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回 剑光漫天驱魔怪 冰洞玉匣见古册

那僧人丝毫没察觉寒冰仙子身体上的异动，仰天哈哈笑着说：“你中了我的术法，非是我本师来到，谁也无法解开。我是三界来的睡罗汉，让人不知不觉中侵入别人的睡梦之中，教他老老实实听我使唤摆布，就是我的本事。你别小看我这大睡之法，要侵入你的睡梦之中，教你做些和往昔相同的噩梦，引发你体内真神动荡，继而走火入魔，对于修道的人来说，乃是最为致命的伤害。你算是鸿蒙界北有名的修士，你看看，你不是毫无防备，就掉进了我布置好的陷阱了么？我就告诉你也可，中了我的法术，你此生再也不可脱离我的掌握，我死你也死，我活你也活，你我两者，势必随之同尽。我连日暗中看你心志坚定，颇有禀赋，真是大出我预料之外，因此我才改变了主意，不想这么早就杀掉你，而是留下你的躯体，将来好好为我所用。我也不妨再告诉你，我私闯鸿蒙，虽然已具金身，可保暂时不受鸿蒙界的戾气所侵，但鸿蒙界戾气太过厉害，终为我最大的隐患，不可不防，我日后修练玉册神功，一个不小心亦会引发体内暗藏的地水火风，因此我急需像你这样的一具灵体做我的替身，我修法的过程中遇上的不管什么样的侵害，都可以由你代我承受，我的金刚法体因此不受一点损害，就可身登极乐大道，无需转生，亦可做到与天同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罢，拿出七粒丹药，塞在寒冰仙子口中，强迫她吞下。然后不管寒冰仙子的死活，自去蕊宫之中寻找别的净室，安心闭关静坐。

睡罗汉法力极高，寒冰仙子躺在冰雪之中不能动弹，睡罗汉每隔三两日来看她一次，就要抽走她体内几分灵气，待到七七四十九日，寒冰仙子好不容易转生修来的金刚不坏，就得败坏殆尽，寒冰仙子到那时，就几乎成了废人一个了。可恨的是睡罗汉抽走她体内灵气，口中还不住夸赞她灵气纯净之极，是千百个修道人中少之又少见的，难怪她只用四十九日就可以渡劫转生。可怜寒冰仙子羞愤交加，却又无能为力将睡罗汉赶走。由此每隔三日，出现在寒冰仙子睡梦中的，是更多的恶鬼夜叉，寒冰仙子身体上的麻痹，也越来越严重。到了四十五日时，寒冰仙子已是气息奄奄，只剩一线生机。这时睡罗汉又来看她，手中拿着一面小幡，幡上有许多符咒和四十九个赤身倒立的骷髅，笑道：“这是你的老对头天残教主交给我的散魂幡，此幡一旦转动四十九下，不管你道行高低，一个也走不脱，都被天雷化成灰烬，魂魄四散，永生永世，都是野鬼游魂。”又从身上取出一柄小剑在寒冰仙子面前晃了几晃，笑着说道：“此剑名为断脉，乃当年我在三界时修道炼魔之物，炼成以来从未遇见敌手。我自得大道，已用此剑不着。此剑随我日久，已与我心灵相通，不似别的法宝，非经自己修炼才能应用。此剑一旦插入你的泥丸宫，你就生不如死，直要惨叫九九八十一日，方才毕命。你遭遇如此之惨，怪不得我贫僧，只怪你使尽意气，害死了天残教主的妻子儿子。时限一到，我可以得到你的灵体，天残教主报了血海深仇，真是一箭双雕，都拜你所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哪知他笑声刚落，就听有人大喝一声，一道剑光，从蕊宫门外激射进来。睡罗汉万万没想到奇寒无比的蕊宫禁地，竟有人忽然出现，仓此之下伸手一档，那道剑光，瞬间将他手中的散魂幡斩为两段，掉在地上，化成一团黑烟，片刻之间，烧得连灰也没有，

那把断脉小剑，也失手掉地。睡罗汉抬头一看，但见蕊宫外面，闯进了十几个手持宝剑的男女，发出飞剑斩他散魂幡的，是一个黑衣道士。睡罗汉确是法力高强，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仔细看去，好多个还是已修成剑道的修士，睡罗汉一个也不认得，加上他自己修练的法术也正好到了抽添水火、龙交虎会的关键时刻，妄动真气，苦心修练将成一纸画饼，当即只好匆忙化阵清风，急忙逃遁。

听到这里，莫十九娘不由松了口气，问道：“那截断睡罗汉散魂幡的人，一定是你了，那寒冰仙子在蕊宫闭关为外魔所侵，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我听说蕊宫之中只有寒冰仙子居住，那儿应该是她亲自设定的一处禁区，没有她的召唤或许可，别人是不能进去的，似这样险恶的事，如果你们没有及时察觉，寒冰仙子恐怕就是一堆枯骨了，你们也找不出到底是谁害死了她，是不是？”黑鹰道长点头说道：“不错。不过睡罗汉没想到的一件事，是教主没成道之前，她的父母是养蛊为生，他们养蛊只是为了生计，绝不拿去害人。天残教主星河老怪当年就是垂涎于教主的父母所养的几个极为神异的蛊，才纠合了一帮乌合之众，找上门去害死了教主父母，夺走了他们养的蛊，据为己有。教主在襁褓之中给大修士天灵子带走，后来将她养大，传了她一身绝艺。既然教主有家传，她自然也是懂得养蛊的，她养的蛊叫做‘千里飞’，专门用来传信之用，可以在特定的时日，向不同的人传送她需要传送的消息。正因为她知道独自闭关的厉害，临闭关之时，交给了我三只‘千里飞’，预计每过一段时日，就会向我们外面的人传送消息。睡罗汉没想到她给自己留了这一手，才给我们外面的人发觉了教主遇险。”

莫十九娘问道：“那目前教主身体如何，恢复得怎样了？”

黑鹰道长道：“好在我们发觉她独自遇险，在四十九日大限将临时将她救回，她的金刚不坏之体已然在渐渐恢复，功力也有了原先的八成，身体活动自如，已经能够起立，但寒冰教四周要道，都给天残教的魔头设下了厉害的近身禁制，四处都给法术封锁，寒冰教的人不能出门一步，困了多日，白狻猊唐子杰唐兄，才自告奋勇杀出重围，到死海去寻求救兵。算上我，这是我们第四次派出求援了。除此之外，天残教为了消灭我们寒冰教，日夜不停，派魔头攻打寒冰教的要地，及至刚刚我出来的时候，包围圈里两大教派还在血战。”

莫十九娘想了一想，转而对沙红浣说道：“红浣妹妹，看这情势，不是我们几个人可以解寒冰教之围的了。你骑白鹿回去禀告恩师，请他老人家尽快出马赶来吧。”沙红浣点头说道：“好，姐姐在此等我回来。”伸手一拍鹿角，白鹿平地四蹄生云，在天际中一闪而过，闪电般去了。

此时已经入夜，莫十九娘和石元庆登上一座高峰，顺着黑鹰道长指点的方向极目远眺，但见前面山谷中，许多道光华飞动，风雷水火之声不断从那处传来。一阵火光，一阵呼喊，满山谷浓雾大作，好似开锅的蒸笼一般。雾影里山峰摇动，风似雷吼，风过后又是阵阵水响，澎湃呼号，与风声响成一片，声势甚为惊人。看这时机，寒冰教方向，已是紧急万分，大圣等众人还不见到来。莫十九娘正在怀疑着急，猛觉远处水火风雷之声越来越紧，忽然一声巨响，山崩地裂，莫十九娘等人都被这几声巨响震得头晕目眩。正在此时，猛然面前白影一闪，沙红浣已回来了。莫十九娘惊喜万分，急忙迎上前去。黑夜中只听大圣的声音说道：“我在云上替你们压阵，今日骤遇这场恶战，正好试试你们的修为如何。你们不用管其他，只管向寒冰林杀去就是，我自会叫子文和子霸领铁头兵四下扫荡，绝你们的后顾之忧。”

莫十九娘大声说道：“好，徒弟遵命！”便与石元庆一道，以黑鹰道长为导，杀上前去。黑鹰道长边奔边对莫十九娘说道：“现在魔头的围困已被我们寒冰教的人破了不少，他们的魔徒也死了不少。寒冰林外都给魔头下了禁制，各处都有妖法封锁，不可擅入，须跟着我，我才知道哪里有禁制和机关陷阱，哪里没有。魔教的魔徒都有符咒护身，敌人不能看见，务必谨慎小心，千万不可恋战，先杀进寒冰林再说。”石元庆忙将黑鹰道长所言，向后传达，即时又分出几路，各自冲杀进去：莫十九娘、石元庆、黑鹰道长、公孙非、铁力大师、冷鸿、沙红浣、裘清风一队，铁拐李、蓝采和、陆家良、陆家橞、陆家骏一队，阿布在乾元山修练，闻讯也赶来相助，就与兽王张清张猛驱赶猛兽为合后押阵，各有所职，各驾剑光，一路而前。莫十九娘正在行云驾遁，忽听半空中有人叫喊，抬头一看，九龙尊者的妻子圣云英带着女儿许青莲以及同住在天炉峰的百智上人也赶来了。原来百智上人自从在黑风岭脱难之后在天炉峰修养多时，这日正好带着十八位门徒到无量山来谢大圣救命之恩，即遇见了沙红浣回来求援，当即便一定要去，还通知了相邻的圣云英母女。此时九龙尊者已经闭关，外界的事他向来不怎么管，圣云英给他留了一封信便带着女儿出门了。

援兵一路一路，接着赶来，飞星河六怪也得知了无量山要打天残教的风声，紧接赶到，不由大圣不许，自顾自杀进天残教魔头丛中去了。公孙非舞起长枪，见人就刺，近身拔剑就砍，杀开一条血路，张清张猛兄弟大驱猛兽，长驱直入；阴阳子文和公孙非向来是一正一副的好兄弟，撑开阴阳伞飞在半空，抵挡到处飞来的兵器暗器之属。只是飞星河六怪身在重围之中，四面八方的大小魔头，虫攒蚁集，围裹将来，杀完一层，又是一层，杀完一层，还有一层。大圣急忙在半空叫莫十九娘将他们带往寒冰林入口处，免得他们迷失方向，为魔头所害。莫十九娘闻讯急忙飞去，叫上了六怪，杀了一阵，逐渐靠近了寒冰林谷口要地。黑鹰道长早在前面接应，寒冰教的人听说外面不知来了多少援兵，不由欢呼雀跃，勇气倍增，从寒冰林入口处杀出接应。两下从暗夜杀到天明，各自力乏，暂时罢斗，天残教的魔头们暂时退回天圣渊去了。寒冰林前，留下大片天残教魔徒的尸骸，看起来触目惊心。

莫十九娘到了寒冰林中，请大圣下降。大圣落下云头来一看，已在一所万年寒冰打造的透明宫殿之前，宫殿横匾上几个大字“玄冰殿”。殿内外站有十来个装束异样的僧道俗，有的身上带伤，有的衣裳破碎，可见都是经过一场恶战，在那里三个一群两个一伙，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看见大圣和莫十九娘落云，俱都上前迎接，相互寒暄，前来行礼。莫十九娘问道：“适才听得山崩地裂的声音，想是斗得甚烈。不知我们伤亡如何了？”当先两位道士如前说道：“尚未惨败，只是还有好多兄弟不见回宫，存亡莫卜，在夜中迷失了方向的，也不知逃在何方。如今大势甚颓，不知仙师仙姑有无别的妙法挽救残局？”

大圣想了想，说道：“先容贫僧见一见教主再说。”话尤未已，只听透明宫殿之后响起云版敲击之声，黑鹰道长即向大师作揖，说道：“教主移动不便，请仙师和十九仙姑进去吧。”便在先前引路。

到了玄冰殿后殿，只见一位仙姑，正手拄冰杖，缓缓迎上前来，望着莫十九娘，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行礼说道：“想必妹妹就是莫十九娘吧？我是寒冰教主越寒冰，我们以前见过，只是未曾攀谈，没想妹妹如此急公尚义，我真是感激不尽。”又向大圣裣衽施礼，大圣止礼，说道：“教主身体如何，可曾复原？”

越寒冰请二人坐下，说道：“此番我误坠邪魔之手，伤害非小，若非仗着转生而得的金刚不坏之体，只怕三百年中，也不能尽复，我若有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这片基业也不能守，还要白白害死那么多忠心耿耿的部下。这两日危急之中，我想起恩师兵解后留下的一部古书，正想拿出来继续闭关参悟，还是黑鹰道长想起我当年和莫妹妹有几面之缘，请我派人出去求救，我几乎就要不顾一切以伤体强行闭关了。据恩师当年在时说，他留下的这部古书共分上中下三册，恩师手中的是下册，中上两册至今不知落在何人之手。因为中上两册失落，本难通晓，多亏恩师穷尽心力，破解了下册的秘要。他说只要我临急之时可以参悟书卷中的秘要，虽损身躯和法力，也可击退强敌，保我一时平安。我因古书珍贵，把它藏在一个十分隐秘的石洞之内，外面用恩师留下的符咒封锁，除我之外，无人能开。只有在我寒冰教如此危急之时，我才想到这本书。莫妹妹如果推辞不来，我只好冒险闭关，强行习练了。”

莫十九娘大吃一惊，说道：“姐姐刚历血光之灾，元神虽是不损，奈何法体难以一时修复，这样闭关，可是弊大于利，得不偿失。”

大圣听了，说道：“修复身体，贫僧有办法。不知越教主相不相信贫僧？若是可信，越教主的这本古书，可否借贫僧一观？”

越寒冰说道：“有何不可？我正要参详、请教仙师。请随我来吧。”对黑鹰道长说道：“烦劳道长替我安顿外面前来救援我的各地朋友，不可失礼。”黑鹰道长会意，应声退出。

越寒冰带大圣和莫十九娘走到殿角，将一座宝塔转了九次，忽听地底一阵响动，两块冰砖左右分开，现出一个地穴。越寒冰说道：“两位请跟我来。”当先下去，大圣和莫十九娘紧随其后。

下到地下走了数十丈，眼前一个石门，上有符箓。越寒冰走离石门两丈，便即轻轻念咒。咒才念完，石门呀的一声，自然开放。大圣和莫十九娘随着越寒冰走进去一看，但见一个石室，满是刺目的寒冰光芒，当中一座石案，案上供着一个七八寸长、三寸来宽、寸许来高的玉匣。案后石壁上挂着两幅画像，一对夫妇，一高一矮，虽是画像，却是神采照人，相貌清奇，男的长髯飘拂，背插一柄长剑，身着一件布袍，赤足芒鞋，女的荆钗布裙，虽是简朴衣着，也是风度隐隐。另外一张画像，是一个长须过腹相貌威严的道人。这三人一望可知，必是越寒冰的父母和师父的画像了。

越寒冰打开玉匣取出一本发黄的册子，封皮上写着“圆通秘章”四个字，双手递给大圣，说道：“这就是恩师去时留给我的那本古书。”

大圣接在手中看了几页，不由暗暗奇怪，合上书本，说道：“令师当真是画像上这位道长？”

越寒冰甚为奇怪，问道：“仙师为何这样问？”

大圣将书本交回，说道：“自古佛道两家，积不相能，令师既是这位道长，为何他珍藏的古书，却是出自佛门？”

越寒冰愕然说道：“这我可就不知了。听恩师的说话，这本书得到手中时，我才四岁，还记得一点当时的人事。听说此书原先也非恩师所有，而是他的一位朋友青萝居士临死前交给他的。恩师得书之后，因不知上中两册在于何处，访了多少年，也不知另外两册的下落。他老人家兵解时对我说，此书没有上中两册，仅学下册中法，不过徒添杀孽。好在此书落在我的手中，因门派有别，我绝不屑于修练此书中的秘法。将来你或有缘分，可以明通大道，我去之后，你将此书好好保存，万一将来你遇上过不去的坎儿，再做打算不迟。”

大圣疑道：“这本圆通秘章在三界消失已有四千多年，想不到贫僧竟在鸿蒙界看见了，真是奇怪！”