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陆老头

酒馆空荡荡的，说话时甚至还有回声，七八月份的星罗城晚上还带着点余热，但是在酒馆里陆明却觉得稍微有点冷。

到底是缺少了点什么呢？陆明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思考。对了，是缺少了点人间的烟火气，整个房子就如同郑奶奶一样，陷入冰冷枯寂的境地，一同步入死亡的怀抱。

走在地上，木板轻微形变的声音依稀可见，甚至还能听见虫子稀疏琐碎的爬动声，油灯燃烧的撕拉撕拉声。

陆明突然想念陆老头了，想念有人气的生活，想念他快点回来，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端详着不大的酒馆。

某些阴暗角落里的生物悄悄探出头来，蠕动爬行，冰冷潮湿。

走到厨房里升起了火，技术青涩，浓烟似乎是故意与他作对，没有顺着烟囱排走，一阵阵的浓烟盖住他的眼睛和口鼻。

咳咳咳

陆明被浓烟狠狠呛了两下，眼睛也被熏出泪水，红红的，带着点酸涩。

添水加米，陆明仔细的进行每一项工作，盖上锅盖，闷上几十分钟。

明明他已经尽心尽力的照看这锅米粥了，但是熬出来仍然不太好喝，总感觉缺点东西，陆明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缺了，他不记得陆老头熬粥时放了什么秘密调料，米粥的每一项工序也很完美。

坐在桌子前静静的喝着难喝的米粥，吸溜吸溜的声音在酒馆里回响，仿佛这个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

不知道何时，他在椅子上沉沉睡去了，桌子上还残留着半碗凉透了的米粥......

直到清晨，陆明才醒了过来，眨了眨眼，只觉得身体一阵酸痛，脖子也无比僵硬。

伸了个懒腰，骨头里发出清脆细小的咔嚓声，僵硬的肌肉稍微缓上一缓，陆明揉了揉肩膀，稍微活动一下，打开酒馆的门。

天气不是太好，完全见不到太阳的影子，天空被一片灰雾笼罩，还有不小的风，清凉的感觉透过肌肤，缓和夏天心情的燥热。

“看来今天要下雨啊”，陆明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句，手探进空气中感受风儿的凉爽。

陆老头应该一会儿就能回来，这段时间干什么好呢？陆明抬起头，转了转脖子。

牢里的饭肯定不太好，不如我做顿丰盛的饭好了，为陆老头接风洗尘。

说干就干，陆明到掉了凉了的粥，从厨房里找出些食材，又看向了水缸里的鲜鱼。

“鱼儿啊鱼儿，你可不要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好吃吧”，陆明念叨两句，随后抓起条鱼一刀砍死，把整个鱼头剁了下来，流下一点点的血迹。

刮鳞，去刺，把肉剥离出来，剁成小块，蔬菜洗干净，切成小段。放入锅中和米一起熬。

厨房里升起了浓浓的烟火气，一阵阵雾气升腾，陆明擦了擦手，又从新坐会了椅子上。

陆明静静的等着，开着门，遥望着远方，脑袋里面不断的思考，看着外面不太好的天色，一分一秒的数着时间。

厨房里一阵阵香味传出，掺杂着丝丝柴火燃烧时的烟火气，一缕缕的香味勾动着陆明的胃口，分泌出一团团的唾液。

陆明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到厨房里掀开了锅盖，一股蒸气裹挟着香味深入灵魂，慢慢的盛出来一碗，微微的喝上一口，鲜香味带着热气流入胃里，暖暖的给身体提供能量。

刚走到厨房门口，便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陆明欣喜的出门查看。

只见侯爵慢慢的从马车上下来，后面跟着个随从抬着个东西，陆明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一股惊慌感从灵魂深处植入骨髓。

还没等陆明开口，就看到马车上抬下来了一个担架，上面躺着陆老头，身体扭曲成一个骇人听闻的弧度，半个胳膊完全倒翻过来，面色苍白，面带冷汗，眼睛像鱼一样睁着。

“爷爷？”陆明不太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就是现实，尝试的开口叫了一声。

“小明”，微弱的声音从担架上传来，随后便没了声息，仿佛开口说话就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

“我在，爷爷，我在，不要多说话，没事的，没事的”，陆明一下子冲到了担架跟前，想摸摸陆老头的脸，手伸到半空又放下来，怕这小小的举动会让陆老头的伤势加重。

泪水一滴一滴的流下来，滴到陆老头的脸上，说话也语无伦次的，暗地里拿着一张一张的庇护符咒对着陆老头释放，可是却毫无作用。

“小明......爷爷不能陪你了，你要快快长大”，陆老头看见陆明的脸庞眼睛明亮了些，气若游丝的吐出几个词。

仔细的盯着陆明，似乎怕下一刻就会在眼前消失，瞳孔开始逐渐发散，眼睛变的浑浊，呼吸停滞，眼睛仍然看着陆明，似乎整个人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爷爷，你别睡啊，你说好要看我娶妻生子的”，陆明看着眼前的陆老头，潮水般的悲伤卷来，把他死死的压在海潮中。

“你醒醒啊”，陆明摸着陆老头的脸，一声一声的在旁边叫着，执着，倔强。

“小友节哀吧，是我做的不好，监牢里有个看管犯人的狱卒神志不清，你爷爷不幸惨遭毒手，我已经惩处了那名狱卒，给你爷爷偿命”，侯爵缓缓来到陆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还有我，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可以结拜为兄弟，亲如手足”，侯爵慢慢开口安慰陆明，脸上一副悲痛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侯爵与陆明有多大的交情。

“侯爵大人请回吧，小子现在无心谈论这些问题。过些时日，小子定亲自登门道谢”，沙哑的声音从陆明嘴里传出，带着点凉意。

“小友一定要多多保重身体”，侯爵沉思片刻，又拍了拍陆明，说出句话，带着随从离开。

陆明呆呆的看着陆老头的尸体，似乎一切情绪都在此消失，他又重新回到了那孤寂清冷的环境里。

“爷爷，不用担心，我会为你报仇的，我一定会的”，红红的眼眶，狰狞的神情，喃喃自语的样子活像一个疯子。

陆明放平了陆老头的尸体，从楼上拿块床单盖到上面，从桌子上拿起粥来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这粥果真是那么难喝，如同把臭鱼和酸黄瓜熬在一起，酸涩带着浓烈的腥臭味。

陆明草草喝了两口垫了垫肚子就出了门，锁好房门，去丧葬业务店里买上两口棺材，顺便请来团队运送。

星罗帝国的丧事没有太多的习俗，不需要有人守夜，不需要有太多繁琐的工作，仅仅请个司仪宣读一翻后就可以入土。

陆明不能再等了，在这燥热的夏天，没有制冷措施，把尸体留在家里只能看着它们溃烂发臭。草草的交了钱，请了队伍，买了两个黑色的棺材。

静静的在路上走着，后面跟着辆马车，给他们带路。陆明走的很慢，心思完全放空，如同头行尸走肉，不带走任何情绪。

没有预想的悲伤，没有预想的愤怒，似乎从陆老头死亡那一刻起，陆明的魂就一同死掉了，仅剩下的只是头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