
弘晖见到琴,两眼发光很是高兴。拿出来和他阿玛学习的架势,净手焚香,端坐静心,开始弹琴。
康熙一看,就乐了。小孩子嘛,弹琴自然是乱弹一气,可是架势仪式要有,重要的是过程和开心。
祖孙两个弹琴,康熙给讲解制作琴的基本方法,讲琴谱。还和孙子炫耀了一番他学习钢琴的成果,好不热闹。期间不断有大臣们请见,太子和六贝勒、七贝勒、八贝勒、九阿哥……都来了,一起谈笑风生的。
等四爷拎着一个食盒进来乾清宫,一眼看到这么多人,康熙在和皇子们、大臣们商议事情,弘晖在一边小桌子上练习大字,很是专心的小模样,无声一笑。
太子对老父亲疼爱弘晖,早就有意见了。见到老四一肚子的火气有了方向,冷着脸:“四弟怎么还拎着一个食盒来?”
四爷见到他更来气,自己这番赔罪因为谁?一挑俊秀的眉毛,“恭敬”道:“好些日子没来给汗阿玛请安,今天在河里钓上来几条鱼,来孝顺汗阿玛。”
太子:“!”
六贝勒装没看见,笑道:“四哥亲自钓鱼,亲自下厨房?有没有弟弟的一碗?”
四爷一龇牙:“无。”
“哎~~”六贝勒胤祚一转头,“汗阿玛你看四哥。”
康熙龙脸一板:“你哪天孝顺老父亲一次?”
“汗阿玛~~”胤祚委屈了。“儿子明儿就去钓鱼,钓不上来去炸,来给汗阿玛做鱼汤。”
“可别。就你的厨艺,朕还不敢喝。”
胤祚:“!!!”待要反驳,一眼看见老十已经帮助四哥端碗盛汤,气恼道:“十弟!”
十阿哥胤俄理直气壮:“六哥你要喝就喝,哪里那么多话?”
四爷哈哈哈哈笑。笑得胤祚气不过顾不上废话,起身上前一步,抢过来四哥手里的汤碗,双手端给康熙:“汗阿玛,请用汤。”
康熙:“……”
闻着鱼汤的鲜香气,告诉自己不气不气,只管安心享受这些讨债的们的孝顺。
大臣们笑哈哈的夸皇子们孝顺,眼巴巴地看着鱼汤:活阎王四爷熬的鱼汤,喝了一定比蟠桃还幸福啊。
太子气得脸上扭曲。
八贝勒、九贝勒等人看着,一小坛子鱼汤被喝了一半,忍不住了。
要说皇家的这些儿子们,除了太子,就是十阿哥的地位特殊,康熙给他娶了蒙古福晋,是保护,也算是断了他的继承权,他干脆就放飞自我了,日常说话办事,最是大胆。
再就是六贝勒、十一阿哥这样身体弱的。
其他的,十三阿哥胤祥和十四阿哥胤禵最先行动,九阿哥跟着,一起上去抢了。八贝勒一看,凭什么我又最后一个?我也抢!可他做不出来啊就纠结。弘晖写完最后一笔,放下小狼毫,一眼看到了这情形,几步跑出来,喊着:“八叔,快抢啊。”就扑上去了抢碗。他才放下最后的顾虑,跟着胖侄子一起抢。
太子和四爷是唯一没有抢的。
太子冷眼:“四弟行啊。”
四爷歪在椅子上看一个刚在讨论的章程,闻言眉眼不抬:“托太子一哥的福,太子一哥身体好了,弟弟甚为欣慰。”
太子:“!!”
提起来这个事情,确实是太子理亏。张了张嘴巴,硬是咽下去一腔愤怒。
四爷不搭理他,看完手里的折子,慢慢思考。
折子上说,昨天浙江又发生了一场闹事,一位叫张念的和尚以“朱三太子”的名义造反。官兵尽快镇压了,全部斩首示众。上折子是问,陆地上找不到真正的朱三太子,要不要派人出海,大力搜寻真正的朱三太子,诛杀,以正视听。
四爷算了算,包括第一次南巡他遇到的刺杀,大清进关这六十年,光是打着朱三太子造反的次数,前前后后一共造反了70次!
朱三太子,原名朱慈焕,是崇祯帝的儿子。在李自成攻破北京之后,天潢贵胄的朱慈焕在兵乱中不知所踪。本来他走就走了,大清这么大,可能他都出海了,去哪里找?朝廷也没打算找。
可是在儒家文化的熏陶之下,“正统思想”深入人心,“名正言顺”是极为重要的,很多造反的人都喜欢举着放大镜找朱家皇室子孙,来为自己的起事扩大声势。就算没有真的皇室子孙,那也没有关系,那些想要造反的人会想出各种方法,来实现自己的野心。
康熙元年,一次比较大的起事爆发,苏北地区的“朱三太子”谋反,被不费吹灰之力的镇压,审讯头目时才知道为首的人叫朱周稘,只是富商子弟。
康熙一年,直隶真定又出现一起“朱三太子”起义,这次的起义规模十分大,波及几万人,为首者猖狂至极,给手下大肆分封爵位。混乱很快被鳌拜镇压,审讯结果不出意外,只是有人假借朱三太子的名号。
康熙十一年,杨起隆以“朱三太子”名义在京城纠众反清,声势浩大,一度威胁京城,失败后逃走了,这又是一起假冒事件。
康熙十六年,福建又发生了一次起事,“朱三太子”秘密联系台湾郑氏,企图反清复明。计划泄露被康熙查获,朝廷以为这次肯定能够捉到真正的“朱三太子”,可是真凶竟然叫蔡寅。
之后数年,朱三太子此起彼伏。湖南武冈州传出“朱三太子”的谣言,当事人被抓,押到京师后当众斩首;康熙十八年,陕西有人自称“朱三太子”谋取名声,后经查实,此人在说谎,这人根本就是杨起隆的老部下。
在这持续几十年的抓捕中,康熙也怒了,要不惜任何代价,宁杀错不放过,凡是和朱三太子相关的人等,一律诛杀。至于那些造反究竟与朱三太子有没有关系,康熙对此十分在意,他一直想要找出真正的朱三太子,“朱三太子”也就成为了康熙的心腹大患。
四爷小心翼翼地看着老父亲喝汤的表情,难得的,这次没有以往每一次的暴怒,稍稍放了心。
太子正因为一边兄弟们抢鱼汤的热闹气得坐不住,一眼看见了他的表情,右手举着茶盖刮着茶碗里的茶叶沫子,故意问:“四弟,你认为那?”
四爷发现汗阿玛喝汤的动作一顿,喝茶用点心的大臣们也看过来,沉吟道:“周朝立国时,礼定天下,封前代三王朝的子孙为王侯,封山东为商朝皇室封地,称之为“三恪”。曹丕建立曹魏后,封汉献帝为山阳公,司马炎篡魏后,封曹奂为陈留王,……均是对前代王朝以示尊重。大清立国,汗阿玛也一直想找出来前朝朱家后人,祭祀前朝皇陵。若能找到朱三太子,自然好。若不能找到,臣弟认为,无需在意。凡人要造反,没有朱三太子,还有朱四太子,总有理由。朝廷无需在意理由,杀之即是。”
“经常这样打打杀杀,不怕天下人议论?”太子一声冷笑。“四弟你不怕名声怎么样,朝廷还要名声那。”
“朝廷的名声在于要天下安定,国强民富。不在这方面。”四爷目光一闪,看向都停下来望着自己的康熙和兄弟儿子们,“康熙一十三年南巡,汗阿玛去拜谒明孝陵。在朱元璋的陵墓前,不仅肯定了朱元璋的功绩,还给朱元璋立了一块石碑,曰:治隆唐宋。并且承诺:‘敕访明后,备古三恪之数,且举元后蒙古之恩礼不替为证,……’天下未尝不闻而义之,世人都知道汗阿玛的仁义。知道后还起事闹事,不管这些闹事里有没有真正的朱三太子,都是该杀。至于说名声,前朝大将常遇春和陈友谅对战后,下令屠城,湘潭一带人口骤减,地域编制也从州变成县,朱元璋下令剩下的人世代做丐户,男子不能科举女子不许裹脚。朱元璋做了皇帝,大肆杀戮功臣。可是后人还是肯定了朱元璋的功劳,汗阿玛也肯定了朱元璋的功绩。太子一哥,臣弟不是认为,这样做是对的。元朝皇家逃亡路上,朱元璋命杀的只有一个孩童子嗣逃出去。我们朝廷不能学这样,大清也不杀功臣,朝廷一直在尽量挽回一些杀戮带来的影响,希望凡大清人不管曾经怎么样都过的更好。臣弟只是认为,大清朝廷的名声不在这里。好比一个人做的再好,变成金子打造的,也有人骂铜臭。因此,如果找不到朱三太子,不用花费银子特意去找。”
!!!这话,要一些人都不敢听。
在如今大清一心显示仁义,康熙一个劲地弱化大清建立过程中的战争等等杀戮,使劲地夸前朝的好儿表示宽仁的时候,出来这么一番“就事论事”的话,在座的大臣无不震惊。
弘晖目露崇拜,目光炯炯地看着阿玛。
康熙微微一笑,将儿子们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放下汤碗,指着老四对大臣们嫌弃道:“你们的四爷啊,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瓣儿花,朕今天议事特意没有管他。好嘛。”摆摆手,苦笑道:“罢了罢了,国库里今天秋天收上来的银子,看看有剩余的,都拿去建造学院吧。京畿地区的父老乡亲们这么渴盼,送上来一麻袋的意见书,朕看着心里难过啊,银子不够,能建造多少建造多少。”
目瞪口呆。
还要硬跟着皇上的话题变化,抓紧提建议:边境和盛京那一拨他们错过了,江南那边一般插不进去手,如今京畿地区要办学,其他的先不管,学院营建、书本印刷、笔墨纸砚……都是大利润啊,抢!
弘晖听着大臣们唾沫横飞地争执,坐在玛法身边安静的听着,等玛法有空了,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喝着阿玛亲手做的鱼汤,心情美美地问玛法:“玛法,小伙们们都读书哦?”
康熙拿毛巾给他擦擦脸颊上的小鱼刺,故意笑道:“玛法尽力啊。国库没有那么多银子。”
弘晖仗义:“玛法,弘晖有银子哦。玛法,额涅也有银子啊。老祖宗、皇祖母、祖母、祖母们,都有银子哦。”
康熙咳咳咳。
弘晖放下胭脂红纯色的小碗,孝顺地给玛法锤锤背:“玛法,弘晖去和长辈们要银子,给玛法花哦。玛法,小伙伴们都进学,弘晖的姐姐妹妹们也进学哦。弘晖要妹妹们也来无逸斋学习啊。弘晖来学习,妹妹们在家里想弘晖哦。”
康熙就看着他小嘴叭叭叭,一脸的期待。忒是无奈。
你阿玛要办学已经千难万难了。
你还要姐姐妹妹们一起进学?
“你的妹妹们来无逸斋进学,玛法答应了。其他的姐姐妹妹等一等,想学习的去女子学馆即可。朝廷先要你的小伙伴们都进学,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不能一起进学。”
弘晖举着小拳头给玛法敲着肩膀,大眼睛里有真实的疑惑:“玛法,男女授受不亲,是什么?为什么不能一起进学?为什么姑姑姐姐们要和弘晖隔开学习哦?”
“因为她们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子。”
“玛法,为什么她们是女孩子,弘晖是男孩子哦?”
“……”
康熙一直到弘晖挥着小手,和他说“玛法弘晖先走了哦。”看着他跟着老四一模一样的步子,胖嘟嘟的身影,才是沉沉地松一口气。
其他人都挺同情康熙的,真的,即使是太子。
四爷领着胖儿子,去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去承乾宫给皇贵妃请安,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去看望苏茉儿嬷嬷,去西三所看望几个妹妹们,询问备嫁情况……一圈转下来,康熙派人来催了 ,跟去小汤山泡温泉。
大队人马启程,浩浩荡荡的队伍,旌旗飘飘遮天蔽日。一路上围观的老百姓更是兴奋激动地欢呼磕头。
弘晖在马车里和几个小叔叔,小堂兄弟一个马车,开心地说话,显摆自己在庄子上的玩乐,邀请去玩。
康熙和太子做撵,四爷和兄弟们骑马,与侍卫们一起护着长辈们的车驾。
大雪刚过,因为有工部提前布置,今年倒是没有房屋被大雪压垮的情况,因为大雪,煤炭价格有上涨,也只是涨了一文一斤,在正常范围。康熙在马车里听着侍卫的汇报,很是满意。
只是车驾刚出正阳门,康熙车驾上的一个轮子出来问题了,大队人马都在等着,其他人能凑上去的都凑上去了。十三阿哥胤祥看四哥周围没有人,四哥看似在微笑其实在打盹儿,打马凑上来,悄悄地道:“四哥,施世纶上任没有几天,不光得罪揆叙,还得罪了太子爷的奶公凌普。”
四爷脸上立时没了笑容。顺天府尹这个位子,看似只是一个大管家,可关键时刻,也是有作用的。施世纶性格强硬,出身背景也够,老父亲调施世纶做顺天府尹,不靠大哥和八弟,也不靠太子,是不是一开始就有什么深意呢?
胤祥又道:“五天前,大哥和八哥的人,一起上奏,说宫里侍卫们有的不尽职,懈怠疏忽,要求宫里的侍卫三个月一换岗,严加管理。为此鄂伦岱还发了好大的火气,骂骂咧咧的却也没有反对。太子的人极力反对。汗阿玛还没有决定。”
四爷听得心头突突乱跳,眉眼一垂,一抬,盯着他的眼睛:“你不要掺和。”
“我不掺和。”胤祥赌气地哼一声。“十四弟就不一定了喽 。”
四爷不由地皱眉。
深邃黑亮的眼睛望着汗阿玛车辇周围一圈的热闹,嘴唇翕动,压低了嗓子道:“四哥要你不参与,还有一句嘱咐,你要警惕你身边的人。自己要注意照顾自己。”
听得胤祥心头一震。
不由地想起之前太子要栽赃给他一些违禁物品的事情。
“我知道,大哥和三哥都在拉拢四哥。六哥和我说了,可能他们每一个都会来拉拢我和十四弟,通过我和十四弟挟制四哥。”胤祥眼里闪过一抹狠厉。“四哥,我不怕这些算计。”
“四哥知道你不怕算计。但你的侠义之心是弱点。尽可能地将你府上的人都查一查,我怕有别人的眼线。还有,不管哪个兄弟找你哭诉委屈,一概推脱给四哥,什么也不要应承。”
胤祥瞳孔一缩。
这确实是他的弱点。
最是看不得谁示弱,总会冲动地帮忙。府里也确实有一些被他救下来的,因为求着要报恩,留下来的人。
就是兄弟们也一样,和他硬来他不怕,但是和他哭诉求救,他一定会心软。
胤祥沉默着,目光盯着前方的一树雪花枯树枝,唇角紧抿。
十三弟可能在这件事里遇到的伤害,是四爷一直要避免的。但他也不能强令十三弟做什么。当年的红皮小老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四爷很是担心。可他只能慢慢地教导,安静地等候。
安静中,一道呼唤响起。
“四哥,十三弟。”原来是八贝勒打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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